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献卿:“我现在随你骑快马入京,速度快些可以赶在戌时城门落锁之前到京都,我没告诉她回京的时间,到时直接回将军府便可。”
楚桓有些一眼难尽的看了他一眼,迟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受伤的么?就是你家小祖宗连夜让人来王府找我,把我从床上拖起来跟我说的,说的真真的,让我一定要连夜带人出城寻你。”
他说的可是一点都不夸张。
元淮即使是在裴献卿的暗卫里身手也是排的上名号的,悄无声息的便溜进了他的房间,他一睁眼差点没被吓的背过气去。
裴献卿有些不相信:“是她告诉你的?”
他一直以为是楚桓探到了五皇子要派暗卫伏击他的消息,这才派人出城支援。
却没想到竟然是傅恩锦告诉他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他受伤?
按照楚桓的速度,一定是他刚刚被伏击受伤没多久,他就知道消息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
楚桓点点头,嘀嘀咕咕的:“就是她,我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元淮跟我说的信誓旦旦的,我当时脑子一懵,连夜就带人出城寻你了。”
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看向裴献卿:“你说她怎么知道的?我现在才觉得奇怪……”
裴献卿沉默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神色莫测,他换了一个话题:“先不说这个,既然她知道了我回京受伤的事,那便如你说的,先在村子里找个郎中处理一下伤口。你现在便派人回去告诉她我并无大碍,我怕她一直担心。”
楚桓点了点头,即使裴献卿不说,他也要这么做的。
此时天边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村子里有起得早的人家,现下已经传出了些响动了。
让楚桓将暗卫都撤了,裴献卿起身朝村子里走去。
他给楚桓使了个眼色,楚桓了然,撤了暗卫后跟了上去。
裴献卿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楚桓跟在身后看着都觉得痛,忍不住又开口了:“前面就是家医馆,要不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吧?你这一身瞧着可怪吓人的。”
医馆现在还没有开门,但是裴献卿想起了小姑娘临行前叮嘱他的话,她说“受伤了也不能不当一回事”。
裴献卿垂眸,没说话,默默的走上前去,敲了敲医馆的门。
楚桓跟在他身后惊掉了下巴,怎么回事?他刚刚只是随口一劝,可没抱什么希望。
裴献卿敲了好几下,那家医馆才开了门,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披着一件袄子,睡眼朦胧的。
他模糊着一双老眼,乍一看见裴献卿一身是血的站在门口,瞌睡都吓醒了,要不是看见他一脸刚毅正气的模样,老大夫指不定“啪”就要把门关上。
楚桓连忙上去说明了来意,大概便是说他与裴献卿是外地商人,进京做生意,路上遭了匪才受了伤。
老大夫将信将疑,但他毕竟活了大半辈子了,知道什么事该打听,什么事不该刨根问底。
侧身让两人进了医馆,老大夫将门又关上了。
待看到裴献卿的两处伤口,老大夫心里啧啧称奇,伤口有些深,流了这么多血,这个男人还面不改色的,可见是个狠人。
他沉默着将伤口清理了再仔细包扎好,裴献卿让他把了一下脉看看体内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老大夫虽然是在小村子里开医馆,但医术并不逊色,他摇了摇头:“就是失血过多,体内无毒。”
裴献卿点了点头,他虽然面上神色很冷淡,但说话却很客气有礼。
“可否借大夫的药房歇息半个时辰?”
那老大夫点点头,道了一声“自便”,然后又自己回了后院的屋子睡回笼觉去了。
裴献卿和楚桓两人去了药房。
在药房里那张小桌子前坐下,裴献卿将在大月部族查到的事情和昨夜的事都与楚桓说了。
楚桓面色有些沉:“你是说,五皇子早就勾搭上了大月部族?这次大月部族突然挑起战事,是他们事先就计划好的?”
裴献卿点点头:“大月部族族长之位的继承并无男女之分,大公主阿莲娜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我猜测楚麟的合作对象便是她,而他给皇上下的药,也是大月部族的秘毒。”
楚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约定?五皇子这是叛国之罪啊!”
裴献卿嗤笑一声:“楚麟是个权力至上的人,为了那个位置,他能弑父,叛国又算什么。”
楚桓听后沉思了半晌,才道:“可他们挑起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裴献卿道:“为了让我带兵南下,然后死在南境。”
楚桓大吃一惊:“五皇子到底为何要至你于死地?况且你素来有战神之称,他们就这么自信?”
“有时候盲目的自信只是自取灭亡。”裴献卿垂眸,从桌上拿起一片干枯的药材,放在指尖捻碎,“我与你都是从小伴读太子一块儿长大的,他曾经试图拉拢过我,没有成功,在他眼里,我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只要我在,对他夺位就是个威胁。”
如今反倒是被他顺腾摸瓜查到了五皇子放在大月部族的暗线,使了些小计谋一一拔除了。
楚桓:“那大月部族这次俯首称臣,看来并不是真心的?”
