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两三步走到谭淑慧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谭淑慧刚刚只肿了右脸,太后的劲儿很大,现在她左脸也跟着肿起来,仿佛成了个发面馒头,却是红彤彤一片。
谭淑慧被打得满嘴是血,却一声痛都不吭。
太后是气急了,否则她也不能亲自动手打人,宫里人人都知她跟淑太妃从小一起在书院读书,后来又一起入毓庆宫为太子妃妾,这么多年来两人关系比旁人都亲密,谭淑慧污蔑淑太妃,难道不是在污蔑她吗?
元兰芳第一次没能拦住太后,这一次也慢了一步,她这会儿回过神来,立即上前拦了拦:“!“娘娘,您生气也别亲自动手,有什么吩咐臣去做便是了!”
元兰芳直接扶着她后退几步,回到椅子上坐下,还给她重新倒了茶:“娘娘且先喘口气,待素沁姑姑查到证据再说。”
李素沁福了福,倒是没说话。
不过一直被“污蔑”的淑太妃这时候开口了:“便是真能找到证据,又同本宫有何关联?谭才人是能证明东西确实是本宫交给你的,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证据,如果没有,那谭才人这一手栽赃嫁祸水平也太低了点。”
她如此说着,笑叹一声:“你啊,还年轻,那么冲动做什么?在静晨宫老老实实住上些年月,总能出去的。”
谭淑慧扫了她一眼,却是不理她。
她只盯着太后一个人看:“娘娘您想啊,若是陛下没有子嗣,得利者会是谁呢?”
太后娘娘此刻正在气头上,她粗喘着气,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现在的心很乱,人也很气,几乎可以说是怒发冲冠,她现在想的甚至不是赵娉婷,她想的是自己。
谭淑慧如此反复针对她,是否是谭家有什么变故?又或者谭家想要鱼死网破?
太后沉着脸盯着谭淑慧看,心中真是百转千回。
就在此时,贤太妃开口了,她轻声道:“谭才人,你要是如此说,就太奇怪了。陛下正是年富力强时,宫里的娘娘们也都是青春年少,以后总能多子多福的,便是你真的有本事下这什么药,难道旁人就不能孕育皇嗣?再说了……你如此说,是否也是在污蔑本宫呢?毕竟,本宫膝下也有皇子的。”
她这么一说,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对啊,不止淑太妃有皇子,贤太妃也有。虽然贤太妃的三殿下并非亲生,但他生母早亡,从他生下来那天起,就是贤太妃在教养了。
谭淑慧刚才说那么多话,岂不是连她都有嫌疑?
舒清妩淡淡看了一眼贤太妃,见她规规矩矩坐在那,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浅笑。
只要不是跟淑太妃吵架,其余时候贤太妃都是安安静静的,往日里也没什么动静,大抵是个很安静的人。
谭淑慧却不理她这一茬:“贤太!太妃娘娘,这没您的事,您非要掺合什么?”
贤太妃就笑了:“虽说本宫跟淑太妃关系不是很好,见了面经常争吵,可却也不能任由她被人污蔑不是?你的所有证词前言不搭后语,本宫觉得你是在静晨宫关久了,久到自己也不够清醒。”
她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就又回到谭淑慧身上。
这一次,谭淑慧没有说话。
她只是低着头坐在那,手脚被帮助,头发也散开,一张脸红肿不堪,嘴角鲜血淋漓。
但她却在笑。
她的目光在淑太妃、贤太妃和太后脸上一一扫过,最后看了一眼舒清妩。
那一眼,包含着千言万语。
谭淑慧不吭声,一群人就围着太后哄。
有淑太妃跟贤太妃这两个人在,舒清妩跟凌雅柔根本就不用开口,李素沁特地请了她俩来,主要是太后现在心绪起伏太大,若真出了事或者把谭才人打出个好歹来,李素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只能请两位娘娘过来镇场子了。
尚宫局和慎刑司的速度很快,几乎不到两刻工夫,就从碧云宫匆匆赶了回来,小黄门在李素沁耳边低语几句,李素沁就面无表情回了后殿前。
“回禀太后娘娘,几位娘娘,慎刑司宫人并未在碧云宫两口水缸下寻到什么寒花子,下面的砖甚至都被敲开,没有寻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太后的表情一下子就松开,淑太妃和贤太妃倒还是那副温柔婉约的面容,谭淑慧却是微微愣住了。
淑太妃轻声笑道:“谭才人,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呢?”
太后抬头看向谭淑慧,语气深沉:“谭才人,下次要栽赃陷害的时候,记得提前做好手脚,否则的话……”
太后冷笑道:“否则的话自取其辱。”
说罢,她似乎再也不想跟谭淑慧纠缠,起身直接往外行去,待要穿过跨门时,太后又回过头来阴沉沉看着谭淑慧。
她开口道:“谭才人肆意污蔑太妃,品行不端,肆意妄为,着降为美人,望好自为之。”
直接降为宫里最低等的美人,谭淑慧却一言不发。
! 太后出了口气,直接离开了静晨宫,舒清妩跟凌雅柔也起身,先去送淑太妃跟贤太妃。
淑太妃今日是被主要污蔑的对象,因此也不怎么多言,她只是对舒清妩她们点了点头,也匆匆追上了太后的脚步。
一时间,静晨宫就只剩下谭淑慧贤太妃这几人。
贤太妃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谭淑慧,回头对舒清妩笑道:“这也不怪她,任谁被关这么久见不到生人,心里都会不舒坦,如今都发泄出来也是好的。”
凌雅柔就回:“是啊,只是太后娘娘要生气呢。”
贤太妃笑笑:“太后娘娘可不是如此小心眼的人,惩罚也惩罚了,这事就翻了篇,不会再在心里反复思量,好了,劳你们俩个大热天跑这一趟,都会去歇着吧。”
贤太妃说完,扶着她姑姑的手也袅袅走了,舒清妩跟凌雅柔对视一眼,冲她摇了摇头。
凌雅柔便很知趣,直接行至跨门处等她。
舒清妩来到谭淑慧身前,她示意李素沁给谭淑慧松绑,只淡淡问她:“你这又是何必?”
