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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三姐只觉是二姐儿的羞辱,越想越觉着这梅二姐果然没安什么好心!肯定是故意让她来此出丑的!
想她平日里也未有得罪她的地方,她即是家中嫡女,又满赋盛名,又何必如此戏弄于她?!
梅二姐哪里知道这种情况,此刻还以为萧侯正与家中三妹妹在澜月园里你侬我侬呢!
反倒是茉茉总有些担忧:“二姐儿,这法子行得通吗?奴婢这颗心总是跳个不停。”
梅二姐轻摇着团扇,道:“想必是行得通的,等萧侯发现三妹妹的美,定会改变主意。”
“萧侯是这么个见义思迁的人?”茉茉不由惊诧。
梅二姐也未回答,只道:“三妹妹这人眼里揉不进沙子,虽是庶出,确是出落不俗,难免有股子清高。”
茉茉拧眉:“这也不能证明她就配得上那萧侯呀。”
梅二姐:“你不必将萧侯看得太高,生在俗世难免都是俗人,三妹妹精通医理,有一技傍身,又进退有度,若真跟了萧侯不见得会吃亏。况且她如今又喜欢那萧侯喜欢得紧,何不成全他们,也算是一桩良缘。”
现在想来,梅二姐便觉得当时是她在那萧侯面前,将身段放得太低,进退也没个度。
感情不是一味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特别是萧宠那人的性子,换作是三妹妹,或许会有个不一样的结果。
这一世她早已对他连恨都不剩下,只要能与奚爷相守这一生,便是功德圆满,不虚人间此行。
上一世虽然轨迹相同,但又有不同,很多东西已然悄悄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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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在澜月园吃了酒,其中一人说道:“今儿梅二姑娘献的寿礼,还有另一个传言。”
萧宠听罢,来了兴志,竖耳恭听。
梅炫明拧眉:“还能有甚么传言?”这次家中二妹妹的寿礼送得实在太显目了,那东西有市无价,岂是说拿出手就能拿出手的?
所以梅炫明断定这其中有隐情,本意是想私下问问,并不想公然提及太多。
但话题既然已经扯开了,又不好意思再打断,况且所有人都一副心致盎然的样子。
便又听得那人说道:“传说是个商人,有一日远赴南边的一个部落,发现山脉脚下有玉石,便花了许多银两请了当地人开采,挖出了那块紫翡翠。
田阖大师本已封山不再出世,却瞧见那紫翡翠琉光异彩,美不胜收,也是平生第一次瞧见那般美玉,便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历经三年时间,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旷世绝作!说到这里,大约有人能猜出这缘主是谁了。”
顿时有人一击掌:“玉奚山庄里头住的那位爷儿!”
梅炫明扯着嘴角哂然一笑:“越说越没谱!我们梅家是书香门第,何时会与那商贾世家扯上关系?东西自是极好的东西,但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仿品……也不一定。”
那人想了想,又道:“也对,这般稀世之宝,哪里会轻易现世,说不定那确是一件难得的仿品。”
“我听说玉奚山庄里头那位爷,极爱收集玉石翡翠,件件都是稀世珍品,富可敌国,可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正好有一次得柳公子引荐与那位爷吃过酒,确实出手阔绰,人是极好的人,但是商贾人家比不得士族,俗气!”
“提起这柳公子柳笙,好久都没见着他了。”
“你们不晓得吧?有传言柳笙一日光着腿从男人屋里头出来,有那啥断袖嘿嘿……自那日后,就被柳大人关屋里头逼他娶妻呢!”
“噫~惨是真的惨,咱还是说点别的。”
……
萧宠与他们吃了酒,没有再逗留乘着马车离开了。
他平日里酒力甚好,可今日也不知怎的,身体轻飘飘的,提不起劲儿。总是想起园里那些话来。
他生性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人,也开始怀疑梅二姐与玉奚山庄里的那位爷,有些难以言说的关系。
但这事儿这些话绝不可乱说,况且……他也极不情愿去相信梅二姐真与那奚家的人有什么瓜葛。
才刚到侯府,萧宠便见着门口停着永安郡主的马车。
萧宠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应对永安郡主的纠缠。可才刚刚走到院子里,只见永安郡主便朝他小跑了过来,倒是有着虎将之女的气慨,将那份喜欢之情表露无疑。
“宠哥哥,你回来啦!”说着抱过了萧宠的手臂,小时俩人便一起长大,她也这样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萧宠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臂:“咱们已经不似小时候那般,你是清白的大家闺秀,应该懂得避嫌。”
永安郡主一脸不解:“可是所有人都知你与我青梅竹马,我们……”
萧宠没听她说完,三步并作了两步朝屋内走去,女使沏了茶,萧宠坐在大堂软榻上醒了醒酒,永安郡主大方的坐到了他的对面,巧笑嫣然撑着双颊盯着他瞧。
萧宠撇了下嘴,无奈:“你盯着我做甚?”
永安郡主笑道:“宠哥哥最好看了。”
萧宠冷峻的脸不由得一笑,“你就不能有点女儿家的矜持?”
永安郡主卷着裙间的飘带,鼓着腮帮子:“可我就是我啊,我娘生了我没多久就走了,剩下我爹爹,我祖父,他们倒是教过我武刀弄棒,就是没教过我女儿家的矜持。现在爹爹和祖父也不在了,除了宠哥哥,我还能有谁呀?”
萧宠听罢,眼底难免多了些怜惜之情,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想要迫切寻找一个突破口,病极乱投医,问道:“若喜欢一个人,应该如何做?”
永安郡主听罢,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得厉害,脸红红的以为是与自个儿有关。
“还,还能如何做呀?如我们这种功勋世家,自是请旨赐婚,娶她进门。”说罢,脸红红地埋得更低了。
萧宠如醍醐灌顶,可又有些纠结:“若她不愿呢?”
