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得出神,窗户啪的一声被敲响,几乎是本能的,吕秀冲到柜子边,抄起剪刀横在胸前,下一刻,窗户被推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从外面翻进来。
屋里没点灯,光线昏暗,吕秀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翻进来的人是周珏。
周觉比吕秀还意外,问:“这个时候你怎么在家?”
“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能在?”吕秀回怼,今天受了太多惊吓,看到周觉,不自觉的把怒气撒到他身上。
周珏没生气,见她手里拿着剪刀,想起上次她用石头砸自己,问:“手里总拿着武器,防谁呢?”
“自然是防心怀不轨的人。”吕秀没好气的说,放松下来身子有点发软,把剪刀放到桌上,人也跟着坐下。
周珏不觉得自己是心怀不轨的人,他对她有什么企图,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
他走到吕秀面前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细长条的檀木盒子,盒子上面刻着精美的纹路,一看就不是俗品。
周珏说:“这是南襄使臣前几日才送到昭陵的,我觉得挺好看的,本来想趁着你不在放屋里等你自己发现,没想到让你碰上了。”
不被碰上你就要像这样随随便便进我屋?
吕秀想翻白眼,对盒子里的东西并不好奇,冷静的提醒:“周大统领,擅闯民宅是会被官府当作小偷处置的。”
“我是来送东西又不是来偷东西。”
周珏理直气壮,自顾自的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串手链,上面串着绯红的珊瑚珠和透亮晶蓝的宝石,那宝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竟然还泛着盈盈的光泽。
很漂亮。
哪怕吕秀在太后身边待过几年,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链。
吕秀被手链分散了一点注意力,下一刻手腕一暖,周珏抓了她的手,吕秀下意识的想抗拒,周珏命令:“别动。”
他稍微用力就能把她的手折断,吕秀乖乖的不敢再动,周珏把那串手链给她戴上。
链扣对他来说有点过于细了,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半天没能扣上,为了缓解尴尬,咳了两声,为自己解围说:“我没送过姑娘东西,第一次不熟练,你多担待。”
吕秀没说话,由着他帮自己把手链戴好。
她的手腕很细,手链稍微大了点,不过衬得她的腕骨很漂亮。
周珏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而后问:“今天你不是应该在吴府帮忙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们没留你吃饭?”
周珏是没话找话,本来如果吕秀不在,他送完东西就要走的,这会儿她在,就想多说几句话和她多待一会儿。
他不大会演戏,眼神热烈又直白,被他这么看着,吕秀莫名委屈起来,眼眶控制不住的发热,怕情绪失控,吕秀低头说:“东西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还是慢了一步,尾音发了颤,周珏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坐在那里没动,直勾勾的盯着吕秀,过了会儿,吕秀肩膀轻轻颤动了一下。
周珏的眼神立刻变得凛冽,他抬起吕秀的下巴,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见两行泪,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吕秀硬撑着说,周珏皱眉,问:“当真没事?”
