殷华侬闷不吭声,想拉开她的手,可她却死死的搂着,怎么都拉不开。也不是真的拉不开,真要用力拉开,她一定会摔倒在地。
殷华侬真没有生气,就是想让她冷静一下。
“看着我踏入别人的房间,搂着别人睡觉,你心里不难受?还是说,你是想让我先搂着别的女人睡一觉,身上沾着别人的脂粉香味,再踏入你的寝宫来陪你睡?”
冉轻轻似乎真闻到了那股子莫名其妙的脂粉香味,小声嘀咕道:“你就不会洗个澡再来找我吗?”他有轻微的洁癖,连小乖的尿味都闻不得,怎么可能受得了别人身上的脂粉香,说话都不打个腹稿!
莫名的脂粉香味,让她觉得恶心,冉轻轻不自觉便松开了殷华侬的手。
他只说了一句话,她便开始嫌弃他,若他真睡了别的女人,冉轻轻只怕跟他说话都得捂着鼻子不准他踏入十步以内。
殷华侬回头看她,冷声道:“光是听了都觉得受不了,孤要是真去找别的女人,你还不得哭瞎。今夜你自己好好反省,孤要批阅奏折到很晚,就在书房歇下了。”
“砰”的一声,门重重阖上。
书房到寝殿的踏上,最多最多只有五十步,难道批阅完奏折再走这五十步的还能累着他吗?
“哎!”冉轻轻擦了擦刚冒出来的眼泪,委屈巴巴的道:“父君说得果然没错,好看的人脾气都很冲。”
这话原是楚君宽慰自己的,冉轻轻小时候调皮,楚君也有过想要揍熊孩子的念头,无奈女儿长得玉雪可爱,高高扬起的巴掌怎么也不忍心扇下去。
冉轻轻突然想,修凌云好像是个例外,他也长得挺好看,脾气却很好,修凌云从未在她面前动怒。不过,他的好脾气也许是伪装的。仔细想想,修凌云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执政时铁面无私,不肯通融半分,有时比殷华侬还要冷漠。若非如此,后来他怎么能把姨母赶下王位呢?
想起修凌云,冉轻轻忽然好奇他是否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把他送给尤小卿也算好事一桩。渣男贱女,这两人还挺般配的。
殷华侬现在气得不轻,她当然不敢去问!
要不然,还是去认个错算了,晚上真要一个人睡,她还是有点害怕。有时半夜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将手摸过去,若是摸不到人,她会立刻惊醒。若是手搭过去,摸到了殷华侬的手,她就能瞬间睡得安稳。
冉轻轻正要推开书房的门去认错,只见裴监领着殷离疾急匆匆赶来。
第59章 选择
圆月高高挂在天空, 暗暗的光投在苍白的园子里。
冉轻轻坐在窗边,甚至能看清楚叶子的现状和石头的大小。她看看满天的繁星, 又看看努力爬上枝头的蜗牛, 一直等到了三更时,也没等到殷离疾从书房离开。
他们在商量什么呢?
冉轻轻眯着眼睛靠在枕头上, 提醒着自己不能睡着,待会儿还得去寝殿里跟殷华侬道歉。
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殷华侬究竟是喜欢跟她过日子, 还是因为是想跟她睡觉才喜欢她?这个问题太复杂, 真是越想越头疼。
冉轻轻晃晃脑袋,决定不要再胡思乱想。她翻个身, 爬到了墙角, 在被窝里躺下。虽说已是春夏交接的季节, 夜晚的齐王宫还是有点凉。如果殷华侬在就好了, 他可是个火炉子。昨晚她是贴在殷华侬怀里睡的,早晨醒来还被他给捂得一脑门子汗。
本来是挨着墙睡的,睡着之后怎么又滚到他怀里去了?
