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罢。
只是她不知道,岳停云是怎么想的。
芙蕖瞅着自家小姐魂不守舍的模样,又是好奇又是担心,啪嗒啪嗒跑过去给宋青时披一件衣裳,怪罪道:
“小姐,这深秋天寒的,外面好冷呀,您要不回殿内坐着去,当心着了凉。”
“无妨。”宋青时笑道,反问芙蕖:“你可还记得,我初次见到陇西王大人时,便是在雪地里,我替他披了件衣裳。”
“是是是。”芙蕖有些不耐烦,不就件衣裳嘛,有啥好念叨地,莫名其妙。
“怎得?宋姐姐想让本王把那斗篷还你不成?就在内室,要不要自己去取?”
岳停云低沉地声音忽地从耳畔传来,带着热气,吓得宋青时往前一躲,却又被他轻轻拽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陇西王莫要……”
宋青时话音未落,便自觉老老实实住了嘴,哪有什么大庭广众,方才红枫殿里一大片的侍卫宫女,都忽然间地不知被岳停云给支去哪儿了。
可怜的芙蕖被陇西王大人尖刀似的目光扫了一眼,衡量几秒,果断选择抛弃自家小姐,跟长了翅膀一样,嗖地两步便跑出了殿外。
硕大的红枫殿前,霎时间只剩下了宋青时和岳停云。
宋青时瞧见岳停云那满面春风的样子,便知道定是有了好消息,识趣道:
“臣女恭喜陇西王大人。”
“哦?你倒是说说,恭喜本王什么啊?”
这下宋青时反而不知如何开口了,“恭喜王爷即将登基”,似乎对老皇帝大不敬,“恭喜王爷扳倒太子”,似乎也很不好听。
“恭喜王爷……”宋青时恭喜了半天,也没恭喜半个字出来,反倒闹了个红脸。
却是岳停云爽朗一笑,将一封诏书轻轻拍在宋青时脑袋上,幽幽道:
“恭喜本王,拜托父皇把宋姑娘你和许副将的亲事取消了。”
宋青时有些惊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直以来端庄自持的形象险些就要兜不住了,她吞吐道:
“臣女私事,王爷怎能擅作主张?”
“本王可不曾擅作主张。”岳停云反驳道:“本王问过许副将的意思了,他说‘早就猜到宋姑娘与王爷的心意,许某无意阻拦,若是宋姑娘同意,婚约任由王爷取消’,书信在此,不信你自己看。”
“许副将他当真……”宋青时有些羞愧,又有些歉意,抬眼望向岳停云,生怕他在胡言乱语扯谎。
“许牧那厮都看出来了,本王心悦你,你也对本王有意,也就宋姐姐最会兜着不说,害停云心里难受。”
这番话太过真实,也太过露骨,宋青时僵在原地,红枫胜火,原本白皙的脸颊上也渡上了一片绯红,甚是好看。
“许副将同意了,父皇也下旨了,天子一言九鼎,宋姐姐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岳停云嘟着嘴,像个玩捉迷藏的小孩子一般把那道圣旨藏回衣袋,生怕宋青时抢了去似的。
宋青时望着他,莞尔一笑:
“王爷有心,臣女,亦不后悔。”
宋青时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住了他。
作者: 5555这下没人说我不发糖了吧,喵。
这几天遇到一些不太友善的评论,我相信愿意看到这里的小可爱都是对这本书有好感的,所以芸香稍微解释几点:
1.有人骂青时智商不够,可我从来没说过她很聪明,一个被父母宠到大的富贵人家独女是不可能颇有心机、处事圆滑的,上辈子她是很单纯很好骗,太子的演技也很好,她才会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纵然重生,很多事情她也要重新去试探、去学,不可能一下子就特别聪明特别厉害。我不想写一个一切都完美的女主,希望大家也可以包容青时,不要用太难听的词去diss她。
2.有些东西我还没有交代,不是挖坑不填,而是后面会解释哒。比如老皇帝上辈子为什么任由宋家被搞垮、岳停风到底还能翻出什么水花来……这些我后面会写哒√
3.这也是芸香的第一篇文,可能确实有不好的地方,任何以友善的方式提出疑问和探讨的,我都非常欢迎。我从来没在评论区骂过谁,也希望大家可以尊重我。不喜欢可以默默离开,凶我一句再走,我不开心你也未必高兴呀QAQ
最后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伙伴!你们都是超可爱超漂亮的小天使嗷嗷嗷!
