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纨无奈,只得作罢。
喜服上绣了云霞鸳鸯纹样,其上铺翠绣金,坠以东珠十六颗,散碎珍珠无数,腰间环以玉花采结绶。
凤冠戴大小花钗九枝,二博鬓九钿,上缀金宝钿花。
众人见如清冷嫦娥上仙的林纨,竟是在这一日,成了洛都的人间富贵花儿,俱是眼前一亮。
待林纨衣发妥当后,香见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对林纨道:“翁主,世子来了,您该同他去嘉轩堂处拜堂了。”
宋氏听后,边命丫鬟替林纨盖上盖头,边对林纨道:“纨纨,你祖父让我同他一起去嘉轩堂处,看着你二人拜堂,我这就先过去了,你不必紧张,放松些即可。”
林纨却命丫鬟停住了动作,她唤住了宋氏:“祖母。”
宋氏回身,看着林纨,不解地问:“怎么了?”
宋氏被扶正后,林纨便能唤她一声祖母,但其实宋姨娘的年纪没比她母亲大上几岁。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宋姨娘待她还算亲近,也曾帮着她修补过同林夙的关系。
旁的女儿家嫁人,都有母亲陪着。
前世,宋氏没被转正,身份不够,她便是独自一人等着顾粲来迎她。
宋氏没有儿女,却有着为人母的耐心。
林纨出嫁前,竟是起了小孩脾性,她问向宋氏:“祖母...你走之前,能不能抱抱我?”
众人听后,都是失笑连连。
宋氏也是微愣,她顾不得多想,走到了林纨的身前,怕弄皱她的喜服,小心地抱了抱她:“纨纨不用怕,世子会对你很好的。”
说罢,林夙派人来催,宋氏赶忙前往了嘉轩堂处。
香芸提前备好了红丝,待林纨盖好盖头,出了庭院后,香芸便将红线的一头递与了林纨。
林纨接过后,心跳还是蓦地加快了许多。
她本以为,前世已经同顾粲成过亲了,今日便不会再紧张了,但这一出庭院方觉,自己仍是紧张得很,而且竟是比前世更紧张。
隔着红盖头,她只能隐约瞧见顾粲的身形,他也是着了红衣。
林纨记得顾粲穿喜服的模样,正红色也很衬他,凤表龙姿,矜贵且夺人眼目。
就算是他在狱中,被毁了容貌,可身上那凌人的矜傲之气,半分都未曾削减过。
顾粲从香芸手中接过了红线,与林纨各牵一头后,低声对她道:“纨纨,我们该去拜堂了。”
林纨一听他唤她纨纨,竟是觉得双颊一烫,随即垂了眼,也低下了头。
等她做完这些举动后,这才反应过来,她还盖着盖头,就算脸是羞红一片,顾粲他也看不见。
林纨悄悄舒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着,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明明嘉轩堂离林纨得庭院并不远,但林纨还是觉得,自己同顾粲走了好久才到。
到嘉轩堂外时,小厮们已经在堂外的地上置了一马鞍,邺朝的另一婚俗谓之跨鞍。
跨鞍便是要新娘在拜堂之前,迈过夫婿的马鞍,前世林纨也迈过,那时她紧张,迈马鞍时险些摔倒,幸而顾粲扶住了她。
林纨想着,这回她可绝对不能再出错了。
待顺利的迈过马鞍后,顾粲牵着红线的另一头,小声告诉她,要小心门槛。
二人进嘉轩堂后,林纨的耳畔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前世,也是这个嗓门的洪亮的小厮,喊着:“一拜天地——”
既是命定的天作之合,林纨决议,从现下起,便安然接受这一切。
“二拜高堂——”
顾粲同林纨,一同向太师椅坐着的林夙和宋氏低首。
林纨盖着盖头,她看不见林夙的眼中泛着泪花。
她只知道,重活了一世,她竟是又嫁给了身侧这个男人。
“夫妻对拜——”
林纨小心的转身,面对着红线另一头的男子,再度低下头时,还是落了泪。
礼毕。
听着府内诸人的祝福之声,林纨同顾粲终于走出了侯府,红线被收,顾粲扶着林纨乘上了喜车。
正当顾粲刚要骑马在前引路,命车夫驱车时,上官衡却突然乘舆而至。
他原是应该去镇北世子府等着喝喜酒的,顾粲一时弄不清楚,上官衡突然来平远侯府做什么?
倏地,他忆起邺朝的另一婚俗——障车。
百姓会在迎娶的途中,会将喜车拦下,索取钱财和酒食。听闻有的人家在迎娶的途中,还遇到过歹人装成百姓,劫走新娘的事。
但顾粲瞧着上官衡的身侧,只有一车夫,不像是要来障车。
上官衡手持折扇,下了车舆,急步走到了顾粲的马前。
顾粲低首看着马下的上官衡,眸色转冷:“今日是我大喜之日,还望四皇子不要阻我。”
作者有话要说: 林纨纨:夫唱妇随,我也学夫君踩别人小手绢
第27章 026:夫君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 下人们刚准备抬脚跟着世子爷走,却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众人只得先停了下来, 静等着顾粲的安排。
林纨坐在婚车中,也觉出了异样。
上官衡的面色有些焦急, 他求顾粲下马,说他有话要对他讲。
顾粲与上官衡的交情不浅,他清楚这人一向玩世不恭,若不是真遇到了事情, 断不会是这副神情。
顾粲依言下了马。
上官衡将折扇展开,掩住了面,在顾粲耳侧小声嘀咕了半晌。
顾粲听后, 语气温淡:“敢拦我的婚车, 他们是不想活了吗?”