吕秀还想嘴硬,周珏直接低头吻上来。
他的动作比上次温柔不少,却也霸道强势得让吕秀难以承受,吕秀在他胸口捶了两下,周珏撤离,冷肃道:“我希望你能弄清楚状况,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再不久还会风风光光的嫁进周家做周夫人,我虽然不能成日都陪在你身边,却不代表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你可以任人欺负,我们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应该告诉我。”
周珏的语气很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吕秀莫名被他说服,好像她瞒着他什么事是她不对。
“你先放开我。”吕秀说,周珏不仅不放,还把人抱到自己腿上,说:“就这样说。”
吕秀把今天在吴府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周珏周身的气息一点点变冷,寒气逼人。
吕秀只阐述了事情经过,没有说被发现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但周珏立刻就知道背后的人是想置她于死地。
吕氏一族衰败,她现在在京中的处境本就不好,若是被发现和陵阳侯世子待在一起,多半会有人说她想勾引攀附陵阳侯世子,司偌铭在外的风评向来很好,发生这种事众人对男子的包容度又比女子高得多,所有的脏水和罪名都只会叩在她一个人身上,到时她百口莫辩,只能身败名裂,沦为笑话。
背后设计之人心思有多歹毒不言而喻。
周珏可以想象吕秀当时的害怕无助,微微用力抱紧她,说:“我再从家里调几个护卫暗中保护你,这件事交给我解决,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
周珏说完放开吕秀就要走,吕秀拉住他的袖子,担忧地说:“你不要冲动,这件事应该有更平和的方式解决,万一事情闹大……”
“就是闹到御前也有我担着。”周珏打断吕秀,“陛下虽然对吕家有心结,但是是非分明的明君,而且我既然说了要护你周全,便不是说说而已。”
周珏说完揽着吕秀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说:“今天你受了惊吓,一会儿早些休息,若是害怕便让……”
周珏本来想说让春灵陪着她的,话到嘴边变了味儿,说:“若是害怕,今晚我就不走了。”
吕秀满腹的顾虑被冲散,一把推开他,说:“我才不害怕。”
她力气小,周珏纹丝不动,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夸赞道:“嗯,我家秀秀最勇敢了。”
“……”
谁是你家秀秀啊!
吕秀绷着脸看着周珏又从窗户翻出去,片刻后,春灵来敲门,小心翼翼的说:“小姐,我熬了绿豆汤,你还是喝点吧。”
吕秀叹了口气,开门让春灵进来。
这边周珏翻出院子,没急着回周家,而是骑马直接去了陵阳侯府。
时辰颇晚,周珏没事先下拜帖,来得突然,府上的下人都很意外,进去通禀花了点时间,然后才把周珏迎进司偌铭的院子。
司偌铭洗漱完已经换上里衣准备休息了,听到周珏来访,只匆匆披了件外衫在身上。
进了屋,周珏开门见山,说:“听说我未婚妻的发钗不小心落在世子殿下这里了,我来替她取回去。”
司偌铭惊诧道:“周大统领何时有未婚妻了?”
“已经交换过定情信物,过些时日便会公布。”周珏坦然回答,司偌铭试探着问:“周大统领说的可是吕姑娘?”
“正是。”
周珏毫不犹豫的回答,司偌铭有些意外,同时又有淡淡的失落,不过他没让情绪外泄,起身把吕秀那支发钗拿出来给周珏,温和道:“今日若不是吕姑娘反应机敏,只怕会出大事,我原本打算过几日登门好好道谢,没想到周大统领先来了。”
周珏把发钗收进袖袋,问:“今日之事绝非小事,世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背后之人用心险恶,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司偌铭的眼神变得锋锐,面上闪过厌恶,他饱读诗书,崇尚圣贤,行事向来坦荡磊落,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背后阴人的伎俩,尤其还对一个弱女子用这种手段。
周珏和司偌铭的看法一致,继续问:“今日我在宫中当差,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世子殿下可有怀疑的人选?”
司偌铭点头,说:“我酒量不好,今日宴上被人劝了几杯酒,便有些醉了,一开始我没当回事,后来却浑身乏力,这才发现酒里有问题,不过为时已晚,当时和我一桌的人平日与我都有些交情,不过有一人嫌疑最大。”
“谁?”
