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帝王便召来了吏部尚书崔沅,这样吩咐道:“将叶安世的任命书截回来,考功司郎中一职,朕另有人选。”
崔沅大吃一惊,忍不住脱口道:“啊……皇上,这、这……”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吩咐!
任命书都已经下了,皇上竟然下令要截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叶安世不出任考功司郎中,那岂不是他们的心血都白费了?
永昭帝冷冷看着崔沅,并没有说话。
崔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迅速反应过来,忙不迭弯腰请罪道:“皇上。臣……臣知道了,臣立刻就去办。”
皇上需要向他交代原因吗?当然不需要!
皇上既然这么吩咐了,那他这个臣子要做的,就是按照吩咐办事!
崔沅离开紫宸殿之后,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送去了坤宁宫。
韦皇后自然震怒异常,任命书都已经下了,皇上竟然还要撤回来?
叶安世没有返回京兆,没有接任吏部考功司郎中之职。那么,那个最佳时机就不会到来!
如此,将纯妃及汪印势力一举拔除的机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了。
她不得不再次唤来了郑训,一是为了商量对策,二也存着刺探郑训底细的意思。
面对韦皇后的质问,郑训倒是不慌不忙。
“母后,您不用着急。父皇现在改变主意,定然是有人在其中作梗。但孩儿认为此事关系不大。”
韦皇后心生不悦:先是说一定要想方设法将叶安世调回京兆,现在又说关系不大,以哪个为准?
“母后,孩儿之所以想让叶安世回来,就是为了营造纯妃势力庞大、能直接威胁到父皇的假象。但先前孩儿想岔了。”
“若是动叶安世和叶向愚这两个人的话,想必纯妃和汪印会极力阻止,就像叶安世此事一样。若是动那些纯妃不怎么在意的叶家人呢?”
郑训说罢,微微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纯妃不怎么在意的叶家人?
韦皇后皱眉,一时还没能明白郑训所指。
“母后,叶家除了叶安世和叶向愚,还有叶居谯和叶安泰在朝为官。”郑训提醒道。
叶居谯和叶安泰……韦皇后眉头还是皱着,心中依然疑惑。
这两个人她当然知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叶安泰走的是五皇子的路子,与纯妃并不亲近。
叶居谯和叶安泰若有什么事情,对纯妃影响估计不大。
郑训摇摇头,道:“母后,不管叶居谯叶安泰走的是谁的路子,他们都是叶家人。是纯妃的祖父和大伯,他们出了事情,纯妃能置身事外?”
郑训能想到叶居谯和叶安泰,自然是得到了蒋新芝的提点。
见韦皇后不语,郑训继续解释:“母后,我们之所以将叶安世调回京兆,就是为了让纯妃势力如日中天。既然现在事情生变,父皇不愿意让叶安世回来,那么这个事情,由叶家其它人来做也是一样的。”
韦皇后打量了郑训半响,才道:“说说看吧,你想对那两个人做些什么?”
她边说着,边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掩饰心中警惕大作。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不被她放在眼内的皇子,却有了这么多谋划,针对的还是太子和皇位。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叶家那些人的?又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韦皇后的确很想看看郑训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但是……郑训这样的转变,却让她疑惑。
甚至,还有些害怕。
她是不是在无形中忽略了什么?
她举起茶杯,郑训却以为她是在端茶赶人了,不由得站了起来,拱手道:“母后,有关叶居谯叶安世的事情,孩儿去与岳祖父商量,请他帮帮忙。”
他口中的岳祖父,当然就是邵世善了。
在韦皇后看来,邵世善也就是他自己的人,因此她并没有什么异议。
既然郑训自己将此事揽了下来,那她就静待结果就是了。
这般想着,她也没有挽留郑训,而是顺势示意其离。
汪印这边,看起来依然还是那么平静。
“皇上还在两位皇子之间犹豫,不管现在朝官倾向哪一个皇子,这都是他不允许的。”汪印对叶绥说道。
所以他才会让裘恩在皇上面前说了那些话,现在果然如愿。
帝王的心思,并不难猜。
叶绥也想明白了,为何只是裘恩说了那么几句话,皇上就改变了主意。
半令很了解永昭帝,知道其不会允许任何一个皇子提前声望。
即便皇上有意立太子,这个人选,也必须是他自己选定了,朝官才能有想法。
不然,就是忤逆帝心!
