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
顾兄,你不是醉了吗?怎么思维还如此敏捷?
沈柏被噎了一下,见时辰不早了,也不跟醉鬼过多争论,认命的帮他擦身子。
擦了一会儿,顾恒舟突然又问:“你刚刚叫顾三什么?”
顾兄,你可以了,不会连这个都计较吧!
沈柏抬头瞪着顾恒舟,不想再惯他这个脾气,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欲念深重的眸,他的眼角被热气熏蒸的有些发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说:“也叫我一声听听。”
他的胸膛和脖子都被熏得发红,随着吞咽的动作,晶亮的水珠顺着喉咙滑下,最终没入水中。
沈柏的视线随着那水珠移动,脑子都变得不灵光起来,讷讷的问:“顾兄,你想我叫你什么啊?”
顾恒舟抓住她的手,眼尾邪肆的上扬,唇角微勾,瞬间摧毁平日的高冷禁欲变得狂狷邪魅,蛊惑的问:“不愿意?”
愿意愿意!这种时候,就是为你去死都愿意!
沈柏看得眼睛都直了,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唤了一声:“恒舟哥哥?”
她还是用的少年的声音,不算柔婉,却很软和,顾恒舟眸色加深,说:“再叫一声。”
沈柏毫不犹豫,脆生生的又叫了一声:“恒舟哥哥!”
顾恒舟满意了,抓着沈柏的手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沈柏没防备,差点一头栽进桶里,及时用手撑在顾恒舟胸膛,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撞了一下顾恒舟的鼻尖,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沈柏立刻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故意耍流氓,我只是没稳住!”
顾恒舟弯眸,凑到她唇角亲了一下:“乖。”
“……”
沈柏面无表情,一颗心鼓胀得恨不得立马炸掉。
喝醉酒的顾恒舟也未免太撩了吧,他真的没有偷偷去逛过花楼?
沈柏对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顾恒舟却还没松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说:“今天我和姜家小姐去逛街了。”
这个时候提其他人,沈柏满腔的粉红泡泡爆掉一半,点点头说:“我看到了,你们今天买什么了?”
顾恒舟没回答,只是强调了一句:“我不喜欢她。”
沈柏说:“我知道。”
你当然不会喜欢她,不然上一世你也不会娶其他人。
沈柏回答得太快,顾恒舟眉心微微拧起,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对沈柏说:“我爹喜欢喝烧刀子酒,吃九衡斋的烤鸭,他身上有寒疾,李太医那里有一套专门的针灸法子可以镇痛祛湿。”
顾恒舟说得很快,像是早就在心里排练了许久。
沈柏全部记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顾兄,你想让我替你把这些都买来送给国公大人吗?”
顾恒舟不说话了,松开沈柏,脸上又覆上寒霜,像是被忽略没有得到礼物的小孩儿。
沈柏连忙安慰:“好好好,我明天就亲自把这些东西送国公府来,你别生气了,行吗?”
顾恒舟还是不吭声,但脸色好了很多,看样子像是扛不住酒劲儿要犯困了,沈柏连忙帮他搓了澡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服。
刚做完这些,顾三敲门送来醒酒汤,沈柏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开门把醒酒汤端进来。
顾三生怕沈柏会对自家世子殿下做什么龌蹉的事,想跟进来看看,顾恒舟直接呵斥:“出去!”
顾三不敢忤逆,不甘心的离开。
沈柏端着醒酒汤走到床边,吹了几下,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递给顾恒舟,哄小孩儿似的:“顾兄乖,喝了这个咱们就睡觉,明天头才不会痛。”
顾恒舟皱眉,凉凉的看着沈柏,冷意十足,沈柏犹豫了一下改口道:“恒舟哥哥,快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吧。”
顾恒舟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却接过那碗醒酒汤一饮而尽。
沈柏松了口气,把碗放到桌上,扭头问顾恒舟:“恒舟哥哥,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能睡在这里吗?”
顾恒舟躺下,算是默许沈柏的要求,沈柏麻溜的脱了鞋子爬进床里边,还没来得及躺下,顾恒舟的手便横了过来,直接揽着她的腰把她捞进怀里,下巴也随之搁到她肩上。
沈柏整个人正好嵌在他怀里,契合得不得了,他的动作也很熟练,好像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
沈柏有些意外,想翻身看看他,刚动了一下,两只手被抓住,顾恒舟低哑的声音传来:“安分点,不许揉胸。”
他的下巴抵在沈柏颈窝,几乎是贴着沈柏的耳廓在说话,湿热滚烫的呼吸将沈柏的耳朵一下子染得绯红,心尖也跟着被烫了一下。
沈柏乖乖躺着不再动弹,脑子里却还有个疑问:顾兄怎么知道她最近睡觉喜欢揉胸?
