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谭盛礼无奈,“没事,我就问问,你是兄长,遇到事总要想得长远些,我就问问,莫哭了。”
谭振兴鼻酸,眼泪愈发汹涌,“父亲...”
“好了,再想想我刚刚问的,如果没有其他举人同行,没有衙役官差护送,就我们全家人经过平州会怎么做?”
谭振兴擦干泪,心里明白了,谭盛礼要他们进山砍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摸清楚形势总没错的。
“父亲,我们明日就去。”
“嗯。”谭盛礼鼓励他,“别怕,想想我平时和你们讲的课,把这次作为功课来完成就好...”
说着,他顿了顿,缓缓道,“我们或许能侥幸避开土匪,振业呢...”
谭振业年轻气盛,别人不招惹他还好,真惹到他头上,他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谭振兴明白了,擦干眼泪,“父亲,我们会做好的。”
是啊,他们人多不怕土匪,谭振业呢?
翌日清晨,天不亮他们就起了,洗漱后拿了两个包子就拎着绳子出门,有衙役看到,纷纷追上来劝,“平州不如绵州太平,几位公子就不去山里砍柴了罢。”
“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回来。”谭振兴摸向腰间的刀,他们带了刀,真遇到土匪也不怕,况且谭盛礼说得对,有人同行是他们运气好,如果没人呢,他们就干坐着等抢劫吗,他们家没什么钱的,真要被土匪抢去,到时候全家喝西北风吗?还有在绵州的谭振业...
作为兄长,这些危险理应由他肃清的,他叫着谭振学他们走了,衙役急得跺脚,忙回去告诉谭盛礼,谭盛礼道,“无碍,他们有数的。”
连续两天,谭振兴他们都会在山里转悠半日,他们还听谭盛礼的话悄悄去前边探了探路,这天,他们发现个让人心惊胆战的事儿,那些土匪真是吃了豹子胆,竟然在官道上挖坑设了埋伏,山里树木掩映,道路坑坑洼洼,官道中央被挖了两个大坑,坑上盖着稻草,草上铺着薄薄的土,别问他们为什么看出来的,毕竟经常进山砍柴,对猎户挖陷阱的方式在熟悉不过了。
谭振兴脊背直冒冷汗,“怎么办,是不是土匪故意跟咱们过不去啊。”
不远处的大树后,谭振兴四下张望,声音很轻,生怕周围有人惊动了他们,谭振学眉头拧成了川字,谭盛礼他们的马车就在几里外的客栈,算起来下午会经过此地,如果马车掉入坑里,少说要费些功夫把人弄上来。
谭振学望了眼四周,小声道,“我们再看看,乞儿,你回家和我父亲说说此事,让他们不着急赶路,等我们打探清楚形势再说。”
乞儿是跟着来摘菌子的,谭振兴担心危险让他别跟着,乞儿跃跃欲试的极为兴奋,拦不住他要找死,谭振兴只能带着他,想不到此时竟然派上了用场,谭振兴叮嘱乞儿,“你动静小点,别被土匪抓住了啊,如果被抓住要我们拿钱赎你的话我是拿不出钱的。”
乞儿:“......”
他提着篮子,从旁边扯了把杂草盖在自己头上,让谭振兴他们也稍微打扮打扮,这是谭盛礼告诉他的,以前战场上,士兵为了刺探情报,常常穿着和草相同颜色的衣服混进山里溜进敌方阵营,谭振兴他们也听过这个,关乎到性命,他不敢犹豫,不仅在头上带上草,还将草编成衣服挂在身上。
半个时辰里,他们都在做这件事。
谭振兴问谭振学,“你说周围有土匪吗?”
肯定有,毕竟等着到时候抢劫呢,谭振学没有回答,幽幽注视着山林,他们砍来的柴已经被藏到树丛里了,这会他们跟着趴在树丛里,眼睛黑漆漆的注视着官道上的陷阱,谭振学回答,“肯定有人守着,到时候好通风报信,不过人应该不会很多。”
人多容易被随行的衙役官差发现,到时候陷阱就白挖了。
“我们怎么办?”