第二十六章
世人皆道,陇西王岳停云在战场上雷厉风行, 最兴快刀斩乱麻一招, 料事如神,反应机敏, 令人为之称绝。
然而此刻,陇西王大人在庭院里愣了足足半分钟, 任由宋青时这么抱着,深黑色的眼睛瞪得浑圆, 嘴巴微张, 呆若木鸡……
随之, 竟面红耳赤,像个姑娘家家一样羞赧起来。
“宋姐姐!”岳停云眨了眨眼, 兴奋道。
“嗯。”宋青时温和应着。
“青时姑娘!”岳停云深吸一口气,一副喜极了的模样, 手足无措, 话都说不顺溜了。
“嗯……”
宋青时似乎也察觉出了自己的举止鲁莽, 身为女子主动投怀送抱未免太不合规矩。方才主动抱岳停云已是用足了她这辈子的勇猛了, 若是再在他身上贴个半晌,宋青时真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把自个儿埋了,再不见人了才好。
宋青时慌乱中欲图松手,可岳停云哪儿会放过她?他一手飞快地搂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掂住宋青时的下巴,微微抬起, 让她与他对视。
岳停云实在是太高了。
分明初见时二人个头还差不多,岳停云这孩子也不知在军营里吃了些什么,如今竟比宋青时高出了大截,营造出一股硬生生的“碾压感”。若是平日里,见着如此高大的一名男子,宋青时定是会避之三尺的。可岳停云便是不同的,他虽拘着她,动作却无比温柔,不由得让宋青时放松下来。
“青时。”岳停云望着她,有些害羞,又有些委屈:“莫要再躲我了。”
他一向果决,习惯了调兵遣将,难得的几分温柔也都是在对宋青时的时候……可即便如此,岳停云仍觉得不够,害怕他掌握不好力道、不知轻重,惊坏了他的富贵花,把宋青时再度吓跑、弃他而去。
“不躲了,再不躲了。”宋青时眨眨眼,纤长的睫毛下,一双水灵的桃花眼眉目含情。她肤色白皙,嘴唇小巧却颜色偏浅,淡若桃花,看上去软软的。
“此话当真?”
“臣女不敢欺瞒王爷。”
“不许叫王爷。”岳停云皱起眉,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
“宋姐姐不敢欺瞒停云。”宋青时哭笑不得,又只能就着这个姿势,顺着他的心思说下去。
“当真?”
“当真。”
岳停云开心地笑了,他俯身,凑上前去,轻轻落下一吻。
停云栖处,红叶翩跹。
甚好,甚好。
……
与此同时,辽东,军帐内。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身着藕粉色齐胸襦裙的姑娘捧着诗书,对着黄昏的归鸦,一字一句清脆地念着。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一首终了,她合上书页,转身望向军帐内翻阅军报的青年男子,笑道:“兄长,这首苏东坡的《蝶恋花》,展诗也学会了。”
辽东火炮营的副将许牧这才从军报中晃过神来,抬眼看向站在帐外的妹妹许展诗,温和道:
“做的不错,展诗。《东坡乐府》读完了可以试着学学《李易安集》,不仅要会读,还要会写,更要知其含义,一项都不可落下。”
“展诗明白,展诗都听兄长的,女儿家也要知书达礼,懂些笔墨上的东西,方能登的上大雅之堂,叫旁人看得起。”
许牧颔首,以示认可:
“正是。咱们出身低贱,父亲母亲皆是普通商户,你我二人从小受的教育不如旁人,我是武将出身倒也无妨,但展诗往后若要和京城里的小姐夫人们打交道,必得懂些诗书,未免叫人笑话。”
许展诗有些疲倦地笑道:
“虽说如此,展诗终是开悟晚了些,十三岁才开始习字,哪怕日日勤学苦练,终究还是比不得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们。”
“又没让你赶上人家宋姑娘。”许牧起身,好脾气地理了理少女额间的碎发:“无须精通,略懂一二便好。”
“是,展诗明白了。”许展诗满口应下,却是悄然转身望向窗外南飞的鸿雁,愁上眉梢。
