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缘由就是当年李老夫人生产当日,正是她父亲重病去世之时,后续又要坐月子,让李老夫人生生错过与父亲见最后一面,再去的时候早已下葬。
在李老夫人心里,李昶是她的劫难,与她犯冲。
自此,她生了心结,对这嫡次子只放养着,不管也不问。这也导致李昶在遇见余氏前,浪荡又风流,整日自暴自弃,是京城有名的混子。
这次弄出这李代桃僵的事,他以为李老夫人会为家族声誉,否认云栖的存在。
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以往老夫人的确都是这么做的,家族荣誉大过天。
李映月已是京城皆知的李家二房嫡女,又时常出去参与世家聚会,这还怎么换。
就算是假,也只能假下去,对谁都好。
这时候真假,甚至都不是最主要的矛盾所在。
李老夫人好似看透了李昶的想法,也不戳破:“血缘是断不掉的,你母亲我还不是老糊涂。”
声誉再重要也不能让府中真正的千金流落在外,被人糟践。
“好了,我怎么也是云栖的亲奶奶。”若她这时候反对,这个东拼西凑的李家就要散了。
初春夜寒,李老夫人呛了一声,李昶立刻将史妈妈放的裘衣为李老夫人披上。
看着与自己生疏几十年的二儿子这般贴心,李老夫人眼眶闪了一丝水光,很快又掩去这情绪。
大是大非前,李老夫人不会一意孤行,不然也不可能将当年岌岌可危的李府救回来,要知道李府这偌大宅院曾差点卖掉还债。
“这次幸而被及时救了回来,没超过一日。”
“母亲说的是。”李昶也是舒了一口气,若是云栖失踪时间太长,这事不被人知道还好,被人发现太影响闺誉了,未来嫁娶都是大麻烦。
“你说救她的是某位皇子,可是真的?”
“是九殿下夜游时偶遇,让一清倌带回来的。”
说到清倌,李老夫人蹙了蹙眉头。
还是缓缓点了点头:“你对这位怎么看?”
“水中月,镜中花,非表象所及。”
李老夫人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李昶对这位不学无术的九子评价如此高。
只道:“左右是我们李家欠了天大的人情,你自己斟酌着。若无必要别让云栖与之接触了,道谢用我李府的名义,免得人说我们家攀龙附凤。”
“母亲放心。”他的云儿如此单纯,怎能与过尽千帆的那位扯上联系。
不过想到那位秦水嫣的容貌才情,女子中都是极为罕见,以云栖如今小豆芽的模样,李昶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他是爱屋及乌,旁人可不会。
“云栖被谁绑去,可有查到?”
“目前还毫无头绪,儿子打算再拜访顺天府尹。”
“嗯,人才找回,正是混乱时期,你要多用些心。你把云栖被掉包这事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其实李昶也是听锦瑟复述,加上后来余明珠所说,不算完整。
“其实这事夫人是最清楚不过的,儿子知道的并不多,要从有一日云栖在为我夫妻二人值夜说起……”
李府这一个晚上看似与平常一般,实则整个邰平阁的老妈妈都出动了,在夜幕下暗藏波澜汹涌。京城中好几位知名大夫被悄然请来懋南院,本以为是为李家二夫人看诊,没想到却是位小姑娘。
而不少不明目的的丫鬟们也被喊了起来,在各自院落集合,一小部分被遣去看管李映月,大部分则是在懋南院外待命。
“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点怕。”
“我也好紧张。”
“定然是大事,我刚问了管事妈妈,她都不清楚。”
“是老夫人那边下的令,谁都不知道,邰平阁那边的人可都是封口葫芦。”
“请那么多大夫,里头躺着的人是谁,是四小姐吗?”
在她们心里,李家两位嫡女,大小姐平时沉默寡言,独独四小姐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怎可能呢,四小姐还在邰平阁的佛堂呢。”
“刚才我看到大夫人的丫鬟在这附近徘徊,只是被史妈妈她们请走了。”
“你们看到大夫人的脸色了吗,哈哈,都犯紫了。”
“咱这府里,也只有老夫人在,才像样呢。”
“嘘,这些可不能乱说,被东苑那边的人听到咱们可要遭罪!”