现在阻止了父亲回京,万一京兆有什么变化,父亲在山东道也能有转圜之地。
不过,尽管此事如愿了,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阻止父亲回京一事,太过顺利了。
韦皇后既然做了这样的手脚,将吏部考功司郎中的位置都腾了出来,怎么会甘愿?
但是,韦皇后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任由崔沅将任命书撤了回来。
汪印也沉默了下来。
他当然不会觉得叶绥是杞人忧天,因为他都觉得有种风雨将来的压抑低沉。
不管是宫中还是宫外,他都让缇骑盯得很紧,缇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
汪印握紧了叶绥的手,轻拍了拍:“阿宁,放心,本座会盯紧的。”
既然暂时看不清,唯一能做是就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而当接下来爆出那一事的时候,汪印和叶绥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此!
第1218章 送礼
叶绅没有想到,承恩公夫人裴氏会亲自前来府中找她。
并且,还是有由她的婆婆及一众妯娌陪同。
自从当初朱氏叶向钲出事之后,叶绅在临川侯府的日子就渐渐艰难了。
幸好,叶安泰回到京兆为官,且叶家毕竟还出了一个纯妃,临川侯府为了维持表面的关系,面上倒也还过得去。
只是,她相公唐守静不是个安份的,暗里不知给了她多少难堪。
这些年来,叶绅心中不知有多怨恨,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安分守己,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做错什么,不然……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好几年,但是从去年年底开始,这一切忽然有了变化。
对她冷淡的相公开始经常宿在她房间了,对她冷眼冷语的婆婆变得和颜悦色了,经常讽刺她的话语不时称赞奉承她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还担心是什么圈套。
直到她的公公临川候唐寿长令她写了一封信,一封送去城西汪府的信。
伴随着这写信指令一起落下的,还有她公公一句话:“宫中的纯妃,毕竟是你的姐姐;汪府夫人,毕竟是你妹妹,以后还要多走动才是。”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语,唐寿长说这话的时候连声音都没有起伏,却令叶绅心中打颤。
她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中很清楚若是以后都不走动的话,那么她在临川候府的处境就不言而喻了。
她不知道唐寿长为何会这样吩咐,也不想去思考当中原因。
她只能照办而已。
她是往汪府送去书信了,可是叶绥并没有接下书信,这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那封书信,并没有下文,所幸的是,这个结果似乎也在临川侯府众人的预料之外,这些人也并没有责怪她或是怎样。
她的日子甚至一天天好了起来,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重要了。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人情冷暖,叶绅也早就不是当初的叶绅了。这样的重视,非但没有让她开心,反而让她惴惴不安。
无利不起早,临川侯府的人是什么样的性子,这八年来她早就摸清了。
他们开始对她好起来,是为了什么呢?她还有什么用处呢?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等着,等啊等啊,直到等来了承恩公夫人裴氏。
在见到裴氏的那一刻,叶绅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觉得心慌难受。
她艰难维持着恭敬平静的平静,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裴氏。
在短暂的寒暄过后,裴氏终于说到了正题,她这样说道:“三少夫人出自松阳叶家,家族底蕴深厚,老身看三少夫人也是个懂事的,心中可喜欢得紧。”
叶绅干巴巴地笑了笑,只道一句“国公夫人谬赞了”,便闭口不语。
懂事的,怎么个懂事法呢?
裴氏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慈祥:“想来三少夫人这样懂事的人,平时也经常孝敬叶家的亲人吧,这可真是孝顺啊。”
叶绅讷讷应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孝敬?自然是说不上的。
她的娘亲已经过世了,如今叶家是她的二伯娘当家,她和二房、三房的人都不熟,平时都几乎没有往来走动。
但是唯有一点,那就是她往叶家大房送礼送得殷勤。
她内心很清楚,也就是看在她父亲的份上,她在临川侯府还能喘一口气,所以她得紧紧巴着大房的父兄,以营造出娘家有人假象和底气。
国公夫人这么问是为什么呢?
裴氏脸上笑容越深,继续道:“老身听说三少夫人经常往叶家送去礼物,想来最近也是快到送礼的日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