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不正是他们应酬最多的时候,哪有时间支应我啊?”
“就是让你跟着饭局去露个脸儿,我陪得脸都僵了,你好歹也心疼心疼老哥我。”
叶静好忽然想到,正是在这一年年底的尾牙宴上,家里人介绍她认识了傅修云。
爸妈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面子,尤其在儿女的事情上,特别喜欢与人攀比。年少时候就比学业、比事业,到了年纪就比婚姻,嫁得好、娶的好当然眉开眼笑,一旦牵扯到离婚就视为奇耻大辱。
因此上一世跟傅修云离婚后,静好几乎断掉了跟家里的联系。
她想做一回自己的主,就势必无法做到人人满意。
这回父母看她学业受挫,又大病一场,大概觉得实在读不下去不如找个金龟嫁掉,早点把幸福握在手里。
其实押注在他人身上,不亚于拿她的人生去赌博。
“不去了,我最近有个采访稿要写,忙着呢!”
“你可别蒙我啊,司晨说你的采访稿这周就得交,哪拖得了那么长时间啊?其实你要真想进新闻系还不就咱家一句话的事儿嘛,哪用得着这么费劲?”
她立即杀气腾腾看他一眼:“这事儿你要敢让家里插手我就杀了你。”
“不敢不敢!”叶致远连连摇手,又翘起大拇指,“有志气啊,不愧是我妹妹。不过爸妈那儿你也不能总躲着不回去,他们担心你,怕你还在为不能去留学的事儿闹别扭。你要是没事儿了,回去陪他们吃几顿饭,也让他们把心放回原位。”
“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哥,我还不到二十岁,人生还没开始,不想那么早相亲结婚。”
“这好办,你要实在不想被他们赶鸭子上架,回去的时候就自己带个朋友呗,你懂吧?”
他听司晨说静好最近桃花运极好,交到不少“朋友”,挑一个带回去应付爸妈应该不成问题。
“再说吧,你的酒还买不买了?再耽误一会儿,红烧肉的汁儿都要烧干了。”
“买买买!”
两人在便利店拿了一支酒,叶致远付钱时才发现手机刚才放桌上没带出来,最后还是静好付的钱。
回家却见红烧肉已经摆上了桌。
这是真的已经烧干了吗,连呛酒那一步也省了?
还有另外两菜一汤很快端上来,再加叶致远刚才拌的那碗沙拉,已经足够三个人吃得很丰盛。
孟司晨却不知还在厨房捣鼓什么。
“刚才你手机响了好几次。”她说。
叶致远道:“可不是,刚才忘带了,买酒都是静好出的钱。不过这肉不用呛酒也好香……哇,好烫!”
他是个心大的,忙着揭砂锅的盖子去尝菜,手机就顺手放进口袋,也没急着回电话。
饭后不久,司晨就换衣服出去了。
“这么早就跑步啊……”
叶致远还想赖着不走,但看静好也不像是欢迎他留宿的样子,加上明天早上公司还有很重要的会议要开,只能先回去。
“回来跟爸妈吃饭,别忘了啊!”临走还不忘交代她,“要带朋友可以,可别太放浪形骸了啊,抽烟什么的,千万别,咱妈可受不了女孩儿来这个。”
叶静好这辈子除了今天在江莹店里,从没自个儿碰过香烟。
所以她一听就知道,哥哥跟江莹通过电话了,而且应该就在她从瑜伽馆回到家之前这段时间,他那时人应该已经到了这里,跟司晨在一块儿准备做饭。
不见面,但联系可一点都没少。
难怪刚才特别嘱咐她先别去找江莹,就是知道她已经去过了。
亏她居然还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跟司晨还有重来的可能性。
就那么一丁点儿侥幸,现在全让哥哥亲手给她推翻了。
刚才那碗红烧肉应该拿去喂狗。
那他没有接到的那几个电话是不是也有江莹打来的?
想到司晨饭前饭后的表现……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丸妈:男主,大家以为你的戏份已经杀青了。
渣渣修:马上有爆更,我戏份吃重,在后台多准备一下台词,争取一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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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采访稿终于在限定日期当天提交。
叶静好主笔,之后跟韦婉反复讨论修改了几次,光挑照片就挑到眼花,直到两人都觉得没有什么可修改的余地了,才确认提交。
不,严格来讲,韦婉觉得还是有商榷空间的,那就是稿子里关于傅修云的部分实在太少了,差不多做成了一个荆霄的专访,其他所有一切都只是陪衬。
包括傅修云。
作为日后的新华社记者,韦婉拥有极好的视觉审美和新闻触角,她能感觉到傅修云虽然不像荆霄那么健谈,但身上的故事并不比他少。
静好说:“我没有信心同时写好两个人的采访。”
这倒是的,毕竟她们还连新闻专业的门都没入,同时写两个人的专访,如何分配笔墨的确是个问题,搞得不好就焦点不清,一个都表现不好。
韦婉觉得静好这个采访稿写得特别好,跟荆霄的对谈明明她也在场,可那些信息真转化为文字以后就好像不仅仅是信息了,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在其中。
她也问过静好是不是之前就认识荆霄他们,静好很肯定地说,不认识。
接下来就是等,等新闻系给他们通知,裁定录取或者不录取。
专业方向选了文史哲学院的其他同学已经陆续收到通知。这两年明大文科开出几个不错的新专业和课程,甚至请到诺奖得主担任教授,相当受青睐。
假如新闻系落选,这些香饽饽肯定是没她俩份了,机会成本相当大。
好在她们没有等太久,新闻系很快通知两人面试。
笔试完了还有面试,这在校内招录中是少见的严格。
韦婉紧张得直打嗝,抱着叶静好的胳膊:“静好,静好你快用力拍拍我的背!我感觉我气都要喘不顺了!”
