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诺颔首。
韩盛好似恍然大悟,“杜某今日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赵锦诺看了看他,遂轻声道, “今日我们府中的马车撞到了公子……听口音, 杜公子不是京城人士?”
韩盛笑道, “我自乾州来。”
乾州?赵锦诺倒是意外, “你是乾州人?”
难怪, 口音似是同乾州附近相似。
韩盛应道, “家中在乾州经商,正好来京中谈生意上的事。原本是买了一只猫,想着带回乾州给母亲解闷,结果它方才忽然挣脱,我没抱住, 它冲着街中就跑了出去,我方才光顾着撵猫,没注意路上有马车,还好这位小哥即时停了车,我是擦到一处,并未伤到别处……”
这便是韩盛口中的来龙去脉。
好在人无事,只是他的猫不见了踪影。
赵锦诺多打量了他几眼,看模样,猫应是小事,他本也不怎么在意。
赵锦诺遂朝柱子道,“柱子,你稍后驾车送杜公子一程,我与阿燕自己回去便是。”
柱子应好。
在新沂庄子上就习惯了大小姐做主,柱子近乎毫无迟疑。
“夫人,这怎么好?”韩盛没想到。
赵锦诺不让他为难,“我正好还有旁的事。”
韩盛也不好再推辞。
“杜公子,失陪了。”赵锦诺颔致意。
“夫人告辞。”韩盛拱手执礼。
待得赵锦诺同阿燕一道离开,韩盛也上了马车,随意说了一处客栈名字。
马车缓缓驶离医馆门口,韩盛指尖微微挑起车窗上的帘栊,看着赵锦诺和阿燕二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勾。
这便是阮奕的夫人吗?似是也不是个小鸟依人的。
阮奕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人还傻着,她夫人也愿意嫁他……
韩盛想起谭悦前两日在容光寺过问,陛下让他来京中做什么?
呵,谁也想不到,陛下是让他在阮奕离京后,劫持阮奕的夫人到南顺,让此事同南顺全然撇开关系,所以叮嘱他连谭悦也不能说,做得干净些。
他本就不在苍月出使的队伍当中,谭悦可以光明正大邀阮奕出使南顺,他则暗中行事,此事除了陛下,并无旁人知晓。
虽然他也不知陛下的目的何在?但自陛下去年登基起,仿佛每一件事都是对的,也刚好卡在点子上。虽然也有险象环生,但大抵今日南顺国中皇权已平稳过度。既无外戚干政,也无封疆大吏手持重兵威胁朝政。
南顺国中的局势,远比外人看到的要好,陛下有意藏拙。
陛下看人似是尤其准,但过往都是在南顺国中之人。而阮奕是苍月的人,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鸿胪寺丞,早前还傻了许久,陛下的考量,他自然猜不到……
但无论如何,要在苍月国中毫无声息劫走一个官家夫人,不是易事。更尤其,阮府还是尚书府,他若不在赵锦诺跟前露脸,赵锦诺对他并无印象,他很难能做到。
今日,只是开始罢了,韩盛放下帘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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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到城南不近,此时又近黄昏了。
“二奶奶是真有事?”阿燕问。
赵锦诺摇头,“没有,是说给方才那人听。”
阿燕诧异。
赵锦诺道,“我方才使了眼色给柱子,柱子一定留意他了。晚些等柱子回来,再让柱子去查查这个人。即便是抓猫,也不会这么巧合在马车前过,而且,时机掌握得这么好,轻轻擦伤,便是既没怎么伤着,也没全然安好。”
阿燕瞪圆了眼睛看她。
赵锦诺笑,“问我怎么怀疑他的,是吗?”
阿燕连连点头。
赵锦诺道,“旁人若是被撞了,一定是先吓坏了,而后才是庆幸劫后余生。他虽然有些目瞪口呆,也装作慌乱,但绝对不是真的惊慌。你记得早前我画画的时候,为了要画好一个人惊慌的表情,观察需细致入微,看了多少人?方才那人,绝对不是惊慌,而是故作的惊慌。”
阿燕捂住心头,“他是故意的?”
赵锦诺继续,“入京做生意,刚好知晓我是阮奕的夫人,一个做生意的人同鸿胪寺丞应当有什么交集?又这么巧合,他的口音是乾州附近的口音,多好拉近距离的方式?他先前应当是故意撞过来的,所以一定不会受多重的伤。恐怕,连名字都是假的。”
阿燕心中唏嘘。
赵锦诺轻声道,“长翼叔叔说过,当这些巧合都凑一处了,这人便不是简单的人了。即便真的凑巧,多警醒些也没坏处。”
阿燕叹道,“是冲二公子来的吗?”
赵锦诺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回府中再说。”
阿燕点头。
……
兴致阮府门口,门口的小厮连忙迎了上来,“二奶奶,二公子刚回府了,才入内不久。”
阮奕刚回来?
