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见徐管事镇定下来,这才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
到达刑部,刑部众人对江余不像是犯人家眷,都没检查江余带的东西便放她进去。
“郡主放心,陈翰林的牢房咱打扫过,干净的很。”带着江余进去的侍郎很客气,替江余打开牢房门后,退了出去,不打扰他们说话。
江余招呼徐管事和墨竹进去给陈明轩铺床,自己将菜都摆了出来。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出来后若是瘦了,走着瞧。”江余沉默着将饭菜摆了出来,抬头见到陈明轩关切的视线,终于忍不住撕开平静的假象。
“别给我送饭了,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江余没好气将筷子塞到陈明轩手上:“我才没功夫给你送。”
“徐管事,听见没,以后每日给你老爷送饭。”江余见陈明轩凌乱的头发,忍不住叮嘱道,“明日给他带些梳子,皂角,衣服之类,狼狈死了。”
徐管事应了声,心中的无语已经压不住了。
夫人!您记得老爷是犯人,这里是刑部大牢么?怎么和在客栈似的!
等陈明轩用完饭,江余才带着人离开,离去时,还是侍郎相送,徐管事的一颗心彻底安了下来。
老爷稳了!他也不用担心自己要去和墨竹小桃争宠了。
回到状元府,可能是见着主母稳操胜券的模样,徐管事回来后也一改焦虑,府中的下人也安下心来。
之后江余果真没有再去刑部,只是每天按时回府给陈明轩做饭。
这段日子江余亲自下厨,宝儿跟着吃出幸福肉肉,整个人圆了一圈。
“夫人,您不去刑部看看么?”徐管事试探问。
最近一个个证据被呈上御案,都指向陈明轩,消息传得满京城皆知,有不少举子的亲人在状元府门口扔臭鸡蛋,昨日还有人趁着夜晚,将状元府的门匾劈成两半。
“是有小厮想回内庭司了?”江余问。
徐管事满脸为难,确实有,因为若是陈明轩定罪,他们虽不至于砍头,但会被记上一过,以后还想出宫去大臣府上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难道不是替老爷找证据,洗清污名吗?
江余按压眉头,左手边是铺子的培训名单和新璞学堂的各项事务,右手边是张夫人送过来的信求助信,整个头涨涨地疼。
最近她为了转移注意力,亲自培训泰安街走高端路线铺子的店员,虽有着六公主帮忙,但在三头奔波的她仍旧是累的不轻,好在马上就可以开业,她能喘口气,不用再去。
倒是张夫人送来的信太含糊,她得和她面谈。
没听见徐管事回答,江余兀自出神,想着想着起身往外走去:“给张府递帖子,约张夫人下午新平山一见。”
徐管事满头雾水,猜测郡主是不是放弃老爷了,最近的送饭是最后的关怀,不去见是怕产生感情,脑补个不停。
那他还是得巴结这郡主!
徐管事下了决定后,对府上下人的管理松懈了下来,只注意江余住着的主院。
下午江余小憩片刻后,便欲坐车去往新平山,徐管事来报,说张府那边仍旧没有回帖。他在打听后发现张夫人被限制出府,张夫人已经有半月未去凤泰楼,也未去新平山。
因为凤泰楼已步上正轨,张夫人之前便是一旬去一次,而最近是年前,各种交际多,新平山一旬前便放了假,未放假的那五天正是陈明轩初入狱那几天,那时她心乱得狠,便没注意张夫人请过假。
“是何缘故?”江余蹙眉问。
“是……闹和离。”徐管事磕磕巴巴,“张夫人想和离还想带走张少爷,张老爷不让和离,张老夫人不让带走张少爷。”
“所以就这么闹了半个月?”