“用力拍没用的,你深呼吸……对,然后屏住呼吸三十秒,就好了。”
韦婉乖乖照她的话做,脸因为憋气而胀得像个小河豚。
静好还是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当作安慰。
闻亮作为辅导员,特地赶来给她们加油鼓劲儿。
“为了公平起见,你俩同时考,考官就三个人,问题不会太刁钻的。”
他自己也不太有底气的样子。
看来新闻系对交上去的那篇采访稿到底满不满意,一点口风也没透露给他。
“加油啊,考上了你们就是这一届的骄傲了!”
他也脸上有光,与有荣焉。
静好整理一下打印出来的采访原稿就走进考场。
其实她没有太大包袱。明大新闻系是从文史学院独立出去的,老师们互相之间都熟悉。
上一世她在明大任教期间,跟新闻系一起搞过教研活动,也一起开过会,各个教授的研究方向她都知道,其中有些还有重合,有针对性地做一点准备应该不难应付。
何况既然提交了采访稿,就稿子本身提问的可能性更高些。
然而在考场里站定之后,她才发觉世事难料。
三位考官的其中一位竟然是傅修云!
如果闻亮事前不说考官是三位,她可能还不太确定他到底是不是。
三人一字排开坐在桌子后边,他坐在最靠窗的位置,英气,锐利,跟另外两位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新闻系教授格格不入,仿佛只是来旁观。
他也的确像一名观察员,从她敲门进入的刹那开始就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甚至脸上的神色也不放过。
静好却喜怒不形于色,连那点短暂的惊讶也都很好地遮掩过去,目光飞快从他身上掠过,没有多做停留,然后拉开对面的椅子,安静坐下。
两位新闻系教授在她到明大任教时都已是德高望重的权威,其中一位比较特殊的,就是新闻系副主任,连睿庭的妈妈王晓恒。
静好突然有点好奇另外一边的考场里,面试韦婉的考官都有谁,难道会是荆霄吗?
“叶静好同学,”王教授翻阅手中资料,抛出第一个问题,“文科基地班有很多选择,你为什么要报考新闻系?”
“因为想要见证时代。不出十年,现有的新媒体会被其他全新的形式所替代。这个过程残酷又充满变数,应该会很有意思。”
两位教授来了兴趣:“十年,全新替代?你根据什么做这个判断?”
静好想了想,“根据信息时代新兴事物发展的裂变速度推算。传统媒体势微的过程持续不止十年,是因为那时候信息时代还没有真正开始。您可以看到这几年,很多东西的消失就是一夜之间的事,甚至根本不等普通人意识到,就没有了。”
从阶梯式到几何级数式递增,再到核裂变一样的急剧膨胀,量变到质变的过程缩短了。
“我有数据可以支撑这样的论断,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呈现。如果能够进入新闻系学习,我愿意以论文或模型的形式来证实我的观点。”
她有这样的自信,不能录取就是他们不给她机会,并不能证明她说的就不对。
两位教授脸上露出激赏神色,王教授按下手中案卷:“听说你之前在基地班不去上课,不交作业?”
静好明白了,这个面试其实无关专业素养,更多的是了解本人的情况。
看看叶家这位大小姐是否真如传闻所说那样趾高气昂,又不爱在学业上下功夫。
“之前我跟同学比较生疏,需要小组讨论的议题我参与度低,所以交不出作业。”
“那么之后呢?”
“今后我会学习与人协作。”
大概都没想到她这样坦诚,王教授语重心长:“新闻这个专业不是单打独斗可以成事,一则新闻署名也许只有一两个人,但背后往往是整个团队努力的成果。”
“我明白。所以这回的采访稿我跟韦婉同学有分工协作,那些照片全是由她拍摄,与采访对象对谈时的记录也有相当部分由她整理。”
其实在刚才的面试过程中,静好已经能感觉到,这份答卷应该完成得不错,对于专业素养他们已经基本有底,因此面试着重看学生品行和潜力,而不是聚焦在专业领域。
话题终于被引到这回的采访稿上。
王教授笑笑,摘下眼镜,看了看旁边的傅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