赵锦诺惊喜,他早前不是说要在容光寺呆上三四日左右,再加上路上来回的时间,差不多要四五日,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赵锦诺惊喜,脚下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
亭湖苑就在他们苑子隔壁,赵锦诺同阿燕快步,便正好在湖畔边撵上了阮奕和谭悦。
二人似是说着话,忽然听周亮的声音,“二奶奶?”
阮奕和谭悦便都驻足回头,果真见赵锦诺拎着裙摆快步跑过来。
阮奕笑笑,朝谭悦道,“宁远侯,先失陪。”
谭悦颔首,“阮寺丞请便。”
见赵锦诺拎着裙子朝阮奕这边来,谭悦眸间微滞,湖风刮在面上有些刺骨的冷,想起今日邀阮奕出使南顺之事,此时见到赵锦诺,心底不免有些忐忑与不安。
他惯来没在赵锦诺跟前提过朝中之事。
而眼下,此事事关阮奕,不是儿戏。
他还尚不知晓韩盛在苍月京中的目的,他不想她牵涉其中,早些离开更好……
他目光微微停留在她身上,直至她瞥目看过来,谭悦看了看她,下意识收回目光,转身回了亭湖苑中,没有多看她。
赵锦诺以为他是还在生早前的气。
谭悦同她置气似是非一回两回,好像她回回到南顺,他都能这般,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个就生闷气……
这一次,没在阮奕面前戳穿她的身份都是他好意。
赵锦诺心中轻叹。
谭悦已踱步回了亭湖苑中。
……
“你是说,要提前去南顺?”
耳房里,阮奕宽衣,自容光寺一路回京舟车劳顿,正好沐浴更衣,稍后还去见父亲,正好同赵锦诺说起要提前去南顺出使的事情。
赵锦诺自然意外。
早前是说谭悦要在苍月京中呆到十月上旬或中旬,眼下忽然又说要提前到十月二十日,那便是只有四五日就要离京了。赵锦诺拎起水瓢,一面给他背上浇水,还一面诧异着。
“变得也太快了。”赵锦诺感叹。
阮奕倒是平静,“应是南顺国中有什么消事情急召宁远侯回京,这也是常有的事。只是,阿玉,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要去南顺了。”
她也没想到。
阮奕又道,“这几日时间有些紧,我明日先要入宫见太子,说起此事。这一趟,来回要四五月,赵府这头回门要抽空去了,否则延上大半年再回门,始终说不过去。还有宴叔叔这里,我们要离开这么长时间,需先同他招呼一声。再加上朝中七七八八的事,还有出使前鸿胪寺中诸项事宜的提前准备,阿玉,这几日我们二人怕是都要在忙乱中过了。”
赵锦诺从伸手拥住他,下颚抵在他肩头,轻声应了声,“嗯。”
阮奕看了看她,语气中歉意,“你我二人的新婚,似是还未来得及好好一处……”
赵锦诺吻上他耳后,“怎么没有,不是还要一道去南顺吗?就是新婚蜜月了。”
他笑了笑,扯她进了水中。
……
阮奕先自耳房出来,稍后要先去见父亲。
她还在耳房中擦拭头发。
阮奕撩起帘栊出了外阁间,正好见钉子在苑中溜砖砖。
砖砖见了他,亲切得就要扑上来。
钉子未见砖砖同阮奕亲近过,当下,只怕砖砖真将二公子扑倒,吓到二公子怎么办,只是砖砖今日似是力气又特别大,钉子吃力。
却见阮奕笑着上前,钉子刚要制止,砖砖已经欢喜朝阮奕蹭上,瞧着亲密程度,似是不逊大小姐这处,钉子眨了眨眼睛,费解得摸了摸头。
阮奕则蹲下,顺了顺砖砖的头上和下巴上的毛发,又用手舒了舒它的后背。
砖砖很是舒服惬意。
“我有事外出,晚点回来看你。”他记得前一世的砖砖便能听话,只是需得同它说清楚,它便不会任性生事。
钉子忍不住也笑了笑,果真同大小姐是一家人,大小姐也是这样——诸事都同砖砖交待清楚,砖砖便听话不闹腾了。
等阮奕出了苑落不久,赵锦诺换好了衣裳出了外阁间。
柱子已经折回来了,“二奶奶,那人是有些古怪,我将他送到客栈,特意在客栈外逗留了一炷香左右时间,果真见他出来,后来去客栈掌柜那里问,他并非住店的客人,应是,随意寻了处地方敷衍的。”
赵锦诺微微颔首,那人果真有问题。
她早前一直在新沂庄子上,后来辗转乾州,而后到了京中,时间都很短,应当不是冲着她来的……
莫非是阮奕?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来啦,二更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