裴献卿沉默了半晌,淡淡道:“还不清楚。是大月部族的老族长想要求和,阿莲娜目前还没有继承族长之位,她应该是怕我继续查下去会暴露更多,所以同意对我朝称臣。”
楚桓的面色有些凝重了:“我们目前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五皇子与大月部族有勾结,这事自然不可能报给皇上。”
裴献卿:“这事我会继续查,楚麟的目的左右不过是那个位置,现在太子主东宫,他想要夺嫡,只能做主动出击的一方,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楚桓点点头,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回京后的事宜,待屋外天已大亮,便离开了医馆。
裴献卿的伤势不能骑快马了,否则又会裂开,楚桓建议他在村子里休整两日再出发。
虽说心里想要快点回京见到小姑娘,却又怕自己这样会让她担心,裴献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在也就耽搁两日而已,年前还赶得及给她送礼物。
*
傅恩锦在屋里枯坐了一夜,她一直看着窗外,直到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才惊觉自己一个晚上都没有睡。
肩膀和背上的疼痛似乎是稍有缓解,但还是一抽一抽的疼着。
傅恩锦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将元香叫了进来。
“世子和大将军府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么?”
元香摇摇头,刚准备说话,元淮从院外回来了,他谨慎的没有进屋,只是在门边道:“小姐,仪亲王世子传消息回来了。”
傅恩锦听后连忙起身,梳洗都没顾得上,盯着元淮问:“世子怎么说?”
元淮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世子说将军找到了。”
傅恩锦蹙着眉,有些担忧道:“将军伤的重么?”
元淮:“世子说将军没有大碍,应是伤的不重,他让小姐无需太过担忧,将军休息两日便回京了。”
这时候傅恩锦悬了一晚上的心才敢放下来。
还好,还好裴献卿没事。
她松了一口气,就连肩膀和后背都觉得没有那么疼了。楚桓找到了他,又说要过两日他再回京,一定是找大夫疗伤去了。
不过傅恩锦想了想,还是道:“你去将玉先生找来吧,我有话与他说。”
元淮应了,没多久就把玉檀秋带来了院子里。
彼时天色尚早,玉檀秋觉都还没睡醒就被喊起来了,他心里叹气,谁让这是裴献卿放在心尖儿上的宝贝呢,可是怠慢不得的。
一进屋便看到小姑娘坐在桌前,一双大眼睛下面蒙着一层阴翳,她的皮肤本就白,这层泛着青的阴影便更加明显了。
玉檀秋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去问:“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怎的疲态如此重。”
“我无事的,叫先生来是想让先生去照看一下将军。”
傅恩锦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有说裴献卿可能受伤了,楚桓已经找到了他,现下是想让玉檀秋过去看看他的伤势。
玉檀秋结识裴献卿多年,裴献卿在战场上受多重的伤他都是见过的,现在他大概只是回京路上被偷袭了,玉檀秋不怎么担心。
只是……
“三小姐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傅恩锦垂眸,想着这件事她总归是要给个理由的,便轻声道:“我昨夜做梦梦到将军受伤,吓醒了。”
这理由听起来有些扯,玉檀秋心里自是不信的,他挑了挑眉:“就是做了个梦?”
傅恩锦又道:“也不是,以前将军捉刺客受伤那次,我也梦到过。更早的时候,将军与世子切磋不小心受伤,我也梦到了。”
玉檀秋这下有些惊奇了:“你的意思是,每次裴献卿受伤你都能梦到?”
傅恩锦觉得这么说好像也差不多,便点了点头。
“竟还有这等奇事……”玉檀秋喃喃,也不知是因为太过离奇还是怎么的,他一时半会竟然提不出什么质疑来。
傅恩锦不想在这件事上再纠缠下去,便催促道:“先生,我有些担心将军,先生就辛苦走这一趟,好么?”
玉檀秋自然是应了下来,若是裴献卿真的受伤了,有他带药过去,他的伤也能好的快一些。
于是他马上回屋简单收拾了东西,便随着元淮出府了。
傅恩锦放松下来后,整个人疲态尽显。
她想着玉檀秋也去了,楚桓也找到了人,裴献卿现在应当是没有危险了。
让元香服侍自己脱了衣服,她疲惫的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去了。
闭上眼睛前,傅恩锦还不忘对元香吩咐道:“香儿,你去大将军府告诉思甜和思绣这个消息,免得她们担心,暗卫也可以撤回来了。我先睡一会儿,若金梨问起来,你便说我昨日被噩梦吓醒,睡得不踏实,今早要晚些起。”
元香一一应了,又替她掖了掖被角,看着傅恩锦苍白的小脸都有些不忍了。
“小姐安心睡吧,将军已经没事了,若是将军回来了看到小姐这样,定要心疼的。”
“唔……”傅恩锦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喃喃道,“将军受伤了,好痛的……”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人便睡着了。
元香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的,拉下床幔,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马不停蹄的从后门出府,赶往大将军府去了。
*
小河村村尾,裴献卿和楚桓又回了那处无人居住的破屋子里。JSG
裴献卿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看向楚桓:“你回去吧,我后日抵京,正好是我与皇上说的日子,倒也没耽搁。”
楚桓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你一个人能行么?”
裴献卿挑了挑眉:“北境那么多场仗,你当我是白打了?”
好吧,楚桓懂了,这伤在这人眼里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刀伤,微不足道。
裴献卿又道:“你早些回去,那丫头便知道我伤的不重,也能放心一点。”
楚桓直直的翻了个白眼,敢情是在这等着呢。
他一个单身人士,做错什么了?大半夜的拼死拼活找人,最后还得看人家隔空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