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音在他手下多年,本身能力不可小觑,也许迟早会发现,但不是现在,魏司承不会冒这个风险。
他会娶到李云栖。
不惜一切。
第二日,杜漪宁又来了端王府,可惜都没碰到魏司承,门房说他去了军营安抚伤兵,也没有具体回来的时辰,杜漪宁自然不可能浪费时间无休止地等下去。
她发现不少京城贵女在端王府门口徘徊,他们打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顿时心烦意乱。
在她疏忽的时候,她圈养的人,已经被别的觊觎者发现了,除了她也有别人发现了他的好。
她在回程途中遇到了太子,太子这几日被三子在朝堂上抨击,他的党羽也受到了不少波及,心情烦闷。
但见到杜漪宁,还是笑了起来。
杜漪宁美就美在,她的独特,她永远都有新的创意,特别到任何女子都无法复制。
她接受邀请去了太子府上,看到那府中姬妾成群,顿时就不舒服了起来,与魏司承比起来,这太子的生活太乱了。
而且从他最近的形势来看,能不能成为储君还难说。
杜漪宁对太子的态度,越发冷淡了起来。
其实若是私心里,她更喜爱九子。
他们青梅竹马,她又是多次在宫中救他于水火,换位思考,魏司承必然是很爱她的。
也许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障眼法,他也许只是保护她,如今夺嫡如此激烈,他是为她考虑才冷淡了下来。
杜漪宁曾经也是富四代的枕边人,宫心计看的不少。
很快就整理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她不该怀疑魏司承与她的深厚情谊。
云栖一早就去了懋南院请安,与余氏聊起了她最近作的诗,翻到其中一书册时,云栖看到了自己曾经做的菩提叶,被余氏风干后保存在书册中。
虽然余氏从不提李映月,但云栖知道她不是完全不在意,十几年的相处,再冷淡也不可能一朝之间就成了陌生人。
余氏只是不想因为这点在意,让云栖夹在中间。
她在这件事上做了选择,毫不犹豫地选了云栖罢了。
既然余氏不提,云栖也装作不知。
两人还一同做了糕点,正是院子里开得最旺盛的桃花,摘下来制成糕点。
见李崇音难得过来,余氏笑道:“看你最近一直书院,忙得脚不沾地,听说你们几次考核下来你都在甲班?”
松山书院每十日就有一次考核,按照考核成绩分甲乙丙丁四个班。
李崇音次次位列甲班,还是在三年都没回来的情况下,造成书院不小的轰动,就连余氏派去打听的人,都与有荣焉,将此事快速报告给了余氏。
“来,一同吃吃咱们云栖的手艺,这些年是越发厉害了。”
虽然早前对李崇音有所怀疑,但这么多年下来她看在眼里,李崇音对云栖比对李映月还要冷漠,兄妹两几乎没什么相处,就是这次把云栖从江南接回来,也是受了她的请托。
想来当年的错误已经掰正,只要李崇音不再想些不该想的,余氏就不会阻止兄妹两的正常互动。
李崇音闻言,看了眼云栖,顺势吃着糕点,同意余氏的观点,的确好吃。
看到余氏翻开的书页上那张绣着佛经的菩提叶,李崇音不经意笑道:“当年我看着她从树下掉下来,想不到是为了摘叶子。”
云栖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她没想到当时那丢脸的一幕,还被看到了。
迎上李崇音似笑非笑的目光,云栖有些窘迫。
怎么糟糕的一面,都被李崇音看了去。
多年过去,这几张菩提叶早就作古,云栖也没特意提起过,哪想到这原来是李映月冒领了女儿的功劳。
余氏又是难受又是气愤,原来从这么早,李映月就开始针对云栖。
那时候云栖又有哪里碍的到她?
余氏有些气:“为何一直不说?”
“当时说了您也不会信,或许还会被误认为冒认小姐功劳。后来……是忘了。”还真的忘了。
余氏噗嗤一笑,忍不住将从小没被好好对待过的女儿抱在怀里,也许是情绪起伏大,又将到了喉咙口的血重新咽了回去。
她要再撑几年,不看到云栖安稳过日子,得到爱重她的夫君,她怎么舍得离开,余氏不由得收紧了怀抱。
这边经过多年努力自学医术,勉强能下地行走的李星堂走入屋内,见母亲和五姐又抱在了一起,不由好奇地看向大哥,被李崇音摸了摸脑袋,感受到兄长对自己的关心,羞涩地笑了笑。
云栖看向李崇音难得温情的一面,明知此人性情冷血,还是不由得被这一幕暖了心。
待到了静居,云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司棋,司棋看到她还是很高兴,她只要想到胡苏与司书被毫无预兆地送走就心有余悸,司书那样在太子府不明不白死了,肚子的孩子也没保住,就像尘埃一样,无人在意。
还好云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李家小姐,不然也逃不出被送出府的可能。
云栖一进书房,就看到在研磨的蒟蒻。
她神情恍惚了一瞬,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自然就没注意到屋中燃着的香。
从李崇音到懋南院看望余氏那一刻起,云栖从心理上就被弱化了矛盾,不知不觉地入了局。
第078章
她定了定神, 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现在没了她,李崇音身边会有更听话的人, 没有谁会是特别的,这点上辈子就看清了。
而她的生活,也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她与严曜的事很快会定下,那时候也就代表她彻底摆脱了前世的命运,她才能真正放下那些恐慌与不安。
云栖想到未来的生活,又加上刚才在懋南院被李崇音营造的温馨气氛影响, 此刻心情不错。
她心态很好地环顾四周, 发现三年来这座书房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一切摆设与曾经无差异, 只是留在这里的人又换了一波,除了司棋外, 新的贴身婢女都是云栖不认识的。
她们见到云栖时, 都规规矩矩地喊着五小姐。
云栖默默感慨了一声, 一代新人换旧人, 其实这世道, 对女子真的是不公的。
李崇音看上去很是闲适,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简出来, 都是近日他亲自挑选的。
云栖一看果然是她最近特别感兴趣的游记, 这些书要买到并不容易,她道了谢。
云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 李崇音的做派无一不显示作为兄长的关心与大度, 她也不可太过拘泥。
“你想到让我送什么了?”