仔细想想, 昨夜殷华侬其实什么都没做,倒显得她有些小人之心。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睡着了,赶紧揉揉眼睛,又晃晃脑袋, 逼着自己不许睡着。
不过是一夜不睡, 她还是能撑得住的。
殷华侬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她在掐自己的脸。朝廷里再多的腥风血雨都无法波及到他的心绪,只要看见她, 他的心就会很平静。
这段日子,王叔殷弦的心情似乎不那么平静,自从那天殷离疾来警告过他后,他一直坐立不安。殷离疾走后,殷弦恨不得立刻带人血洗王宫。刚走到门口就冷静下来,深知此事得徐徐图之。
殷弦派人潜入王宫,得到了两个重要消息消息,一是殷华侬忽然不宠幸楚国公主了,他在宫外藏了一个娇娇美人。二是听说殷华侬最近还喝了酒,殷华侬不能喝酒,喝酒便要发狂杀人。
殷弦最大的筹码是手中的兵力,最初老齐王一直在他和殷无忌中间犹豫不决,殷无忌是长子,殷弦是幼子,嫡长无能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幼子能文能武,听话又孝顺。渐渐的,老齐王心中的王位继承人成了殷弦,殷弦自己也能隐隐感觉到这一点,若不是因为殷华侬突然出现,老齐王怎会改变主意,选了殷无忌。
殷弦能明白父亲的选择,殷华侬的能力的确比他更强,他承认这一点。所以,杀掉殷华侬是不可能的,能把他给逼疯或许还行,一个疯子可没办法当齐国的王。
王叔召集了所有门客,开始商量逼疯殷华侬的布局。
殷离疾与殷华侬在书房里商量了半夜,就是在商量如何除去殷弦的事。殷弦手里掌握了大部分兵权,可他手里的兵不是王叔的奴隶,他们同样是齐国的兵马。擒贼先擒王,如果先把殷弦杀了,再对士兵们加以恩赏,他们应该不会为了给王叔报仇而造反,可以避免一场内战。
殷华侬之前就是顾及着齐国不能有内战,才会容忍殷弦的一次次冒犯。其实殷华侬完全能控制殷弦,只是殷弦一直在背后怂恿虞相激怒他,而冉轻轻又不准他杀虞相,殷华侬只好先除去殷弦。殷离疾一直摇头叹气,埋怨他的决定太过儿戏。不过儿戏归儿戏,能让殷华侬下决心出去王叔,殷离疾当真要感谢冉轻轻。
冉轻轻到感觉自己身前多了道影子,她睁开眼睛揉了揉,发现不是幻觉,殷华侬果真在自己面前。他刚泡过澡,穿着素色中衣,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后,行走间潇洒如风。
殷华侬在榻旁坐下,绷着脸问:“你可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冉轻轻点头,一脸乖巧,眼中却冒着坏水,“你大概是觉得五个还不够,那我再给你添五个!”
殷华侬垂眸看她,脸色阴沉。
见殷华侬又要走,冉轻轻连忙从榻上蹦起来,抓住他的衣袖,“我错了,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她气人的时候,可是很有大将风范,一点也不像是个小女子!
殷华侬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跟个小女子多计较,于是在榻旁坐下,问她:“常珩来信,说你父君准备我的拒绝求亲,与东鲁联姻。他铁了心要你封为王女,将东鲁国七王子封为了驸马。”
“哦!”冉轻轻重新躺下,神色淡淡。
殷华侬凑近:“你有何打算?”
“我还能如何?”她懒洋洋地钻进被窝。
“不怕得罪你父君?”
冉轻轻笑着摇头。
殷华侬沉默了良久。
冉轻轻抓着他的手,让他也躺下来,然后靠在他肩上,揉揉他的脸:“你放心,我宁可死,也不会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恐怕楚君也是这么想的。”殷华侬不想逼着她做选择,可事实就是,楚君在逼着她做选择。
“我父君不会如此。”
殷华侬沉默了一阵,叹道:“我明白,在你心里,你父君其实更重要。”
“你们两个都对我重要!”她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不疾不徐的说:“如果我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又怎会跟你私奔来齐国?明媒为娶,私奔为妾,你不知道吗?对,你是不知道的,你甚至都觉的婚仪不重要。”
“我会为你准备一个盛大的婚仪!”
冉轻轻淡淡了应了一声:“知道了。”
“你不信?”
冉轻轻蹙眉,心烦意乱,说话也带着冲劲儿:“如果你一直逼我在父君和你之间做个选择,我只能舍弃你。父君把我养大不容易,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眼前。此事要么你退一步,要么我父君退一步,总归会有个结果,你别多想了。”
殷华侬低垂着眼帘,淡淡道:“是啊,一定会有个结果的!”
他连齐王都可以不当,还有什么可不能妥协的呢?也许低头在楚君面前低头道个歉,此事也能轻松了解。说到底,他要的只是一句话:在她心底,他才是最重要的。
冉轻轻听他声音不对,强行睁开眼睛,起身吻了上去。
寝殿内,烛火熄灭。寝殿外,圆月高高挂在天空。
“今天还痛不痛?”
“别问了......”