“等着吧,父亲他们应该不会来,咱们跟着他们去窝里看看。”
谭振兴腿软,去土匪窝是什么意思,他会死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话刚说出口,就看官道对面侧有树丛颤了颤,然后钻出两个穿着草缝制的衣衫的男子来,他们手里握着出头,走到陷阱旁,轻轻跺了跺脚,呲着牙,面相凶狠,“以为有衙役官差护送咱们就怕了?”
“是啊,据说是绵州梁州两地的举人,不说有多少钱财,光是那些书就值不少银子,咱们抢完这次,足够过个好年了。”
“哈哈哈...不是有位帝师后人吗,我倒要看看帝师后人长什么模样,你说他给我磕两个头我是不是也能做皇帝了?”
谭振兴:“......”就这副鬼样子还想做皇帝,做猪都没人吃的,敢嘲笑他父亲,谭振兴抖了抖腿,突然啊啊啊啊尖叫着冲了出去,叫声尖锐,吓得陷阱旁的两个男子惊了跳,没反应过来呢,但看一只腿飞过来,噗通声,两人被踹进了陷阱里。
两人:“......”
陷阱足足有两米多深,里边还有碎石,掉下去的两人清晰地听到嘎吱腿断的声音,而头顶,那尖叫声还在持续,两人脸色乌青,直接吓得晕厥过去。
谭振兴甩了甩自己腿,掉头嗖的下就跑回树丛,速度迅猛,像山间活跃的野鹿,加上身上又披着草做的衣衫,循声而来的几个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啊,也不好好教教,这么大的嗓门引来其他人怎么办?”
说话的是个握着棒槌的胖子,后边跟着四个点头哈腰的瘦子,四人连连点头,“四当家说的是,回去我就训训他。”
而靠腿就解决两个土匪的谭振兴显得尤为兴奋,回到树丛里趴好,不住地朝身边两人邀功,“我厉害不?”
两人语噎,捂住他的嘴,谭振兴不满,正欲说点什么,就看旁边又窜出五个人来,没错,是他们旁边,因为他闻到男人的汗臭味了。
谭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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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他浑身绷紧,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额头的冷汗不止, 摸向腰间砍刀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屏住呼吸,感觉有人在踹他们的树丛, “藏好了,别芝麻大点事就咋咋呼呼的,吓跑了人要你们好看。”
谭振兴浑身颤了颤,吓得眼泪不自主的蓄满了眼眶, 听到树丛又被踹了两下,那人粗声粗气的,“听到没?”
“是。”他回答得急切, 被口水呛了下, 谭振学和谭生隐侧目对视眼,待那些人走到前侧,突然窜起, “动手。”
兀自咳嗽不止的谭振兴:“......”
等他抬头, 只看面前突然倒下两人, 睁着大眼, 嘴唇发青, “你...你们是谁...”
不待他再开口,谭振兴再次啊啊啊啊尖叫,起身抬腿,毫不犹豫的踹向那两人胸口, “啊啊啊...”
尖叫声吓得林中鸟雀乱飞。
五个人,眨眼的功夫就被他们用腿制服了,谭振学和谭生隐快速揉草塞进几人嘴里堵住他们的嘴,其实堵不堵用处不大,因为他们都晕过去了,谭振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看着地上横排躺着的五人,“二弟,怎么办。”
不小心就干掉了七个土匪,他心里害怕,紧张的抓着谭振学衣角。
谭振学生平也头次经历这样的事儿,捡起地上的铁棒槌,藏进树丛,问谭生隐,“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
五个土匪,委实有点难为人,谭振兴想想,商量道,“不如扔陷阱里躺着吧,这样他们真醒过来也威胁不了咱们。”都说土匪凶残,他是真怕,怕他们醒过来后解开束缚和他们拼命,还是扔陷阱里安全。
于是,三人合力把他们抬去陷阱旁,可怜里边的人,好不容易醒过来,只感觉头顶阴暗,仰头望去,就看偌大的尸体砸了进来,直直砸到他身上,啊的声,又晕了过去。
收拾好他们,谭振兴拍拍手,摸向腰间的砍刀,唯有砍刀能让他感觉到安全。
陷阱被他们弄破了,老远就看得出是个洞,谭振学提议把陷阱补上,以免被土匪发现端倪,只是土匪用的草是枯萎的黄色杂草,这个时节草木茂盛,哪儿有枯萎的草,便扯了颜色偏黄的草替代,把陷阱补好,他们又找地藏着,被刚刚那么吓过后,他们不敢再回树丛了,找了个离官道近位置又高的地方。
有的选,谭振兴更想躲去树上。
三个人分开躲起来的,害怕被发现就全遭殃了,分开藏,其中有个人出了事另外两个能支援。想到自己靠腿收拾了七个土匪,心里的恐惧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兴奋,谭振兴兴奋得快抑制不住长啸了,衙役官差上山搜寻无果的事,被他轻轻松松就搞定了。
谁说读书人柔弱的,帝师后人,个个文武双全好吗?