她们只能通过聊天,缓解不安。
正因为未知,才恐慌。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众人都能感受到,李府今夜紧绷的气息。
仿佛笼罩在李府头上的天,都要换了色彩。
李映月早已睡下,那日害双胞胎差点溺亡后,虽保住自己不用去家庙,却也绝了与西苑的联系,无论她让焦雪带多少书信给余氏还有大哥、双胞胎,都像是石沉大海。
现在李映月只能抓住李老夫人的心,只要她还是李家嫡女,就不用担心李老夫人会放弃她。
李家前些年都是靠家中女子联姻换来的地位,李家女是李家的排面,这是她的信心。
她每日随着李老夫人礼佛完毕,就会抄写经书,便是学诗、刺绣、抚琴等都没落下,只有忙碌时才能忘却那些害怕。
被原本爱护自己的家人如此冷漠对待,李映月又恨又委屈,脑海中不断划过云栖和蒟蒻的脸。
本就夜夜难眠下,现在更时每日都睡得极浅。
所以当史妈妈带着丫鬟进来时,她立刻就醒了。
李映月正要问缘由,她们却丝毫没平日的礼遇,反而直接上来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李映月何曾这般被下人对待过,史妈妈只是淡淡地说:“映月小姐,得罪了。”
连四小姐都没喊,仿佛是在等待决定前,不敢擅自称呼。
“你们这是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只是无论李映月怎么质问,都得不到答案,她被强行刺破了手指,取出了几滴血后,就被放开了。
无人与她言明理由,甚至连基本对小姐的尊重都没有。
李映月想要发怒,可她们还没等她发怒就立刻离开了,顺带关上了门。
李映月着急地喊着:“曹妈妈,你在哪里?”
往日会在外间值夜的曹妈妈,今日却没了踪影。
李映月想出门,却发现门已经被锁。
她连拍了数下,门外的几位婢女却有礼又冰冷的请她先回去。
“我要见祖母,你们怎能拘我!?”这时,她还维持着世家女该有的口吻。
“正是老夫人让我们来的,请您安心等待。”
李映月又不信邪地狂敲了几下,见外面没有丝毫动静,才崩溃地慢慢走了回去,她看着食指上还未止血的伤口,很小的伤口,却仿佛在心口砸了个大洞。
这洞漆黑无光,她来到梳妆台前,看到里面的自己,与所有人都不像的脸,因长期在邰平阁未出门更加憔悴,猛地将所有东西都掀翻在地。
李映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找不到最贴心的曹妈妈。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是京城余家以及三品大员之女,她地位崇高,无论发生什么,父亲和祖母都不会放任的。
我是嫡女…
我是嫡女…
里面噼里啪啦的摔碎声不时传来,外头的几个丫鬟分毫未动。
她们面面相觑,都暗自摇了摇头。
她们只是被派来看住四小姐的,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以前总是听闻四小姐宽和待人,虽容貌不显,却也是知书达理的人。
如今看来,这哪里有大家闺秀的脾性,难不成这才是本性吗?
真是不敢往下想…
血液取了回来后,李昶还未与李老夫人谈完。
“虽说不算多准,不过在云栖这事情上已能说明问题,再试试映月的吧。”
李昶将自己的血与李映月的共同滴入乘着水的瓷碗中。
看到瓷碗中的变化后,李老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云栖该改名,李云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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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渐弱,化为细雨绵绵,车轮辘辘。
马车中的吟唱还在继续,秦水嫣柔美的歌声时不时从没关严实的窗缝见传出,里面仿佛是能令人堕入最魅惑的迷魂窟。
只是驶到半途,被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一身宝蓝便装,面貌白皙俊俏,面无须发,小太监莫昌廉低眉顺目地朝着车里头的人行礼:“问九殿下安,肃王有请。”
车内的人许久未出,似照常与花魁如胶似漆,极为不舍离开。
过了好一会没动静,莫昌廉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加大,魏司承才不情不愿地出来,只是衣物看着都是凌乱的。
魏司承颇为不耐烦:“小怜儿,九爷的雅兴都被你扰了,你要怎么赔?”
莫昌廉是肃王最宠爱的小太监,就是魏司承也不能不给面。
魏司承淡淡的酒气喷到莫昌廉脸上,被那迷离又肆意的目光扫到,这位真是男女都抵不住的魅力,莫昌廉没有再看:“九殿下可别为难小的了,小的也只是个小奴才。”
“行了,躲什么,爷可没那爱好。”
说着,就带着些许醉意上了另一辆准备好的马车,在下人掀帘时,他忽然转头看向身后某处高墙。
有人隐匿在那里,非常隐蔽,随了一路。
与李崇音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看来,是被发现了。
他这人贪心。
女人,要。
这有用的男人,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