早上醒来,殷华侬已经将早膳放置在了榻旁,寝殿里的气味也被他清理干净了。冉轻轻昨夜大概是累着了,吃什么都不挑嘴,很快吃完一个烤馒头,一个鸡蛋,一杯甜浆酪。
殷华侬又给她递了个烤饼。这是宫里的厨子新研究出来的菜式,在馅儿里加了酸酪、熏肉和青笋,冉轻轻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香香糯糯的烤饼,吃得十分开心。
昨日她也吃过这个烤饼,相同的厨子,相同的食材,味道却不如今日这般鲜美香糯。也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
殷华侬见她吃得开心,也笑得满足。
用完早膳,擦拭了手,冉轻轻认真跟殷华侬商量,让他不要再威胁裴监,她其实还挺喜欢管着宫里这些大小事。从前她在楚王宫里,也是她在处理这些杂事。她在齐王宫里显得无聊,帮裴监管管这些事,刚好能打发时间。
殷华侬擦干手,转回头,目光落在她浅浅的梨涡旁,然后揉了揉她的手心:“你在宫里呆得无聊?”
冉轻轻点点头。
殷华侬转头看了看花香鸟鸣的窗外,道:“你在宫里闷得慌,可以自己出宫去玩。”
第60章 算计
冉轻轻带着秀儿在宫外兜兜转转, 秀儿倒是玩得开心,冉轻轻却觉得无聊, 连伶曲都觉得无聊, 珍珑塘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心里只有一个人,他在的地方, 她才能安心。冉轻轻其实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因为太喜欢他, 而变得面目全非。这种快乐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一边享受欢愉,一边承受痛苦。
下午她就回宫, 无聊得在殷华侬书架上抽了一本杂记打发时间, 这本书是大家公孙央所著。冉轻轻一直对公孙央十分好奇, 他心中存有大道。法家治国, 兵攻天下,心中却向往老庄之道。
奇怪!殷华侬不是跟公孙央有仇吗?他怎么会收藏公孙央的书。
冉轻轻看完这本书后,一直坐在书房里没出去, 她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从前有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在这一瞬间又渐渐明晰起来,如同拨开了弥漫在前方道路上重重薄雾。
回过神来,殷华侬却抱臂好整以暇的在看她。一双黑金色的双眸光华潋滟, 唇微微勾着, 一副想笑却又不忍心打扰的模样。
见她回过神,才终于开口问:“神游去哪里了?”
冉轻轻垂头撇开目光:“闲得发慌,发了会儿呆而已!”
殷华侬将她的脸往回扳, 像是在安抚她的窘迫,额头轻轻挨着她的额头,道:“下次还是我陪你出宫吧。”
“我不用你陪,下次等我休息好了,我非要出宫玩个三天三夜才肯回来!”
“三天三夜,那可不行,我会想你的!”他拉着冉轻轻走出书房,朝殿外走去,此时楚国的工匠已经被请回宫中,开始改造宫殿,就连寝宫里都有工匠出入。
殷华侬指着一块空地给她看:“我打算在这儿栽些玉婵树。”
冉轻轻闹钟不禁浮现出公孙央写给他的那封信,撇撇嘴,懒洋洋的道:“还是别种了,不是要打仗吗?种树也好,改造宫殿也罢,总归是老民伤财的。”
“修宫殿的钱还是能拿出来的。”殷华侬好笑的捏捏她的脸,“我自即为以来,一直奉行节俭,也就奢侈这一回。”
他越是笑得开心,便越是刺痛冉轻轻的眼睛。她缓缓呼出一口气,问:“你为什么喜欢在宫里栽这么多玉婵树?”
殷华侬眯着眼睛,在她发间闻了闻,笑道:“香!”
冉轻轻抬眸看他,不解。
殷华侬睁开眼时,眼底已蒙上淡淡情愫,薄唇一张一合,字字句句都是缠绵的情意:“你身上带着玉婵花的气息,我喜欢这个味道。”
冉轻轻脸红,推了他一把,“别说这个!”
殷华侬被她的反应逗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在说你的头发上也有玉婵花的香味。不过,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玉婵花蜜的味道了,今晚肯不肯赏我一点儿?”
这种人,说起下流话也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冉轻轻站在他身旁,觉得自己就是自投罗网的猎物。
一股臊热涌入脸颊,冉轻轻感觉他呼吸都变了,带着兴奋和急促。
又热又痛的感觉流入她心里,冉轻轻感觉到喉头在哽咽。殷华侬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冉轻轻眼中含着泪,他也没多问,在一旁静静等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