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试着为自己辩驳,恒德帝却不听,这个时候赵彻站出来,为沈柏求情,恒德帝做出让步,要沈柏在下半年的太学院测考中拿到前三的名次,如果不行就要严惩沈柏。
沈柏被吓到,乖乖认罚。
赵彻把人领回熠辰宫,沈柏耷拉着脑袋,恹恹的不说话,赵彻也没再说什么,让小贝送来热水给她泡脚,又换了一次药,让她睡下。
第二天一早,沈柏被送回太傅府,赵彻让人送了不少好东西,把书韵苑里的摆设几乎都换了一遍。
他其实还想让沈儒修换个大一点的宅子的,不过被沈儒修拒绝了,沈儒修知道他对沈柏不一般,但沈柏到底是沈家的人,始终是要服沈家管束的。
沈柏这次做庄赚的那五百两银子沈儒修没没收,让她自己保管着,不过警醒了些,专程从京中武馆请了武师做护院看着沈柏,以免她再闹什么幺蛾子乱跑。
沈柏这次离家出走在京中算是出了名,所有人都知道,太傅府有个胆大包天的小少爷,她年纪虽小,却是天资聪颖,能赚钱会算计,只是这心思就是不肯用到正道上,以后怕是要成为祸害一方的小霸王哦。
沈柏的事给这个夏季增添了趣味,日子一天天过着,很快入了秋。
太学院开学,少年们重新聚到一起。
沈柏还是时不时的要跟人打架,不过她上课不再明目张胆的趴着睡觉,也会撑着脑袋认真听会儿课。
她入学还不到一年,按理是跟不上顾恒舟他们的课业的,恒德帝还要让她进前三,委实是强人所难。
小小年纪就承受着不该承受的压力,沈柏难得忧愁起来。
第一次文修随堂小测,沈柏拿了天映班第十二名的成绩,夫子们都被惊到了,直夸沈柏是天才,但沈柏很忧伤。
十二名离前三实在太远了,她根本达不到。
赵彻不知道沈柏的忧伤,他看了沈柏的答卷,她的字还是很丑,但答题思路很清晰,靠背诵的题目她一道都没错,再过两年,文修在太学院里拔尖是绝对没问题的。
赵彻觉得挺好的,又让人暗中给太傅府拿钱,给沈柏每个月的零花钱涨到十五两。
沈柏其实不差钱的,自从上次被赵彻敲打之后,孙氏也不敢对沈柏有任何不满,但赵彻还是下意识的想给沈柏钱花。
快到秋末测考的时候,沈柏找过赵彻一次,她已经卯足了劲儿努力了,但还是达不到前三的水平,她怕被恒德帝责罚,想让赵彻帮她应付过去。
她找的时机不好,那天赵稠被夫子留下背诵课文,怕她被赵稠看到,赵彻很冷淡的拒绝了她,让她自己好好努力,不要弄虚作假。
赵彻本以为沈柏还会来找自己,没想到她不仅没来,还赌气躲着他。
测考前日,沈柏偷题被夫子逮了个现行,别说进前三,连测考资格都被取消,还被罚打扫院落半月,沦为整个太学院的笑话。
这种事藏不住,很快,瀚京人人皆知,一生刚正不阿的沈太傅,膝下有个插科打诨、专走邪门歪道的儿子。
好在沈柏脸皮厚,跟吴守信干了一架,也就不管这些人说什么了。
太学院放假后赵彻比上课的时候还忙,德妃不死心,还是想做皇后,太后也总是在背后搞小动作,他一天不仅要看兵法和治国之策,还要跟这两个女人斗智斗勇。
不过得了闲,赵彻也会想起沈柏,不知道她一个人闲在家里会闹什么幺蛾子。
冬至前一天赵稠过生辰,德妃请了太学院的少年和夫人们进宫一起吃饭热闹一下,赵彻本来是可以找借口推辞的,但想到沈柏可能会进宫凑热闹,便随便挑了个玩意儿做贺礼去了。
德妃又惊又喜,对赵彻相当热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赵彻的生辰呢。
赵彻做着表面功夫,等开了宴才确定沈柏不来了,有点失望,自己也没吃两口就走了,一点没给德妃和赵稠面子。
冬至后是腊八节,恒德帝设宴,请了五品以上的官员进宫一起过节,毕竟马上要过年了,等除夕的时候,人又多,要做的事也多,提前嘉奖一下,也免得到时有疏漏让人不开心。
赵彻作为太子自然要出席,各官员也都知道这是机会,带了自家拿得出手的孩子,但沈儒修是自己来的,沈柏又没进宫。
赵彻整场宴会没说上几句话,都在琢磨沈柏又在家作什么妖。
眼看到冬桂节,沈柏年纪小,是不在受邀之列的,但赵彻让宫人去通知沈柏参加。
宫人回信说沈柏病了,出不了门。
赵彻忍不住,借着去看外公的名义出宫,绕道去了趟太傅府。
刚下过一场雪,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书韵苑里堆了两个丑兮兮的雪人,赵彻进屋的时候,沈柏正围着火炉吃烤红薯,红薯烤得有点焦,她的手和脸都糊上黑灰,像只小花猫,见他进门,差点噎着。
赵彻顺手倒了杯茶给她,拿走她手里半块烤红薯。
沈柏喝了水咽下嘴里的东西,紧张兮兮的问:“殿下,你怎么来了?”