树丛里又闷又热,汗水顺着脸颊像流水似的流下,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打瞌睡快睡过去了才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他竖着耳朵听,有两人。
“怎么没看到四当家他们?”
“莫不是躲在哪儿睡着了吧。”
“咦,那陷阱好像变得不同了。”有人发现了陷阱的区别。
谭振兴紧张,但听另外个人道,“难道有小鹿兔子跑进去了?”
“嘻嘻嘻,真要是那样,咱们又能打牙祭了。”
两人急急忙的奔向陷阱,看他们到旁边时,谭振兴拎起棒槌啊啊啊的尖叫着冲了过去,谭振学说了,棒槌是土匪的,土匪自己人看到棒槌肯定会放松戒备,加上他的尖叫,土匪定会被吓得失魂落魄,这不,他尖叫着冲过去,两人还像个傻子似的喊自己四当家,谭振兴抬起腿,以劈柴的方式,毫不留情把他们踹进了陷阱里。
“哈哈哈哈...”谭振兴弯着腰,发出阴恻恻的笑,笑声像被鬼附身似的,而掉到同伴身上的两人看到坑里的四当家,只觉得大白天撞了鬼,两眼一掀,晕了过去。
不怪土匪没有防备,实在没料到有人不怕他们敢堂而皇之的面对面找茬,他们占山为匪多年,令人闻风丧胆,路过的商队无不胆战心惊跪地求饶,只有他们抢劫陷害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人敢揍他们,更不用说拿他们挖的坑设计陷害他们了,因此没往活人身上想,以为自己大白天碰到鬼,就是那些冤死的人们魂魄出来作怪,这才被吓晕过去。
谭振兴收了棒槌,回到刚刚位置继续等,被这几个土匪激得信心大增,不是他吹牛,哪用衙役官差帮忙,就他们自己就能收拾这群土匪。
太阳渐渐掉进西山,又有土匪蹿出,谭振兴他们不补陷阱了,看到有人靠近陷阱就尖叫着冲过来踹人,得亏他们这两年没有荒废腿上的功夫,这些土匪看着凶悍,脑子蠢得像朽木,其中有两人竟然称呼他们为兄弟,也不睁大狗眼瞧瞧,有这么英俊帅气的土匪吗?又收拾两拨土匪后,谭振兴问谭振学要不要回客栈,再不回去天儿就黑了,就这些个土匪,愚昧无知,明天再过来收拾他们。
也算为民除害了。
谭振学不如他乐观,死死盯着山林,“大哥,咱们这次怕是摊上事儿了。”
谭振兴没弄明白,谭振学与他道,“突然少了这么多人,你说土匪他们会不会来寻人?”