许展诗十三岁那年,兄长许牧得武举状元,初露头角,成为御前侍卫,原本住在岭南的父母连同妹妹许展诗皆一起搬入京城,住在了陛下亲赐的宅子里。
随着许牧逐渐崛起,成为陇西王岳停云的亲信,许家与朝中的纠葛越来越深。原本在府邸无忧无虑的少女许展诗也不得不开始读书习字、听教习师傅讲起礼仪来,以免失了兄长颜面、坏了家族前程。
许展诗算不上聪明,开悟也晚,最早先提起笔来来甚至一天都写不出几个大字。好在她勤奋好学,思量着要为兄长的前途做打算,所以一直坚持,三更眠、五更起,寒暑不断,从未叫过一声苦。天长日久、不断积累,也算是有所成效。
后来到了十四岁,许展诗被皇后娘娘唤进宫去,好生教习了一番。中宫娘娘说她容貌清秀,各方面也皆在上乘,最重要的是底子干净,因此有意把她引荐给陇西王岳停云,让她做来日的陇西王妃。
“陇西王与你兄长交好,出身虽不高,但好歹是皇子,与你相配,门当户对,十分和宜。”皇后娘娘是这样交代的。
许展诗并不中意陇西王岳停云,他虽相貌英俊、各项皆优,可身上的气场总让人不寒而栗。许展诗敬他、畏他,会去尽力讨好他……可嫁与岳停云并非是她自愿的选择,而仅仅是她为了兄长前途而被迫去寻的一条出路。
十四岁与岳停云初识,后来许展诗便在陇西王身边待了近四年,陪她下益州、去辽东……陇西王从没说过要娶她,也不曾赶她走。总得来讲,许展诗更像他身边的一个高等侍女,替他处理些轻活琐事,其他的关系却不曾逾越过半步。或许是因为她兄长许牧的缘故,岳停云待许展诗一直很客气,不曾冷语相向,也不曾有所怪罪。
起初许展诗只以为,是她自己愚笨丑陋,不讨陇西王喜爱。直到后来,她随陇西王回京那次,经过宋府,瞧见岳停云待宋青时的态度,许展诗才恍然觉知,岳停云只是早已心有所属了罢。
许展诗愚钝,可她的兄长许牧却最擅察言观色,宋青时本是她未来的嫂嫂,同许牧定了亲事的,却又与陇西王暗生情愫,许牧怎会不曾察觉?
许展诗也问过兄长该如何是好,她本以为兄长会生气、愤怒,可他最终只撇下一句:
“顺其自然,悉听陇西王大人安排。陇西王与宋家皆是我们许家的救命恩人,宋姑娘屈尊嫁与我亦是无奈之举,你我二人应当老实服从,改日若有机会,更该尽力报恩。”
许展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卷起帐帘,望向远处淡淡的云山,无奈苦笑。
为人臣者,服从,便是最好的出路罢。
只可惜,从十四岁,一直守到如今十八岁。她一直陪在陇西王身侧,尽心尽力,哪怕不曾生出爱慕之情,亦是付出了人生中最好的年华。
原本以为,纵使陇西王对她无意,最终也会看在她兄长许牧的份上娶了她,哪怕做个侍妾也好,给个不高不低的名分,让她乖乖巧巧侍奉他一辈子……可如今看来,岳停云对宋青时痴心一片,恐怕陇西王府、亦或是未来的宫中,皆是不会留给旁人余地了。
她许展诗又该何去何从呢?
许展诗就这样发了一会愣,直到门口的探子带着新来的军报打马到营帐跟前,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许副将,有陇西王大人的军报。”
帐内的许牧起身,绕过挡在路中间的许展诗,心知肚明地笑问:
“可是陛下下旨取消了亲事?”
“正是。”探子答道:“全京城皆传了个遍,好生热闹,有人恭祝宋姑娘飞上枝头、嫁与天家,也有人感慨许副将与陇西王感情深厚、不计前嫌。”
探子说得好听,可外人具体是怎么议论的,闲言碎语,许牧也不得而知了。他笑了笑,接过那封取消婚约圣旨,心情平静。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是王爷给将军您的密函,卑职不敢擅自打开,还请许将军亲自过目。”
“嗯,我明白了。”许牧点点头,接过那封密函,转而望向许展诗,笑道:“恐怕是王爷心底的大石头已经落下,决定准许咱们离开这儿回京了。”
“哥哥三年未归,上次展诗顺道回家中探望了一番,父亲和母亲甚是想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