屋里暖和,她没穿袄子,穿着一件枣红色绣各色锦鲤锦衣,脸又圆润了些,像个白面团,让人忍不住想捏两下。
赵彻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抬手在沈柏脸上掐了一下,说:“脏。”
沈柏下意识的用手擦脸,她的手也是黑的,怎么擦得干净?
赵彻拍开她的手,拿出帕子帮她擦脸。
沈柏乖乖仰着头没动,等他擦完脸问:“你今天是来押我去大理寺的吗?”
“押你去大理寺做什么?”赵彻反问,鼻尖闻着烤红薯的香甜味道,忍不住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沈柏这会儿顾不上吃的,问:“我没考进前三,还作弊偷题,陛下没有震怒吗?”
偷个题就能进大理寺,那大理寺的人岂不是要忙死?
赵彻腹诽,又吃了一口烤红薯,说:“把你押进大理寺,你就能考进前三吗?”
沈柏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煞有其事的说:“大理寺的牢房又冷又臭,蟑螂老鼠满地都是,我去了那里肯定吃不好睡不着,不出三天就疯了,怎么可能考进前三?”
赵彻点头,说:“我跟父王求了情,只要你在十六岁之前参加科举并考得功名,就不会再追究你。”
“真的吗?”沈柏的眼睛亮起,天知道她这段时间有多担惊受怕。
赵彻尝了鲜,不想再吃了,把红薯放下,慢吞吞的擦手,而后问沈柏:“你最近不进宫,就是在怕这个?”
沈柏不自在的摸摸鼻尖,讪笑着说:“我就是个小人物,陛下日理万机,我不去陛下眼前晃悠,陛下多半不会想起这件事,这一晃悠不是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吗?”
“这么怕不知道来找我?”赵彻反问,沈柏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
她哪里没找过他?但他那个时候那么铁面无私,她还能死皮赖脸的赖着他吗?
赵彻也知道沈柏在想什么,压低声音说:“有些话,你要懂得分场合。”
沈柏现在还不大懂这些,含含糊糊的点头,而后问:“那这次冬桂节,我去凑凑热闹也没关系是吗?”
赵彻点头,沈柏一下子恢复活力蹦起来。
这些时日可把她憋坏了,好多热闹她都没凑成呢。
赵彻简单交代了她一些注意事项便回宫了。
冬桂节这天,一早又开始下起雪来。
这是赵彻做太子后的第一个冬桂节,他不用上场比试,但要负责顾全大局,恒德帝只露个面,其它的事都会交由他负责,这也是锻炼他独当一面的能力。
见屋里燃了灯,小贝立刻敲门,赵彻应声,小贝推开门,冷风立刻卷着凛冽的寒气和雪花进屋,被屋里暖融的炭火一烤,便化了。
后面的宫人忙不迭的进屋,小贝站在最后,把门关上,风雪也阻隔在外。
“几时开始下雪的?”
