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然道，“皮囊而已，好看与否，无甚大用，若有二哥那般以一敌千之能，上阵杀敌，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才配得上句称赞。”
听着他话语中浓郁的戾气，轻语尴尬的瞄了瞄静灵，有些无所适从。
静灵心底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方才点的东西，待会儿让奇达送来吧。”
“……好。”
看着包厢的门轻轻关上，静灵看了旁边李悦然一眼，伸手斟茶。
昏黄的水注入茶盏，里面荡起一圈涟漪，缓缓恢复平静。
“玥然，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静灵端起茶杯凑到唇边：“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李玥然看向她。
她两指转着茶沿，目光望着对面墙壁花纹，缓缓启唇。
“这世上，有个蠢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他，结果那男子爱的却只是她的万贯家财，她不给，他便灭了她满门，并且杀死了自己的亲骨肉，将她本人也扔入火海，她才死第二日，就迎娶新妇进门……”
讲到这里，她气息有些不稳，深吸了口气，将堵塞的胸腔疏通了些许。
李玥然义愤填膺，“啪”的一掌拍在桌上。
”没想到这世上除了李墨辞竟然还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只可惜人已死，出不了这口恶气。”
静灵扭头看他，巧笑嫣然：“不，那人复生了，也确实如你所说，出了那一口恶气。她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他府邸，杀了那男人，但，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本是大快人心，如何付出了代价？”
静灵摇晃着茶杯，看着里面的茶叶浮浮沉沉。
“她重生的这段日子，又遇到了不少人，只是她满心仇恨，没有在意这些人，数不清的人因她受伤，她的妹妹也因她而死。”
她目光晦暗，转动着茶盏的手指也戛然而止。
“人啊，总是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李玥然缓缓眯起双眼，“你想劝我不要复仇？”
“我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劝你不要复仇，我只是想告诉你，珍惜眼前，不然会失去更多。”
听到静灵说不是劝他停止复仇，李玥然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母妃已经不在了，这世上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只是想让狗皇帝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已。”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他语调陡然高了几个度，两眼如幽幽鬼火倒印着静灵的面容，浑身不可抑制的冒出森然冷气，似是穷凶极恶的孤狼龇牙咧嘴的将猎物逼入死角。
这样的李玥然，静灵还是头一次见到，瞳孔睁大，有些难以相信。
“我非圣人，只是一个普通母亲的儿子，渡不了天下人，只想为我惨死的母妃报仇仅此而已！”
“玥……然？”
眼前这个男人，当真是以前那个笑如春风的青衣玉面吗？
看到静灵不可置信的神情，也看到了她眼中面目狰狞的自己，李玥然一怔，紧了紧拳，将面前茶水一饮而尽。
门外适时传来敲门声，静灵回神，道了声“请进”。
奇达端着一个盘子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静灵身边的男子，很快收回视线，将烤肉跟酒放在桌上。
“小姐，你要的都上齐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再找你，玥然，来尝尝这里的烤肉，味道很不错，你应该很熟悉这个味道。”
静灵拾起一根肉签，顶端扎了一片蒜，递给李玥然，“这样吃更好吃些。”
李玥然接过，尝了一口，动作一顿，“这味道与二哥先前烤肉味道甚是相像，莫非……”
静灵道，”不错，这家迎香居，就是靠你二哥的手艺发的家，如何？”
“二哥文武双全，即便落到民间依旧是个中翘楚，若华夏有这样君王坐镇，定然不会滥杀无辜，到达太平盛世。”
静灵笑笑，“先吃饭吧。”
两人用过饭后，出了迎香居。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李玥然一直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等进了宅院门，李玥然忽然顿住脚步，问静灵道：“不知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说不准，可能就这几日，也可能……还需要段时间，怎么啦了？”
“我有事要与二哥商谈，二哥没回来之前，我是不会前去荆国的。”
静灵“嗯”了一声，也没打算让他就这么前去荆国。
虽说婉妃是荆国公主，宁远庭的姑姑，但毕竟嫁出去时间久了，宁远庭肯不肯认这门亲还是一说。
更何况，以李玥然现在的状态去荆国，只会被人利用而已。
宁远庭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给你准备了些凝神香，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便是。”
李玥然颔首点头，抬脚迈出几步，忽然停顿下来，扭头冲着静灵道，“灵儿，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依旧是我的朋友，这一点绝不会变。”
“嗯。”
眼看着他进了小院，静灵松了口气。
想去温泉房里看看花，却见红月一脸焦急的快步走来。
“何事如此惊慌？”
红月左右看了一眼，拉着静灵往厢房里走，“我今日出门，看到宅院附近多了许多鬼鬼祟祟的人，咱们这里，怕是不安全了。”
静灵面色淡然，“无妨，他们迟早会来，躲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坊间传出消息，说看到那日怪鸟背上的妖女，就是你！”
静灵细眉倏地皱紧。
来人追杀，她反杀便是，但普通民众……她杀又杀不得，处理不当还会连累其他人，有些棘手。
“我那日戴了面纱，小鸢飞的也高，他们不可能看清我面容才是，难道……是她？”
第534章 妖女
“她？”红月怔道，“你知道是谁？”
静灵“嗯”了一声，“当日参加的那个婚宴，那个新妇跟新郎是认识我的，醒来就是他二人走漏了消息，想要逼我离开这江南。”
“灵儿，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那些个官兵来了咱们不怕，就是这些百姓实在不好对付。”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
静灵抿唇一笑，岔开话题，“连老这几日情况如何？”
红月眼底忧虑没有完全压下，无奈的叹声道，“吃过你给的药之后，气色确实好转，但药一断又恢复如常，不见起色。”
“让连老多走动走动，药我会再想办法的。”
看她要走，红月又叫住她。
“哎，灵儿。”
“何事？”
“若有困难，尽管告知我，王爷不在，我会陪着你。”
静灵心下一暖，调笑道，“那轻语丫头都找到了意中人，红月姐也该为自己的以后做做打算了，不必事事围着我转。”
“这丫头……你！”
静灵冲她眨了眨眼，迅速逃离了原地。
回了房间，医术才翻了几页，就听到外面麻雀啾啾乱叫。
静灵拿着一些谷子出去，往院内一洒，不少麻雀便从树上飞下吃了起来。
“慢些吃，这江南的冬日，虽不比北方，但也是颇冷的，多吃些御寒。”
又听得扑棱棱一声，一只半人高的雄鹰从天而降。
收了翅膀落在地面，吓得正在吃食的麻雀惊慌而逃。
本是个肉食动物，它却没有动那些麻雀，低头啃了一口谷子，艰难的咽下。
这头鹰，正是启国公主启舞赠给李珺炎的那只。
原本二人到了这江南，这鹰便不会追来了，谁知道今日又出现在这里，还饿的瘦了一圈。
静灵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受，好像自己吃了一只鹰的醋。
意识到之后，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
自己真是越活越像个小孩了，人的醋吃了也就罢了，如今连个动物的也吃。
“你跟我进来。”
那头鹰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了静灵一眼，跳着跟她进了门。
红月送来的饭菜还有一根鸡腿，静灵放在桌上，看着它畏畏缩缩立在门口不敢上前，觉得有些好笑。
“过来吃吧，我只讨厌你的主人，又不讨厌你。”
那老鹰还是有些犹豫，观察了一会儿，不见这女人身上散发敌意，这才一跃上了餐桌，叼着那鸡腿大快朵颐。
静灵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莞尔一笑。
“你倒是跟你那主人不同……”
“我主人是战神李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