他们不能回去,回去的话容易暴露自己,没准会给谭盛礼他们添麻烦,眼下他们在暗处土匪在暗处,只能想办法将其全部打尽,否则等他们到了明处,就没办法了,他示意谭振兴回去候着,再看看情形,谭振兴觉得有理,看他绷着脸,目光黑沉,安慰他,“别害怕,凡事有我呢。”
谭盛礼说得对,兄弟间互相扶持,取长补短就能天下无敌,他已经彻底懂这话的含义了,当年在街上碰到刘明章,他如果能厉害点,骂得刘明章羞愤离去,谭振业就不会冲过去打刘明章,这次他如果不把土匪解决了,将来谭振业进京碰到,不知会发生什么。
谭振业受不得委屈,他就不让他受委屈,这样就不怕谭振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来。
“二弟,你别怕。”
谭振学望着明明害怕却极其镇定的谭振兴,点头,“大哥,我不怕。”父亲说将这次当做平时的功课,他知道,无论完成得好与不好,父亲都不会批评他们的,他望向夕阳下背着光的树林,心里突然有什么变得不同了,他道,“我不怕。”
“好。”
如谭振学所料,天擦黑时,又有土匪喊着名字过来,没错,他们拿着木棍,嘴里大声喊着名字,其中还有女人的声音,谭振兴抖擞起精神,显得很是亢奋,他听到土匪说,“是不是猎到兔子偷偷藏起来烤兔子吃去了啊。”
“不会,今天是大日子,据小舟回来说,那些人已经启程过来了,他们再混也不敢这时候出岔子。”
谭振兴看了眼,共有二十几个土匪,其中有两个很是高大,脸上还有刀疤,说话时脸上刀疤扭曲的抽搐着,瞧着分外触目惊心,谭振兴磨了磨脚,不确认自己有没有胜算,他咬咬牙,幽幽打量着他们,他的腿功了得,要想赢,必须踹中他们的要害,矮个子的踹胸口没问题,高个子的有点难度,他的视线慢慢往下,落到高个子的□□处。
随即,他嘿嘿笑了起来。
但听其中个人指挥,“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藏在哪儿睡觉。”
声音粗犷,莫名让人胆寒,其他人纷纷散开,有人朝自己的方向过来,谭振兴动了下,就听他们说,“四当家,大当家千叮万嘱不能出岔子,你咋就不记事呢?”话刚说完,隐隐觉得不对劲,棒槌是四当家的,这张脸过于好看了点,不待他们惊呼叫人,只觉得迎面吹来股疾风,然后嘭的声,什么落向自己胸口,身体麻木得不像自己的,直直后仰晕倒过去。
旁边人看到这幕,蹙着眉过来,然而不等走近,扫堂腿果然踹向自己心窝,是张陌生的脸,他尖叫声喊救命,可惜迟了,谭振兴的腿功不是浪得虚名,一脚就让其闭上了嘴。
谭振学和谭生隐用同样的方法收拾了两个人,底下的土匪惊觉不对劲,失声大喊,“有官差,有官差啊。”
其他人慌了神,忙往山里逃窜,为首的高个子也发现了坑里的人,呐喊,“回来,都回来。”
往回遇到土匪,他们都往山里跑,官差不熟悉地形,加上他们有草衣遮掩,官差根本抓不到他们,但这次不同,他们的对手是谭振兴他们,他们日日上山砍柴,真假火眼金睛扫扫就知,他们人群分散,更容易被他们追赶,没用多长时间,谭振兴他们就把跑进山里的人踹晕过去。
如此,就剩下官道陷阱旁边站着的几个土匪了。
发号施令的土匪是高个子,他望向灰蒙蒙的山里,咆哮,“谁,给老子出来。”
谭振兴抖抖身上的草衣,心下回答,你让我出来我就偏不出来,他拉住身旁的谭振学和谭生隐,“咱们别出去啊。”
从小到大,他们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会和土匪较上劲,且还赢了,他们躲在树后,认真听官道上的人骂脏话,什么脏话都骂,换作以往,谭振兴早被激怒了,这次他却异常平静,任对方说什么,他就是不出去,甚至还吆喝,“有种你上来啊...”
谭振学:“......”
“有人,真的有人,二当家,山里有人...”
“老子有耳朵自己会听,拿我的弓箭来。”
土匪们平时打劫不到钱财就在山里打猎,听到说弓箭,谭振兴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办,他腿功厉害,比不过对方的弓箭啊,拉着谭振学和谭生隐的手又开始颤抖了,谭振学安慰他,“别怕,我们在树后躲着,他射不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