江余不担心张夫人的安全问题,毕竟能将信送出来,信中还只写了希望她能帮她将鑫阳带出张府,想必只是被关着,各种东西没有短缺。
“去张府!”江余这会儿已经忘了陈明轩让她不要去张府的叮嘱,带着人敲响隔壁的府门。
张府对她的到来很是惊讶,门房小厮不敢拦,也不敢放进去,只好叫人去通传。
一起看门的一位小厮向管事道:“我有些腹痛,哥帮忙看着些,我去躺茅厕。”
说完快步走到一个少有人来的墙边,将一封信塞到墙上的洞口,轻敲砖三下,见信被抽了出去,这才安下心,回转到府门。
第53章
江余的到来让张府措手不及, 等到江余被请进大厅时,瞧见张老夫人,张丞相周姨娘面色沉沉坐在椅上不说话, 反而是张馨宁主动揽下招待的活。
“好长时间不见妹妹,是不习惯京城中的宴会吗。”张馨宁像是忘记了上次的针锋相对。
江余没有搭她的话, 视线在憔悴的张鑫阳身上扫过,又瞧了眼满脸不屑的江母, 看向张丞相问道:“张老爷为何不同意和离?”
张丞相似乎在愣神,江余话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郡主,哪里有子女劝父母和离的, 也是你小时候我没教好, 如今郡马被抓后你越发不成样子了,我好歹养过你这么些年,劝上……”
张夫人被压着进来, 正听见这句话, 甩开旁边的嬷嬷, 冲上去就给了江母三耳光。
“你有何脸面说这话,哪里是你养阿余,分明就是阿余养着你。让四岁的娃娃做饭洗衣,十岁的小女儿做生意维持你的体面, 你说你养在哪里!”
张夫人找大长公主借人专门去江家村查过, 刚知道这些时她恨不得冲进黎王府将江母砍了, 如今想来也是格外愤怒,就算几日没有进食,没什么力气,也将江母的脸打歪过去。
激烈的争吵这才将张丞相惊醒,他面色难看地看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眼中并无任何温情,好像其中的一人不是他不愿和离的夫人。
江余见张夫人不敌,这才上前,轻松分开两人,将力竭的张夫人扶到座椅上。
旁边的墨竹将桌上的果品糕点移到张夫人手边后,赶忙给张夫人整理凌乱的头发服饰。
江余瞧出张丞相的神色,讽笑道:“我瞧张老爷也没多么不舍,如今和离对谁都好。”
仔细打量张丞相和张老夫人的面色,江余意味深长:“也免得日后老夫人犯了病还要赖在母亲身上。”
“你这丧门星不要信口雌黄!”张老夫人身旁的嬷嬷怒声呵斥。
可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皆下意识看向张老夫人,枯黄的面色让人心惊,再回想半年前张老夫人仍旧健朗的模样,心中各有小心思。
张馨宁见江余刚才端详张老爷的动作先是心中一紧,听到话反而安下心来,不着痕迹瞧了眼旁边坐着的周姨娘。
张丞相今日受的刺激颇多,先前辰王派人来试探他,言明陈明轩秋试案乃是他们的手笔,他若是执意站在陈明轩那边,他也要一并遭殃。
他想靠着张夫人,联系住这个未上族谱,也不肯上族谱的女儿的小心思就这么被戳穿。
现在瞧江余这般桀骜不驯的模样,再看看面满脸担忧的张馨宁,张丞相做下决定。
“写和离书吧。”
张丞相话音刚落,张老夫人,张夫人,周姨娘面上皆浮上喜色,看的张老爷心中一塞。
“墨竹,请衙门的人进来。”江余早做好准备,让官府的人直接早早候在外面。
刚被母亲夫人打击的张丞相又被女儿打击一次,沉声道:“郡主还是莫要太高调。陈翰林的事你也该长长教训。”
江余只做没听见,铺上纸笔,亲自写下和离书。
笔落,江余看向一直呆愣愣的张鑫阳:“鑫阳,你可否要跟着母亲?”