虽说障车是当地风俗,但顾粲和林纨毕竟都是权贵世家出身,顾粲在外的声名也是惹百姓怖畏的,他压根不信普通的百姓中,会有人敢挡他的婚车。
就算是有人敢挡, 这随行的队伍中,还有林纨的八名侍从在, 平民百姓是近不了二人之身的,只是路上会废些功夫而已。
上官衡见顾粲对这事不屑一顾,又叹了口气,复劝道:“子烨, 你今日信我一句,让蔼贞翁主乘旁的马车至你府上,若是路上真出了什么岔子, 你的洞.房花烛夜可就泡汤了。”
顾粲微忖了片刻。
他决定信上官衡这一回,这事关系到纨纨的安全,他只得慎重决定,如若是上官衡作弄他,那改日再找他秋后算帐也不迟。
思及此,顾粲走到了婚车边,对里面的林纨道:“纨纨,你先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讲。”
林纨猜不大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道了声“嗯”,顾粲将她从马车扶下来后,对着她低声讲了些话。
上官衡见状,凑近了二人身前,他难得听见顾粲故作温柔的声音,心中竟是又起了戏谑之意,便对他二人道:“这现备马车怕是来不及,不如先让翁主乘上我的车舆,子烨放心,我定会将翁主平安送到府上。”
这话刚一说完,顾粲便冷睨了他一眼,他念着上官衡的皇子身份,还算客气地回道:“四皇子的好意顾某心领了,但我妻子乘的车还是让平远侯府备下为好。”
上官衡扇着折扇,双眸含着笑意,丝毫未显任何吃瘪的神情,又道:“怎么?本皇子要开口帮你,你竟还不领情?”
林纨听着那人说话的声音耳熟,她虽盖着盖头,却还是认出了上官衡的身份。
上官衡适才的那番话听着虽不大正经,但她猜着,上官衡来此,应是好意。
林纨自觉,身为顾粲的妻子,这时应该帮着顾粲说话,还要周全礼数,毕竟对方是个皇子,便道:“多谢四皇子好意,妾身还是让下人从侯府中备辆马车,就不劳烦四皇子了。”
顾粲听后,唇畔掩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顺势看向了上官衡。
上官衡瞧着他夫妇二人,竟是觉得,顾粲的面容有些许的得意。
更令他吃惊的是,这蔼贞翁主对顾粲的态度,竟是转变的如此之大。
之前她还对他百般拒绝,现在这俩人竟是这么快便夫唱妇随了。
上官衡快速张合了几下眼皮,凤眸中有些怔然。
随后顾粲又与林纨交代了些什么,林纨隔着盖头,声音温婉道:“夫君放心。”
顾粲听见林纨唤他夫君,心中一软,他清楚林纨的个性,她既是选择嫁予了他,在外定会周全他的面子。
纨纨一如既往,是个知礼的乖女孩。
林纨命小厮进府,重新备下了马车,为防万一,命婚车中再坐了一持刀侍从。
而后林纨又同几名侍从低调的乘了一普通的马车,前往镇北世子府。
二人分道扬镳后,顾粲在事先计划好的迎亲之路上,果然碰上了阻亲的百姓。
林纨的侍从见状挡在了前面,顾粲不欲此事再节外生枝,便命身侧随行的小厮将提前备好的银钱和酒食分发给那些百姓。
按说,百姓要到了这些物什,便该退下。
可他们非但没退,反倒是不惧林纨那些行伍出身的侍从,硬是要往婚车前凑。
侍从们只得抽刀,拦住了他们。
顾粲在马背上,手着马鞭,指着那些刁民,语气微沉地威胁道:“你们是不是活腻了,竟敢拦本廷尉的婚车?要不要我请你们到牢狱中坐坐。”
那些百姓听后,非但不惧,只哄笑一片,反倒是变本加厉地要往婚车处靠。
百姓皆是男子,没有一位是女子,而且这些男子看着都很是年轻精壮,倒不像是平民,而像是什么权贵的侍从。
顾粲骑的马被惊到了,仰颈低低嘶鸣了一声,顾粲勒住了缰绳,眸色顿时深如寒渊。
那路上经行的百姓并不多,他们本来看着有婚车被障,想来看看热闹,但一打听到仪仗的队伍竟是镇北世子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皆是避而不及。
扮作刁民的那群人收敛了笑意,面上露出了杀气,他们纷纷从短揭中掏出了匕首,但却不欲伤到顾粲,他们的目标显然是婚车中的新妇。
顾粲命侍从道:“快拦住他们。”
侍从自是摆好了阵势,他们虽武艺高强,但竟是敌不过那些人,其中一褐衣男子趁势靠近了马车。
他手中持着的匕首已经被侍从打落,侍从们见状,忙互相交换眼神,又遣了两名去拦住那褐衣男子。
褐衣男子动作极快,他想将婚车中的新妇,也就是蔼贞翁主拽到车外,当他掀开了车帷,却吃了一惊——
里面的不是蔼贞翁主,而是一提刀侍从,此时他正举着刀,眼如铜铃地逼视着他。
褐衣男子忙放下了车帷,高声喊道:“上当了,婚车里的不是新妇!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