“我记得你对机关以及奇技淫巧之事颇有研究, 这是我在游学时碰巧得到的机关盒,刀枪不入, 遇火不烧,不知你可有兴趣?”李崇音投其所好,他知道李云栖曾经在看《三国志》,对其中木流牛马①很感兴趣,为此研究了数晚。
云栖的确看的书相当杂,前世就被李崇音填鸭式地灌输了不少,这一世她只捡自己喜欢看的。
当看到他手中的精致的机关盒,只有两掌大小,看起来是某种金属外壳。云栖想起上辈子见过杜漪宁将这个盒子拿来给李崇音,她解开了一半,用她的说法,这需要庞大的数学计算。
云栖虽不懂何为数学,但也知道要打开这个机关盒相当困难。
只是当时她已经恢复身份,哪怕好奇,李崇音也不会告诉她,没想到如今落到了她手里。
李崇音是在离开南越,前往詹国边境,在与詹国、胡国接壤的西凉地底宫殿寻到这个机关盒,也没当回事,只是给云栖拿着玩而已。
云栖不知李崇音想法,但神情是跃跃欲试的。
上辈子这个盒子没被打开过,这辈子她倒是想要试试。
云栖拿着机关盒,觉得李崇音这要礼要的不走心。
从今日这做派也知道,恐怕很难还清了。
救命之恩,云栖是认真想还的,她不想这辈子欠着李崇音,这就仿佛一个过不去的疙瘩。
如果没有两辈子多次搭救,那么她是不是能恨的,更干脆一些?
“这个可算不得礼。”
“那就麻烦你在院中坐一会吧。”
李崇音指了指,蒟蒻将木椅给云栖搬来,让云栖坐在花团锦簇中。
春花烂漫,彩蝶飞舞,云栖坐在其中,仿若画卷中走出的仕女,让经过的婢女们都忍不住驻足。
蒟蒻似乎欲言又止,但她看了看李崇音方向,常年来的畏惧让她还是沉默了下去。
云栖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他拿出了笔墨,而司棋的等人在旁伺候才知道他是想作画,他不会是要画我吧?
“最近技法生疏,书院中几位先生想看看我的人物画,就劳烦你了。”
“这也算礼?”
“不能吗?”李崇音眼带笑意。
云栖怔了下,但很快回神,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
这倒是有可能,李崇音极受当世大儒喜爱,让他画人物并非不可能,只是前世没这一遭罢了。
云栖心头有些紧张,她还没见过他的人物画,说不好奇一定是假的,李崇音的文学天赋,大约是她平生仅见。
也许是上辈子的想法作祟,总觉得被他一笔一画的描绘自己,有些心惊肉跳的。
可既然答应了,也没反悔的道理。
也不知是否是春日太好,云栖渐渐有了些困顿。
刚开始还撑得住,慢慢的越来越困。
她没发现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不知不觉间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周围人被遣走,李崇音不为所动地画着,即便云栖熟睡也没停下笔锋。
直到勾勒完她的眼眉,将她五官中最为特别的眼睛画好,望着里面人顾盼生辉的清亮眼眸,才将画笔放下。
他注视着远处浑然未觉的云栖,温和的说着:“将五小姐扶进去。”
说的再顺其自然不过,即便有任何人在,也不会起疑心。
云栖陷入了沉睡,她或许怎么都想不到,刚进屋时偶然闻到的香是经过特殊调配的,李崇音深知云栖精通药理,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
另外也有一点,云栖太过看轻自己的分量,她根本不认为这一世的自己有什么值得李崇音算计。
李崇音坐在床头,轻轻地抚摸着云栖的鬓边,清冷中又透着些许温和。
然后在蒟蒻惊恐的目光中,拿出了那只瓷罐子。
瓷罐子里有一大一小两只透气瓷瓶,分别放着一只母蛊,一只子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