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缓缓道:“夫人是说卫小娘子便是这根刺?可……”为何缘故?
卫氏唇角上扬,“你只消看着即可,林姝蔓聪慧异常,却不知道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四月初,春暖花开,莺啼声声,春天终是来了。
寒冬已过,林姝蔓忙给两个小姐妹下了帖子,自她嫁人三人便没再聚过,现下得了空是该好好聚一聚。
第二日,吴青杏早早便来了,两人相见,俱是红了眼圈。
吴青杏抽噎道:“可见到你了,蔓蔓你过得怎么样?贺千空不会欺负你吧?”
“噗嗤。”林姝蔓忍不住笑了,忙拉着她坐在一旁的红漆木镂空四方椅上,扯了帕子给她擦拭眼角,“我过得很好,你看我气色便知,世子对我也很好。”
她确实面色红润,眼眸澄澈,一瞧便知日子顺心。
吴青杏终于放下了心,叹气:“哎,看不出世子那么阴沉吓人,你们居然还过得不错。”
瞧她模样,林姝蔓忍不住捂嘴偷笑,不多时,宋若静也到了,三姐妹一番闲聊家常,语气间没有一点生疏。
宋若静环顾朗月阁一圈,“你这院子有树有水倒是好,只是不太雅致。”
“是呢,荒废了许久,冬日天寒不好种树栽花,如今天气暖和了,我打算重新布置起来。”林姝蔓点头,“嫂嫂你帮我参谋一番吧。”
林姝蔓现在还记得宋若静未出阁住的院子,风雅别致。
宋若静也不客气,四处逛了一圈,提了好些建议,林姝蔓赶忙让海棠记下来。
吴青杏插话:“蔓蔓,静姐姐,前些日子给你们送的面脂用得如何?”
她说的是上月末给两人的珍珠桃花面脂,是吴家亲戚从南方带回来的。
林姝蔓摸了摸脸颊:“我很喜欢,用后肌肤都水润些。”
宋若静也点头。
吴青杏咧嘴笑:“那就好,这次我多给你们带点。”
三人也不客气,逛累了院子,又相携回了屋子。
吴青杏从随身丫鬟手中接过一本线订书,双眼发亮:“你们知道么,琅君居士的《落花缘》出了第二部 !讲的正是书生与小姐第二世的故事!”
宋若静点头,“我昨日刚熬夜看完,唉,居士真是妙笔生花,读完之后让人怅然若失。”
“我还没读过呢。”林姝蔓这几日心思完全不在这上。
吴青杏将线订书递给她,“诺,就知道你可能没看过,这本特意送给你的。”
她撅了撅嘴,“这可是我从一个骗子手里抢过来的!”
两人奇怪。
吴青杏道:“便是三月末这第二本首发,我早早便让小厮排队,才抢到了最后一本,没成想居然有个骗子自称是琅君居士,非要买这本,哼,居士从未露过面,他便想哄骗我,我怎能上当,自然教训了他一番!”
宋若静微笑摇头:“你这性子啊。不过说来也奇怪,琅君居士居然从未露过面,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才能写出如此直击人心的文字。”
“定是个隐士,白衣飘飘,遗世独立!”吴青杏以手托腮,畅想起来。
“也许是个书生墨客,定是胸中有大抱负大理想。”
三人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待到晌午,林姝蔓又留了她们两个用膳,直到膳毕,吴青杏起身告辞。
宋若静也想一道回家,林姝蔓却叫住她:“嫂嫂,我有些东西想给娘,你能帮我带回去么?”
吴青杏便先行离去。
待屋内只剩两人,林姝蔓支支吾吾,绞动腰封下的宫绦,满脸羞色。
“蔓蔓可是有什么事?”宋若静哪里不明白。
“嫂嫂,我……”林姝蔓张了张嘴,声如蚊蝇,“嫂嫂和哥哥每日都要……都要么?”
宋若静听不清:“什么?”
林姝蔓满脸通红,附在她耳边耳语一番。这回宋若静是听明白了,脸“唰”的红了个透。
再看林姝蔓,红彤彤的小脸低垂,宋若静总算明白王氏的担忧。
日日这么累,受得了么?
宋若静低声道:“你所言若是属实,确实该劝劝世子,该克制一下。”
林姝蔓嘟嘟嘴,“可……可每次世子求欢,我都不忍心拒绝。”
“……”
饶是宋若静与林青峰日子过得甜蜜,也感到一阵扑面的恶意。
宋若静强笑:“蔓蔓,可你得学会拒绝。”
林姝蔓绞动衣裙角,春色从眼眸溢出,“可每次早上,世子都会对我殷切备至,我便狠不下心,嫂嫂这可怎么办啊?”
对不起,这个真没办法。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宋若静面无表情,看了眼春心萌动的林姝蔓,忽的笑了。
看来她不用多操心,蔓蔓与世子过得很好。
暮色四合,红澄澄的晚霞挂在天边,晚间的风吹过朗月阁湖面,带起了阵阵涟漪。
送走了小姐妹的林姝蔓,正窝在黄梨木四足素色底软榻上,捧着手中的《落花缘》第二卷 ,津津有味读起来。
她看得专注认真,连贺千空进门都毫无察觉。
小娇妻居然不似往日那般在门口迎接,贺千空挑了挑眉,走到她近旁,一眼便认出她手中捧着的书卷,不由心口一跳。
“世子。”林姝蔓注意到他的视线,直起身子,“世子可听过这书?”