谭淑慧抬头看向舒清妩,她状似疯癫,眼神却清澈无比。
那一双澄净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天真和纯善。
她对舒清妩说:“我没有撒谎,你爱信不信,但我劝你还是仔细回忆我到底说过什么。”
谭淑慧被李素沁解开绳索,也不理她们,自顾自回了西配殿。
那扇斑驳的大门吱嘎一声关上。
李素沁叹了口气:“有劳娘娘了。”
舒清妩问:“当真什么都没找到?”
李素沁摇了摇头:“如果以前确实放过什么,现在也遍寻不着,但臣会跟慎刑司详谈,务必寻些线索。”
舒清妩扭头看了一眼西配殿。
此时谭淑慧又回到了雅室窗边,隔窗开了很大一条缝,舒清妩看着她自己对着铜镜给自己脸上上药,她似乎完全不知道疼,嘴里甚至还哼着变调的童谣。
舒清妩仔细去听,才知道她在哼花篮曲。
“姐姐闹着踢花篮,弟弟哼哈哈,妹妹笑嘻嘻,一家兄弟姐妹,热热闹闹。”
"
第154章
舒清妩也算是跟谭淑慧深谈过,因此对她说得话颇为上心,谭淑慧到底疯没疯,舒清妩一眼就能看清。
谭淑慧今日所为,绝对是有意为之,但舒清妩不清楚她的动机到底为何。
不过,此时舒清妩倒也没心思去关谭淑慧的动机,她一门心思都是谭淑慧所言的寒花子。
这种药物舒清妩从来没听说过,似乎也没见过,她刚一回了景玉宫,坐下来擦干净手脸,就把云桃叫到殿中。
云桃还不是空手来的,她手里端着一碗水晶桃花脍,先给舒清妩上了一碗。
“娘娘且尝尝,里面放了苹果和香梨,很解暑。”
舒清妩捧着白瓷荷叶碗,吃了一口水晶脍,整个人就都安稳下来。
她对云桃说:“你可知道寒花子这种药物?”
云桃一听这名儿,就沉思起来,她思考良久,道:“娘娘,此种药物奴婢倒是没怎么听过,寒花这一种花倒是听说过的,不过寒花这种叫法的花很多,大多都是别名,无论是北地还是南方,无论是漠北还是西疆,都有类似的野花。”
舒清妩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又道:“寒花子听名应当是寒花的种子,之前谭美人说此味药可致人不孕,如此一来,这种寒花本身可能就有此类的功效。”
云桃眼睛一亮。
她又低头想了想,道:“娘娘如此一说,奴婢就想到一种花,这种花听闻是西域那边盛产的,不过名字却叫玲芝花。西域民风比咱们大齐还要开放,若是有姑娘家不想多生孩子,便会在经事之前用一种淡白色的小野花熬汤来喝,听闻效果很是不错,大多数人服用之后都不会有孕。”
舒清妩的思绪跟着云桃的话走:“这么看来,这种玲芝花说不得是寒花的另一种名字,寒花子可能也带有同样的功效。”
如此一说,舒清妩茅塞顿开。她让宫人去请徐思莲,让她赶紧来景玉宫一趟。
云桃就道:“娘娘,徐大人比奴婢见多识广,应当更清楚一些。”
舒清妩点点头,让她伺候自己用完一碗水晶脍,整个人都淡然下来。
她想,不管如何,不孕这件事,总算是有眉目了。
如此一来,前世的事基本就都寻访清晰。
舒清妩垂眸沉思,云桃也不多言,就陪在她身边给她打扇,结果等了半天徐思莲没等到,倒是等来了萧锦琛。
舒清妩抬头看到皇帝陛下气喘吁!吁吁进了寝殿的时候,确实是很惊讶的。
她下意识起身迎上去:“陛下怎么如此匆忙?”
萧锦琛喘了口气,目光在她脸上上下游弋,最后又在她身上看了一圈:“没……没什么大事。”
舒清妩:“……”
萧锦琛这一路赶得满头是汗,舒清妩看他来了也不走,便拉着他坐下给他擦脸:“没什么事陛下如此着急,这大热天可别中暑。”
萧锦琛沉默地点了点头:“你刚刚去了静晨宫?可是有什么事?”
舒清妩轻声细语跟他把事情说清,最后还是落到了寒花子上头:“臣妾听到谭才人如此说心里就分外不舒服,这才连忙请了徐大人过来问一问,也好知道是否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要尽早防备才是。”
她如此一解释,萧锦琛就狠狠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萧锦琛仰头又擦了擦汗,“景玉宫突然传太医,朕还以为你病了,这才匆匆赶来。”
他对那个扎心的梦魇,总是忘记不了。
只要景玉宫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要紧张一下,不到绝对安全的时候绝不放松。
如此一来,倒也能求个心安,也能保两人平安。
舒清妩原本还没觉得,现在看他一头的汗,又听到他如此关心的话,略弯了弯眉眼。
被人如此关心的感觉,确实令人浑身舒畅。
她轻声道:“臣妾无事,如今吃得好睡得好,怎么可能会病?宫里如今那么多人盯着,动手脚的人就少了,再说,还有慎刑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