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了，杜老师没拖堂，只朝他们点点头，下了讲台。

　　快要出教室门的时候，她又转过头，喊了一声宋楠楠：“你跟我过来。”

　　周围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宋楠楠身上。老师喊她不稀奇，可这个节点上，老师让她去办公室干什么？

　　舒方圆担忧地拽了下她的袖子，完蛋了，不会是班主任觉得宋楠楠太爱出风头，要教育她吧。

　　原本安静坐在位子上一直低着脑袋的班长，咬紧了牙关，猛地站了起来，跟着宋楠楠的背影出了教室。一直到追上班主任，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解释：“老师，宋楠楠也是为了我才跟他们吵的。这事儿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老师瞧见班长，倒是挺诧异的模样，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也跟过来。听了他的话，班主任才端正了颜色：“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班长羞愧地垂下了头：“我不该跟他们吵。”

　　最丢人的是他居然没吵赢，还得女生出面救他。

　　杜老师面色阴沉：“你最大的错误是轻易否定自己的付出跟努力的成果。别人讲两句风凉话，你就要将荣誉拱手相让？那以后你考上高中考上大学，人家再冷嘲热讽几句，你是不是打算连学都不上了？”

　　班长的脖子都快折断了，脑袋恨不得贴着鞋面。他羞愧地道歉：“老师，我错了。”

　　杜老师叹了口气：“你也是大孩子了，得学着自己思考问题。不要因为周围的声音就违背了你的本意。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这气不是意气之争。好了，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别以为拿了荣誉就可以松懈，后面能不能上重点高中还得看你的中考成绩。”

　　班长赶紧点头答应，然后眼睛一个劲儿的瞟宋楠楠。

　　师生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杜老师推门，看到他还杵在旁边，不由得奇怪：“你还有什么事吗？”

　　班长小心翼翼地指着宋楠楠：“老师，这事儿真跟她没关系。”

　　杜老师被他给逗乐了，也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我跟她说的事也跟你没关系。”

　　男生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搞了半天，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杜老师笑着点点头：“你还算有点男子汉的担当啊。行了，既然过来了，就去找你们王老师。她前头说要给你们拿套卷子来着。”

　　班长立刻应下，拔脚就往隔壁办公室去。

　　宋楠楠倒有些忐忑不安了，不明白班主任干嘛这时候喊她。

　　杜老师倒也没兜圈子，进了办公室就拉开抽屉，拉出了本红色的荣誉证书直接放在桌上。

　　宋楠楠懵了，搞不明白这荣誉证书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她最近好像没参加什么比赛。初三的学科竞赛还没开始，暑假里头的数学竞赛奖状她自己已经领回家了。

　　“是上次的那个摄影竞赛。”杜老师翻开了荣誉证书，笑着招呼她看，“我也没想到你得奖了。”

　　宋楠楠看到比赛名称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中学生杂志举办的青少年摄影比赛。因为要求的是数码相机照，她刚好手上有照片，就随便投了几张，没想到居然还得奖了。

　　这事儿挺玄妙的。虽然她上辈子经常帮人拍照片，可她从来没参加过比赛，更加别提得奖的事。哦，单位组织的不算，因为那个但凡参与就有奖。

　　杜老师将中学生杂志推到了她面前，招呼她：“你自己看看吧，拍的不错。”

　　她翻开来发现封面内侧就是获奖作品选登。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排版需求，她拍的那张晴晴子跟小猫互不理睬的照片正好摆在了中间，瞧着逗趣极了。

　　隔了半年多的时光再看，她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班主任开始拐弯抹角地做思想工作：“你有这个天赋挺好的，上次你给许晨阳拍的那个篮球照就很不错。不过现在毕竟初三了，你又兼顾竞赛的时间，精力有限。这些事情还是暂时先放一放吧。”

　　宋楠楠心道，这哪里能放。拨号上网时代的网红流量输出主要靠美照啊，这直接关系着晴晴子女士的事业。她还想躺赢了当富二代呢。

　　不过当着老师的面，她乖巧极了，立刻点头：“好的，老师，我以后一定注意。”

　　杜老师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招呼她：“好了，也没其他的事，你先回去吧。”

　　宋楠楠的心情相当不错，回去的路上甚至哼起了小曲。这个其实比起学习，摄影从某种层面上来讲，才算是她的专业。毕竟她当初上大学时是打算往摄影记者方向发展。

　　哎哟，专业获得肯定的感觉真是棒极了。

　　一晚上宋楠楠的心情都出奇的好，就连做不出来的奥数题似乎都没那么可恶了。

　　倒是舒方圆跟何淑妍有点儿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偷偷看她，一副想要跟她分享秘密，又怕打扰了她的模样。