永安郡主:“怎会有不愿的?一百个,一千个愿!”
萧宠失笑:“多谢靖雪妹妹的提点,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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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已经亥时,梅公身边的管事亲自过来传话,请梅二姐过去一趟。
梅二姐惴惴不安,爹爹向来家教严苛,但做事极有分寸,若不是重要的事情,不会这么晚还传唤她过去。
待进了正屋大堂,梅二姐福了福身:“翩翩给爹爹请安。”
梅父眸光沉着,不露声色,只道:“你先坐下。”
“是。”梅二姐忐忑不安的落了座,不敢多看父亲一眼。
梅父不由得仔细端祥着眼前这个看似乘巧懂事的女儿,直切正题,问道:“那龙凤呈祥的玉如意,你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梅二姐心头一跳,“不,不知爹爹有何疑虑?”
梅父:“你最好说实话。”
梅二姐背后的冷汗渗透内裳,咬了咬唇道:“是,是玉奚山庄里寻得的。”
梅父眸光越发凝重:“你一个姑娘家家,去玉奚山庄那种污浊之地做甚?”
梅二姐瞪大着双眼看向梅父,一时激动没顾得尊卑:“爹爹言重了,那怎会是污浊之地?”
“住口!”梅父极度厌恶道:“你真是越发不成体统!圣贤教诲都白学了!那玉奚山庄,一群纨绔子弟吃喝玩乐的聚集之地,你还当它是什么好去处?!”
梅二姐咽下那丝苦涩与不甘,眼睛红红的泫然欲泣,咬了咬牙便也不再说话。
“这么说来,玉如意真是那奚风渡赠予你的?”梅父风雨欲来。
“这也是那位爷的一片心意,不知爹爹……”梅二姐娇躯轻颤,语气接近失控。
“那就是了!”梅父怒斥:“那奚风渡为何赠予你这般贵重之物?你老实交待!”
梅二姐强忍着哽咽声,抬起帕子抹了把泪水,现下这情况,越是与父亲犟越是讨不到什么好处,最糟糕的情况还会连累奚爷。
想清楚明白这要害,梅二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爹爹真是冤枉翩翩了,确是女儿听闻那玉奚山庄极度奢靡繁华,便仗着胆子去瞧了瞧,遇见那位奚爷纯属意外,他说十分敬仰爹爹与祖父,听闻祖父七十大寿,早早准备了一份大礼,恐嫌他是商贾人家,慌称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将玉如意带回,女儿确是不知其物如此贵重,请爹爹责罚!”
梅父暗自抽了口气,如今那老太爷喜得宝物,爱不释手,听闻晚上还抱着就寝,也不知如何开口向老太爷要回那宝物归还。
“当真是他自愿赠予你,让你带回来的?”
梅二姐:“是,爹爹,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贪玩,不敢了!”
“哼!”梅父冷哼了声:“你先起来罢!你身为梅家嫡出姑娘,就应该以身作则,之前这番行为实在荒唐!!念你平日乖巧,此次也未惹是非,便饶你这一回,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梅二姐抽噎着:“多,多谢爹爹。”
梅父见她哭得恁般伤心,便也舍不得再说些重话,“行了,你回去歇着罢,此事暂且压下,日后再找机会,与你祖父说说,把那东西给还回去。”
梅二姐请了安,便离开了屋内,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的茉茉慌忙迎了上去。
月夜下,瞧见梅二姐睛睛红红的都肿了,茉茉不由得一阵心疼:“姐儿,老爷可是罚你了?”
梅二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轻声道:“先回屋里再说。”
“诶。”
此次虽是险逃一劫,却也将家人对奚家的态度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梅二姐心中苦闷又无处诉说,才不过分别数日,相思成疾。
回了屋里,茉茉打来了凉水给梅二姐敷了敷眼睛,不然明日起来该肿了。
梅二姐有气无力的倚在软榻上,思绪飘远。
茉茉轻叹了口气,安慰着:“二姐儿,别难过了,好在今次是有惊无险。”
梅二姐:“我也是仗着父亲对我的疼爱,蒙混了过去。以往父亲明查秋毫,断是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
茉茉越想越心慌:“老爷和大娘子断断是不会依您的,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呀,二姐儿!”
“我这不正想着法子吗?”梅二姐深吸了口气,将捂热的帕子递给茉茉,茉茉又换了冷帕子递给了她敷上。
茉茉紧张的起身开窗往外瞧了瞧,确定无人踩在墙角,才匆忙折身回来,抿了抿唇,问道:“姐儿,您给奴婢说句实话,与那位爷……到了何种地步?有没有可能别再来往了?”
“迟了,茉茉,一切都迟了。”梅二姐拿下敷在眼睛上了帕子,“我便是让自己没有退路,与他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茉茉身子软瘫在地,瞪大着双眸盯着梅二姐,“二姐儿,您疯了?!这……这怎么使得?若是被发现……”
梅二姐捂住茉茉的嘴,一脸严峻:“此事,就咽进肚子里,我自会想法子的。”
茉茉:“二姐儿,奴婢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值得?”
梅二姐无力的趴在桌上,眸光迷离:“自是值得的,再苦再难,我也不能退却。茉茉,其实我很害怕。”
茉茉无声抱过了梅二姐,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二姐儿,别怕,还有我在呢,不管您做什么,茉茉都会站在您这边的。”
梅二姐眸光渐渐凝聚落在茉茉脸上,又有了些许勇气:“我真的好想他,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困了吧?便去歇着吧。”
说着茉茉扶过梅二姐回了内室就寝了,许是之前经过那番紧张的情势,又哭得有些乏了,梅二姐沾枕便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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