顾恒舟身上的酒气很重,被这酒气一熏,沈柏很快也来了睡意,沉沉的睡过去。
……
第一次醉酒,还喝了一大坛,顾恒舟难得没有早起,一觉睡到辰时末才醒来。
喝了醒酒汤,醒来时脑袋虽然不疼,理智却没有立刻回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坐起身,左臂有些麻,像是被重物压了一晚上。
顾恒舟揉了揉胳膊,起床把门打开,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寒意又加重了两分,天阴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时辰,站了一会儿,顾三从外面走来,恭敬行礼:“世子,你醒了,我马上去打热水。”
“等等!”顾恒舟叫住他,“昨晚我喝醉了,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顾三仔细想了下,说:“昨晚世子是和国公大人一起回来的,国公大人给周大人放了十日假,顾四去主院照顾的国公大人,大人回来后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属下猜想应该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
顾恒舟抬手揉了揉眉心,对昨晚从画舫回来以后的事都记不大清楚了,感觉那些记忆笼了一层薄雾,怎么都看不真切。
见顾恒舟神色有些痛苦,顾三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沈少爷昨晚偷偷潜进荆滕院,世子说有话要跟他说,这些世子还记得吧?”
顾恒舟手上失了力,在眉心留下一个泛白的指印:“既然是偷偷潜进来的,怎么不把她赶出去?”
顾三低头:“属下本来是想赶的,但世子说有话要与他说。”
不仅有话要说,对沈少爷的态度还相当维护呢。
后面这句话顾三没说出口,总觉得这次押运回礼回来以后,自家世子和沈家少爷之间的气场变了许多。
顾恒舟脑袋有点疼,顾三不会撒谎,那昨晚就是他自己把沈柏留下来的,他跟沈柏都说什么了?
顾恒舟神色越来越冷,顾三也怕昨晚没有阻止坏了大事,连忙说:“沈少爷今日一早带了礼物登门拜访,这会儿正在前厅和国公大人说话,世子若有什么疑问,大可直接去问他。”
带了礼物来拜访?
顾恒舟眉心皱褶加深,回屋换了一件衣服,立刻往大厅赶,还在大厅门外就听到顾廷戈爽朗的笑声,眼底闪过诧异,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见他爹这么开心的笑过。
提步走进大厅,顾恒舟敛了急色,规规矩矩向顾廷戈行礼:“儿子见过爹,昨日喝多了点,起得晚了,还请爹恕罪。”
顾廷戈脸上笑意未收,淡淡道:“无妨,陛下也难得准了你的假,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
顾恒舟直起身,这才将目光投向沈柏。
和昨日截然不同,今天她穿了一身天青色绣翠竹锦服,额间拴一根白色银丝绣祥云抹额,颜色素净,身上的纨绔之气荡然无存,衬得小脸白白净净,书生气十足,内敛又文雅。
这会儿她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两腿并拢,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只差把“乖巧”两个字刻在脸上。
碰上顾恒舟的目光,她咧唇笑起,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牙齿,脆生生的开口:“恒舟哥哥,你醒啦!”
听见“恒舟哥哥”这个称呼,顾恒舟太阳穴轻轻跳了两下,眸光瞬间变冷,沈柏却笑得更欢,说:“我方才已经很认真的向顾叔叔道过歉了,顾叔叔宽宏大量,不会与我一般见识,日后我也会循规蹈矩,不给恒舟哥哥添麻烦的。”
顾恒舟握了握拳,咬咬牙命令:“说话正常点!”
沈柏点头,笑得意味深长:“懂了,那我还是继续叫你顾兄吧。”
她这样子倒显得两人有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似的。
顾恒舟刚想说点什么,顾廷戈沉沉开口:“时辰也不早了,外面还在下雨,小柏中午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
镇国公主动留饭,沈柏当然不会拒绝,笑盈盈的说:“好啊,昨晚我说话有失分寸,正好给修哥儿和二婶也道个歉。”
沈柏这乖巧样也许能骗过顾廷戈,却骗不过顾恒舟,顾恒舟心生警惕,问:“你今天不用陪大祭司了?”
沈柏说:“今天一早就在下雨,又正逢休沐,太子殿下让人捎信给我,说今日大祭司要与殿下一起品茶下棋,不用我作陪。”
顾恒舟还想赶沈柏走,沈柏又说:“这次去东恒国我开了不少眼界,也有许多想法想与顾叔叔交流,顾兄你不会因为私人感情故意赶我走吧?”