“没有。”贺千空矢口否认。
林姝蔓抚着书册,一脸痴迷:“世子该看看的,这可不同于一般话本子,甚是好看。”
她夸赞的话一出口,便停不下来,滔滔不绝,直念叨了一个晚膳。
听得贺千空耳朵都要起了茧子。
第94章 面脂
晚膳布置了火腿炖肘子、一啜鲜、鸽子珍珠汤、胭脂鹅脯等各色菜肴。其中一啜鲜乃是扬州名菜,是用猪腿烟熏之后的火腿肉,配上嫩嫩的青笋烹饪而成。滋味特佳。
以往林姝蔓最喜这道菜清淡鲜香,今日她却并未动筷,不停感慨。
用过晚膳,林姝蔓仍沉浸在叹息中,“琅君居士可真是个奇人,居然能写出如此文字,实在令我欢喜。”
“欢喜”刺到了贺千空,他抿了抿唇,想到了书房中赵明月硬塞给他的那本书,这种烂大街的话本子,怎么会有人喜欢?
他皱着眉头,忍不住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世子认识么?”林姝蔓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盯着他。
贺千空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不认识,但赵明月认得。”
他心里酸溜溜的,“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很丑,还矮,麻子脸,所以才不敢见人。”
“……”
林姝蔓有些难以置信:“真的么?”
贺千空重重点头,补充道:“不是个好人。”
林姝蔓低下了头,静默片刻,她握紧拳头,扬起小脸,“那也没关系,居士是有才之人,腹中自有诗书气,便是生的不好又如何,我还是喜欢他!”
“世子能介绍我与居士认识么,我实在想问问居士安排的结局是什么?书生和小姐能不能终成眷属?”
…………
待到了晚间,林姝蔓躺在榻上酣睡,一旁的贺千空却坐起身,他对着窗外孤月沉思,明日该怎么杀了赵明月呢,沉塘还是下毒?
远处酒楼中,赵明月正在灯下与三五好友推杯换盏,忽的只觉背后一阵阴风来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友大笑:“这是有人惦记你呢!”
赵明月嘻嘻傻笑,是哪个小娘子这么晚还思念他。
翌日,清晨朝阳明媚,春光大好。
今日无事,林姝蔓唤了工匠前来,他们带着刀具、斧子、墨汁、绳子,林姝蔓吩咐下去要丈量一下院中尺寸,将小路的青石板再夯实些。昨日听了宋若静一席话,她心里对院子如何改造有了一番想法,她画了样式图给工匠头瞧,工匠头连连点头,便开始动工。
闲来无事,林姝蔓索性在屋内躺椅上歇息,捧了昨日没看完的《落花缘》。
正看到精彩处,海棠掀开帘幔,禀报道:“夫人,二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贺芳芜便走进朗月阁中。
林姝蔓微露讶异,还是吩咐下人奉茶招待。
哪知贺芳芜性子急躁,刚落了座便急吼吼:“嫂子什么意思,为什么面脂单给贺青青不给我!”
林姝蔓挑眉,“妹妹这话嫂子不知何意,况且青青乃是你姐姐,你不该如此直呼其名。”
贺芳芜脸涨得通红,心底蹭蹭直冒火气,她根本不想叫贺青青那个卑贱庶女“姐姐”,可无论是娘还是爹爹全都耳提面命。
以往贺芳芜是家中唯一的女儿,镇国公异常宠爱她,可这人啊,就怕比较。
自打贺青青出现,她乖巧懂事,伶俐会看眼色,立马便将贺芳芜比了下去,贺芳芜心里气不过找了贺青青几次麻烦,却回回被贺青青巧妙应付,且有两次还被镇国公看到,镇国公对贺芳芜一番训斥。
一思及此,贺芳芜满心苦涩,嘴里的话颠三倒四,林姝蔓听了半晌才捋明白经过。
原来说的正是吴青杏送来的珍珠桃花面脂。林姝蔓一日试用时,贺青青正在旁边,便讨要了些,回去用了之后肌肤越发白皙水润,隐约荡漾水光,贺芳芜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信,只当林姝蔓单给了贺青青不给她,满心愤怒来了朗月阁撒气。
不过一个面脂,林姝蔓不想和她计较,给海棠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海棠从里屋取了个黄梨木雕漆嵌螺纹匣子,她将匣子递给贺芳芜。
贺芳芜一把抢过,忙打开匣子瞧了瞧。
看她这疯魔样子,林姝蔓免不得嘱咐:“面脂是好物,但人与人不同,不知适不适合妹妹,妹妹回去时先记得在耳后涂抹,无事之后方能涂在脸上。”
贺芳芜头埋在匣子中,胡乱点了头,也不告辞径直走了。
海棠嘀咕:“夫人就是好性子,一匣子得有二十两银子,便白给了她。”
林姝蔓用手指点她额头,“我没气呢,你倒气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