还不待张鑫阳反应,张老夫人像护食的母兽一把抓住他,眼神恶狠狠地盯向江余,比江余刚刚说她命不久矣反应还要激烈些。
“鑫阳可是我张家人!”张老夫人太过激动,喊出这一句后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鑫阳,你的意思呢?”江余没管其他人,直直盯着张鑫阳,“你是跟着母亲,改江姓,从此和张家没有关系。还是仍旧做你的张家小少爷,以后和我与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江余不喜欢张鑫阳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故意将话说得重了些,但她没想到如果张鑫阳选择张家,将来他们就真的成为敌人,不可能融洽相处。
张鑫阳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想到祖母的宠爱,幼时和张馨宁的玩闹,这些充斥了他十六年的记忆。
他确实割舍不掉这些美好的回忆。
但是感受到祖母将他的手抓出的血痕,张馨宁看过来冲满算计的视线,父亲一贯冷漠的样子,张鑫阳也下了一个决定。
他不顾随着站起身的动作胳膊上越来越长的血痕,挣开了张老夫人的钳制,一步步走向江余,坚定道:“姐姐,我要跟母亲。”
江余满意点头,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去墨竹那儿上药。
“不行!我张家……”张丞相艰难道,“只这一个继承人!”
江余刚刚注意到瞥见(˙ω˙)张馨宁和周夫人说了些什么,周夫人这会得意的不行,不紧不慢道:“张丞相正当壮年,再生一个不成问题。”
十多年,无论多努力都没再多生一儿半女的张老爷面色铁青。
瞥见周夫人准备说话,江余也不再继续逗张丞相:“我能治好张丞相身上的病,还能保证三年抱俩!”
张老夫人的嗬嗬声停了,也不再盯着张鑫阳瞧了,眼中冒出新的光芒。
“我被下了药?”张丞相阴沉道。
“面相上是如此。”江余假模假样和回答。
其实她并未从面相上看出什么,她再有天赋也不比京城的老大夫经验丰富,这还是前世时周姨娘暴露出来。
上辈子周姨娘不知为何突然吐露,当初她想要一举得男,偷偷给张丞相吃会怀男孩的偏方,还在行房时下猛药。
可惜当初开药方的是个江湖骗子,孩子没得,反而让张丞相的身体更坏了,那么些年张府后院中的女人不少,可谁的肚子里都没动静。
张老爷为了面子,也只能在外做出对张夫人深情一片的模样。
可当江余搭上张丞相手腕,她感觉出一丝不对。
上辈子周姨娘将那个害人的方子一并说了出来,她对药材很是敏感,只一眼就记住了其中的成分配比,还有具体的作用,可瞧现在的脉象,好似不止这些。
按理说这会儿比起上辈子提前许多,脉相应该十分清晰。可这混杂感,很像是还有一种毒素积存在体内。
江余上辈子没替张丞相把过脉,不知那时脉象是如何,只能和自己后来研究出的结果对比,对现在的情况也没有把握,于是将心中的猜想按下。
“张丞相年轻时太放纵了些,伤了身子,我开服药养养就好。”江余假做高深的模样,将在场诸人震住。
随着脂粉铺子在京中贵女中名声大噪,大家都知道江余擅医,如今见江余很快开好药方,也都没有怀疑。
衙门的人将自己缩在角落,慢慢往外移,快出门时见张丞相一手休书,一手治……隐疾的药方,感到滑稽不已。
此时张丞相哪里有心思管自己的丑事被外人听见,忙喊管事将药方誊抄下来,去抓药。
比起张老爷纯粹的喜意,张老夫人想的多了些,对江余的话慢慢会过味来。
张丞相带回张夫人后,她为了让儿子不再宠着儿媳,给张丞相的后院塞了不少美人。
就在张夫人怀张鑫阳时,张丞相常去她侄女周姨娘房中,张夫人做完月子,也依旧没淡了周姨娘……
张老夫人怨毒的视线看向周姨娘。
江余见事情谈妥,带着已经缓过劲来的张夫人和张鑫阳就欲出张府,谁知这时刑部官差上门,抓拿江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