顾恒舟薄唇紧抿,被沈柏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的确有些公私不分了。
顾廷戈也开口说:“小柏说得有理,公是公,私是私,行远若是不愿意见到他便退下吧。”
顾恒舟神色一凛,恭敬地说:“儿子知错!”
顾恒舟在一旁坐下,再不提赶沈柏走的话,顾廷戈这才看向沈柏:“小柏现在可以说说此次前往东恒国,都受到哪些启发了。”
谈到正事,沈柏的表情也正经许多,眼眸发亮,认真道:“回顾叔叔,晚辈发现东恒国人用的弯刀,比咱们用的刀剑更坚韧锋锐,晚辈斗胆断言,昭陵目前的锻造技术已经落后东恒国甚至其他邻国,这对其他人可能影响不大,对军中将士来说,却是可以致命的短板。”
顾廷戈还是年少时去过一次东恒国,不知道东恒国现在用的兵器是什么样,下意识的想说是使用者的问题。
沈柏紧接着又道:“晚辈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顾兄在东恒国与暮祀城城主暮客砂打斗过程中,手中兵刃几次皆被绞断,暮客砂虽然天生悍力,顾兄的身手却在他之上,然而因为兵器不利,顾兄险些命丧他手,委实太吃亏了。”
沈柏空口白牙的说没什么可信度,带上顾恒舟瞬间就不一样了,顾廷戈看了顾恒舟一眼,并未就此事发表意见,一针见血的点明沈柏的真实意图:“你想动工部?”
沈柏坦白的点点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部这些年闭门造车,锻造技术停滞不前,若再不整改,日后害的会是军中无数将士的命。”
顾廷戈问:“小孩儿,你可知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沈柏勾唇笑起,眸子亮如星火:“工部一直由太后母族吕家掌管,晚辈这话,是在忤逆太后娘娘!”
太后是什么人?
那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娘,恒德帝虽然是正统太子继位,若没有太后母族吕家支持,这么多年,恒德帝的帝位可不一定能这么稳固。
沈柏忤逆太后,换句话说就是想动摇恒德帝的根基,他如今才十四,还没入朝为官,只是个小小的探花郎,恒德帝能容得下她?
顾廷戈眼眸冷沉的看着沈柏,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释放出来的威压却已隐隐含着杀气。
沈柏面不改色,弯眸笑起,认真的说:“晚辈只是想跟顾叔叔探讨一下这件事,绝没有要用国公府做伐子的意思,顾叔叔不用如此看着晚辈。”
周轩给顾廷戈做了七八年的亲兵,便是如今被顾廷戈这么看一眼也会两股战战,沈柏不仅毫不害怕,还敢继续这个话题,再一次刷新了顾廷戈对她的印象。
顾廷戈没有收敛杀气,眉目依然冷厉,沉沉的问:“你既然知道工部的情况有多复杂,就该明白,这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探花郎说几句废话就能改变的。”
沈柏弯眸:“顾叔叔说得有理,晚辈年岁尚小,势单力薄,自然不敢托大到以为能以一己之力撼动工部及背后的吕家,晚辈断然没有要与吕家为敌的意思。”
沈柏看上去胸有成竹,像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顾廷戈越发觉得这个小孩儿胸中有沟壑,面色柔和了些:“你既然早有计划,又来问我做什么?”
沈柏谦逊道:“不瞒顾叔叔说,晚辈在太学院的武修课业一直排在中下游,对兵器更是知之甚少,晚辈是想让顾叔叔跟手下的将士征集下意见,看看现在军中用的刀枪剑戟都存在什么问题,到时工部整改的时候,也好由晚辈整理出来交上去。”
工部的匠人很多,朝廷几乎完全垄断了昭陵的各种织造技术,其他方面闭门造车也就罢了,供应给军中的器械也如此,实在后患无穷。
顾廷戈没想到沈柏竟然是奔着这个来的,只是征集下意见,对他来说的确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这个小孩儿到底哪儿来的自信一定能让工部进行整改呢?而且这小孩儿费这么大力又是图什么呢?
镇国公这一生身上战功无数,见过的生死也数不胜数,沈柏知道单用喜欢这个理由无法让他信服,索性开口说:“晚辈只是个小小的探花郎,就算有当朝太傅做亲爹,晚辈入仕也要从少府的官员做起,工部这事若成,晚辈怎么也能谋个从五品的职位,晚辈会记着顾叔叔的情,日后顾叔叔和军中将士若有需要,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为军中将士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