赵彻边洗脸边问,小贝忙说:“寅时过开始下的,一开始只是小雪,没一会儿雪就大了,这会儿地面上都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呢。”
赵彻皱眉思索着,冬桂节的日子是每年钦天监看好定的,临时改的话不太吉利,想了一会儿,他吩咐小贝:“去承宣门找杨统领,让他加派二十人在后山,以免发生意外,另外再让内务府派三十个宫人清理山道的雪。”
要是雪一直下个不停,山道积雪太深,危险会大大提升。
参加冬桂节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少爷,眼看马上到年关了,磕着碰着都不是什么好事。
小贝应声离开,其他宫人伺候赵彻换好衣服。
衣服相当厚实保暖,但走出殿门,冷风还是一瞬间像刀子一样拍在脸上。
赵彻停下,吩咐宫人多拿了一件大氅,先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没想到恒德帝也在。
恒德帝来了一会儿了,赵彻进门的时候,瞧见他和太后的表情都不大好看,恒德帝岔开话题,跟赵彻谈起来,太后似乎还在气头上,看也不看赵彻。
赵彻不甚在意,和恒德帝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
恒德帝和太后说话的时候,屏退了宫人,赵彻出门后没有立刻离开,在门外站了会儿,听见太后怒气冲冲的说:“这孩子笑里藏刀,城府深的很,皇帝当真以为他不记恨你?等他长大,第一个就会对你动手,皇帝难道就不害怕?”
外面风雪声很大,赵彻没听清恒德帝回答了什么,只听到太后的怒斥。
赵彻只听了几句,便觉得没意思,大步走出慈安宫。
原本他觉得今天的天挺冷的,但从慈安宫出来,他觉得还是人性更冷酷狠毒。
他的皇祖母在吃掉卫家的产业之后,开始想弄垮他这个太子了。
先是母后,再是卫家,最后是他。
一步一步,真的是好算计呢。
赵彻走得很急,宫人叫了好多声他才听见,他停下脚步,胸口仍有怒火攒动,宫人小跑着追上来,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小心翼翼的提醒:“殿下,您走错路了,这不是去行宫的方向。”
赵彻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离慈安宫很远,到了后宫的范围,再往前不远就该到德妃的庄贤宫了。
那个女人,哪里配得上庄贤二字?
赵彻握紧拳头,赵稠正好给德妃请了安,从庄贤宫走出来,看见赵彻站这儿,身边还跪着个宫人,快步走来,看热闹的问:“皇兄怎么在这儿,莫不是来给我母妃请安的?”
赵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抬脚把那宫人踹翻在地,意有所指的说:“心情不好,教训教训狗东西。”
那宫人不敢乱说话,被踹倒后连忙跪好。
赵稠像是抓到什么把柄,立刻说:“皇兄这样可是不对啊,这宫人也是人,皇兄怎么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随便拿别人撒气呢?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你这个太子呀?”
这种事,谁敢传出去?
当然只有赵稠会传出去。
赵彻不怕他传,只是这会儿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凉凉道:“方才本宫去慈安宫,父王也在陪皇祖母说话,四弟再不去,父皇该知道你成日睡懒觉,疏于给皇祖母请安,不守孝道了。”
赵彻到底是跟三公学了一年权术的,赵稠说不过他,只能不甘心的离开。
等赵稠带着人赶去慈安宫,赵彻对跪在地上的宫人说:“回熠辰宫领赏,今日之事,本宫不想听到任何不好的传言。”
宫人立刻磕头说:“奴才绝对守口如瓶!”
赵彻又往庄贤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拂袖离去。
他不会轻易把太子之位让出去,总有一日,他要让这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憋着一口气,赵彻很快走到昭熠门,正要独自上山,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沈少爷小心。”
循声望去,沈柏穿着一件大红斗篷,圆滚滚的摔在地上,四脚朝天的那种,屁股还在地上弹了一下。
这场面很是滑稽,连值守的禁卫军都没憋住笑。
赵彻一肚子火消了大半,走到沈柏身边。
冬日穿得厚,沈柏倒是没摔疼,见到赵彻还咧嘴笑起,脆生生的喊:“太子殿下,你也在这儿呀。”
这人好像永远都没有烦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