“工部尚书张应山之子张浩。”司偌铭说,周珏对张浩没什么印象,眉头皱起,司偌铭立刻给出理由,“我回来后让人打探了下,张浩此人学业并不突出,吕家落败后,他曾几次想纳吕姑娘为妾,被吕姑娘拒绝后还多次纠缠。”
这些事吕秀从来没说过,周珏大多数时候都在宫里忙自然也不知晓,他想起春灵之前说吕秀绝不会做妾,和吕秀一直以来的防备,终于明白问题所在。
司偌铭对张浩了解也不深,不对他这个人做过多评价,只说:“昨日宴上我与张浩的位置是挨着的,他虽然没劝我喝酒,却有很大的机会在我酒里下药,不过这些只是我的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
现在宴会已经结束,证据只怕早就被张浩销毁,没办法定他的罪。
周珏大概了解了,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谢世子殿下相告。”
周珏说完站起来,转身走到门口,司偌铭犹豫了会儿唤了一声:“周大统领。”
周珏停下,回头看着司偌铭,司偌铭耳垂染上红晕,说:“我回家之后发现怀里还有一只绯色肚兜,如果不出意料,应该是吕姑娘的贴身之物,这东西虽然是别人塞给我的,但也不便还给她,我已经命人烧掉,以免留下把柄,吕姑娘一个弱女子在外面住委实有些危险,周大统领还是让她多注意些的好。”
司偌铭说完,肉眼可见的发现周珏从骨子里往外冒出森寒的冷意。
良久,周珏才说:“谢世子殿下提醒。”
出了陵阳侯府,周珏冷笑着舔了圈牙,脑子里已经闪过一百种把背后之人揪出来好好折磨一番的方法。
呵呵……
第259章 周而复始篇(七)
受了惊吓,有点睡不着,吕秀点着灯在房间画图纸。
灵感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平时没事就画一画,需要用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春灵来添过两次灯油,吕秀先让她下去睡了。
更夫路过两次,亥时过了,吕秀放下笔,揉揉有点酸胀的肩颈,正打算把图纸收起来睡觉,窗子又响了下,不等她去拿剪刀防身,周珏从窗外翻进来。
吕秀没什么脾气了,忍不住说:“有大门不走,你怎么翻窗还翻上瘾了?”
她难得没叫他周大统领,语气不自觉多了股亲昵,周珏身上的寒气消减,说:“今天时辰太晚了,不方便叫人开门。”
你知道叫人开门不方便,怎么不知道深夜翻窗进女子房间更不方便?
吕秀腹诽,周珏走到桌边,看了眼她画的图纸,很是自然的问:“下季的新品?”
吕秀点头,把图纸收起来,柔声问:“周大统领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周珏全当没听出吕秀的逐客之意,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问:“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画了几张图纸,马上就要睡了。”吕秀如实回答,周珏大刀阔斧的坐在桌边,说:“那你睡吧。”
说完一点要挪动的意思都没有,吕秀偏头看着他,见周珏无动于衷,主动开口:“周大统领不走吗?”
“明日我休沐,不必进宫,可以在这儿守着,你安心睡便是。”
“……”
你这么大个人在这儿杵着我要怎么才能安心?
吕秀表情有点僵,确定周珏是来真的,解释道:“我真的是为了画图纸才这么晚睡,并不是因为害怕,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是不大好。”
周珏立刻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越矩之事。”
你之前已经做过了。
吕秀用眼神控诉,周珏底气十足的为自己辩解:“我之前是为了让你说实话,你什么都不说,哭成那样,我会担心。”
这样说他还有理了。
吕秀第一次觉得周珏嘴皮子挺利索的,正要反驳,周珏抢先道:“你放心,明日一早我会离开,不会有人知道我来过。”
就算有人看见他从这里出来,他也有法子让那些人闭嘴,不敢在背后非议。
吕秀不知道周珏心中所想,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得了保证也不好再僵持。
就像他说的,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有肌肤之亲也不是一次两次,他若是真想对她做点什么,她也是反抗不了的。
周珏还穿着那身银甲,从宫里出来还没回过周家,吕秀不再赶他走,转身出门,周珏警惕的问:“去哪儿?”
“烧热水。”
吕秀回答,周珏想说都这么晚了还烧什么热水,也不嫌麻烦,但想到人家姑娘娇贵,和他这样的糙老爷们儿不同,受不了脏也很正常,便跟着吕秀一起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