　　尤其是班长过来，拿英语竞赛辅导资料给她时，两人表情古怪到了极点。

　　这俩姑娘一直憋到大家下晚自习回家，进了许晨阳家门，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哎，宋楠楠你听说了吗，大家都在传，班长家其实知道优秀班干部的事。他爸还跟人说过，当这个干部肯定没坏处。”

　　何淑妍也点头：“没错，他们还讲他家给杜老师送了礼，都叫人看到了。唉，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啊？”

　　宋楠楠还真没多惊讶，其实这事儿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就算班长提前得知了消息又怎么样？信息传播与接受本来就不是对等的。

　　就好像现在社会上已经有一部分人敏锐地察觉到房价会大涨，开始着手大量购置房产。而大部分人还抱着幻想，认为单位会分房，现在掏钱买房是脑子进水。

　　舒方圆急的不得了：“要是真的话，那也太糟糕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杜老师了。”

　　宋楠楠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难以面对的？你自己仔细想想，杜老师对我们好吗？她是不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如果是答案是肯定的，那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人本身就是复杂而立体的。就算杜老师真接受了班长家的送礼，在宋楠楠看来，她也不至于被钉在耻辱柱上。

　　你怎么知道老师没回礼呢？厂区的人本身就认识，人情往来再正常不过。

　　她穿越之前，她姐为了让老师多照顾点儿她侄女儿，用内部价买了酒送给老师。转头老师就送了她侄女儿个大书包外加文具盒，价格跟酒相当。

　　成年人的社交本身就不是硬邦邦的，要真像教科书上那样大义凛然，估计只会让双方尴尬到脚趾画出个金字塔，不是结善缘而是结仇了。

　　何淑妍表情微妙：“咱们不说老师了，我倒觉得你们班班长有点可怕哎。他居然能够这么不动声色，我都以为他好无辜。”

　　宋楠楠笑了：“我们姑且也不论这件事的真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是靠内心的欲望来驱动自己行为的。不管这欲望是为了世界和平，天下人人平等，还是希望自己功成名亦或者单纯的为了名誉为了金钱，只要没有违法犯罪，侵犯他人的合法利益。那就无所谓高低贵贱，都是合理合法的。

　　我们不谈班长做这些事情的动机，我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去感受他是不是位合格的班长？如果是的话，那么为什么要指责他？

　　我们看一个人，不仅仅要看他做事的动机，更加应该看他的行动。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算他的动机没有那么的高大上，可实际上只要做出了成果，对社会有好处，我们就得承认他的贡献。这也是实干精神的一种体现。

　　人有利益追求是件很正常的事，在利益驱逐下努力工作取得成就值得被肯定。如果非要让每个人都光伟正。那么大家都会变成说大话的高手，夸夸其谈，敏于言而讷于行。

　　不过说实在的——”

　　她看了眼自己的小伙伴，字斟句酌道，“大家之所以这么愤怒，与其说是认为班长卑鄙，不如讲是信息的不对等。大家愤愤不平的是，班长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大家不知道？

　　但这责任在班长吗？当然不是。有关上级主管部门没有及时将消息传递给学校，同样的，学校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投入大量关注。要真说起来，这二者才应该承担主要责任。

　　但这事儿怪学校吗？多少年都这样，突然间才改的，学校上哪儿盯着看去？

　　对，应该让上级主管部门承担责任。但这事现实吗？不出意料，上级部门应该从来没有出台过不允许像我们学校这种普通中学参选市优秀学生干部的规定。只不过是多少年都心照不宣。这事的麻烦点就在这里，从来没有明文正典提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还要专门发完或者开会否认？这不是没去找事吗？

　　这么多年，你们这些普通中学理解错了，也是你们自己领悟不够，犯了想当然的错误。为什么上级主管部门不纠正？我们以为你们认为自己学校的学生干部不够优秀，达不到标准，所以才从来没有上报的呀。这学生表现好与坏，你们学校自己都搞不清楚，又让上级主管部门从何得知？”

　　卧槽!周伟目瞪口呆：“我怎么觉得领导很不要脸啊。”

　　宋楠楠微笑，轻描淡写：“以后你就知道了，尸位素餐，不要脸的事情多了去。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就是局里人都说不清楚。

　　好了，言归正传，其实这件事情我觉得大家跑偏了方向。大家真是应该领悟到的点是要关注一切与中考升学有关的信息。有哪些人可以被特招，有哪些比赛可以作为保送的项目，条件是什么？标准是多少？这才是重点。

　　理论角度上来讲，这些会由学校老师帮忙给我们筛选，但实际上老师也是经验主义。往年是这样的，今年是怎么样，他们未必清楚。还有一些冷门的点，他们也不一定知道。而最了解我们情况的就是我们以及我们的父母，我们各自家庭就必须得多留意，多打听。”

　　现在可不比十几二十年后的信息时代，什么东西上网一搜就有答案了。政府相关部门的办事态度也是相当的够呛，问他们一件事，真是跟爬泰山似的。

　　可现在跑断腿总比中考以后哭成水。

　　许晨阳眼睛一直盯着宋楠楠，半晌才冒出话来：“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政治能考这么高了。你看问题的切入点好像就跟我们不一样。”

　　宋楠楠笑了笑，因为姐姐是老阿姨呀。等你变成姐姐这种老油条，发生任何事情，你的第一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学着如何在规则内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为啥那个词叫愤青？因为上了年纪连愤怒都懒得愤怒了，只能硬着头皮接受生活的捶打。

　　“许晨阳，你让你家里头帮你盯着点，哪些学校会招体育特长生，还有招生的标准是什么。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林安点头附和：“是啊，好像每个学校的标准都不一样，只能报一个学校一个专业。你得好好挑选啊。”

　　许晨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这问题他之前可真没好好想过。

　　宋楠楠表情挺认真：“那就现在开始想。最好的结果是篮球比赛获奖，成绩可以让你直接以特长生的身份进入高中。但如果不行的话，你就得考虑一下长跑之类的。那就得坚持训练了，到时候会有特长生的测试。”

　　宋楠楠先前没留意，前两天学校秋季运动会，她才知道许晨阳已经连续两年打破校运会的男子长跑记录了。

　　嘿，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她本来以为他更擅长短跑来着。

　　宋楠楠这么催促，许晨阳也下定了决心：“好，我明天就让我舅舅帮我打听打听。”

　　小伙伴们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你有点过分啊，你家舅舅平白无故多了个大儿子。你怎么就没点好事找你舅舅呢？

　　宋楠楠招呼大家：“好了，闲聊时间结束，大家赶紧学习吧。就是大家各自回家以后跟爸妈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够多条路。就算瞎猫逮耗子，碰碰运气也不错。”

　　中场休息，宋楠楠去厨房倒坚果饮喝的时候，林安跟了进来。

　　她将花茶壶推过去，笑着招呼道：“尝尝吧，还不错，稍微有点甜，但还行。”

　　这是何淑妍她妈精心准备的夜宵饮料，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来的，说是核桃杏仁红枣，对了，还有白果放在一块儿打成浆，考生喝了不仅能够缓解压力还能益智健脑。

　　许晨阳接了花茶壶，这并没有倒着喝，只眼睛看着宋楠楠：“那你呢？你就抓数学竞赛这一项吗？”

　　他没说出口的事，要是拿不到省一等奖呢？那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宋楠楠迟疑了一下，又笑了：“谁说的，我不也在参加英语竞赛吗？到时候得了奖，说不定我也会被提前保送呢。”

　　林安看着她，不说话。宋楠楠这说法更加近乎于开玩笑，因为学校英语竞赛辅导就是放在礼拜天上午，刚好跟她的奥数课冲撞了。

　　她去参加英语比赛，完全是裸考。下个礼拜天就要初赛了，她到今天连一套完整的模拟卷都没写完，过去比赛，真是凑数的。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取得什么好成绩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这回她不仅穿了人还穿了魂，很有可能盘踞了宋晴同学发疯前的高智商。否则的话，她上辈子应该就上清华了，不用这辈子再吭哧吭哧。

　　别说，晴晴子女士的英语相当不错。最起码去年夏天她被那个老外骗的时候，跟对方完全没有语言交流方面的障碍。

　　林安看着宋楠楠不说话，后者只好叹气：“你别这样啊，你这样的话我也会羡慕嫉妒恨我们班长的。”

　　如果她有道护身符，可以保证升上重点高中，估计她能更放心大胆地造。

　　许晨阳在外头喊：“唉，差不多了时间，继续学习。把那个核桃露端出来吧，就放在茶几上。我把猫锁外头了，它们不会进来捣乱的。”

　　宋楠楠应了一声，朝林安点点头：“你也加油！你英语底子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话唠小宋，还有，我为什么手贱去看，这文的成绩？我要去吃顿好的安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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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信息新时代

　　宋楠楠吃完何母的爱心西湖牛肉羹, 收拾书包上楼时，还有点儿小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