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一愣,摆了摆两只白嫩的小手,“这我不能要。”
李贵一顿,手依旧举着,眼神飘向一侧的裴元彻。
顾沅仰起小脑袋,看向裴元彻,眸光澄澈,“殿下,本金是你的,队伍也是你选的,这笔奖金应该你拿着。”
“是因为你想玩,孤才下注的。”
“可是……”
“拿着吧,四百两而已,就当孤给你做添妆。”
顾沅呆了呆,随即面颊发烫的垂下眼,小声咕哝道,“哪有未婚夫婿给新嫁娘添妆的!”
这个男人,有时斯文规矩,有时又乖张孟浪!
裴元彻道,“你就当最开始那二十两,是孤借给你的。现在你赚了四百两,还孤二十两,剩下的三百八十两都是你的。”
顾沅本来还想拒绝,但抬眼对上他不容置喙的深邃目光,心头不禁颤了颤。
她轻抿唇瓣,低低道,“那、那我现在也没碎银子找你。”
她与卢娇月、张韫素一起出来玩时,钱财都是一齐放在心细谨慎的卢娇月那里。这会子卢娇月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用那么麻烦。”裴元彻道,伸手轻轻指向她雪白的手腕,其上系着一条五色丝线编制的饰物,“孤出来的急,都忘了系五彩丝。不如你将这条送给孤,抵了那二十两银子?”
端午节俗,这一日无论男女老幼,皆会佩戴五色丝线,除了辟邪外,还有祈福纳吉的寓意。
顾沅没想到裴元彻竟然管她要这个。
这五彩丝是她戴过的,也算是贴身之物了……
就在她羞怯无措时,五公主和张韫素俩人吵吵囔囔的回来了
顾沅顿时看到救星般,忙看向她们,“你们回来了!”
等走近了,张韫素和五公主也都消停下来,一个走到顾沅身旁,一个走到裴元彻那边。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卢娇月也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是去哪了,脸颊红得跟打翻了胭脂盒似的。
现在龙舟赛也结束了,两拨人也得分开。
临上马车时,李贵追着赶来,苦着一张脸对顾沅道,“顾姑娘,您行行好,收下这些银票吧,不然太子爷要怪奴才办事不利了。”
顾沅见他眉毛都耷拉成八字,也不忍为难他,想了想,收了下来。
“李公公,这个,麻烦你交给殿下吧。”
李贵一看,是一条五彩丝。
再一瞥,顾沅的腕间空荡荡的。
他顿时会意,笑吟吟接过,说了句,“多谢姑娘。”便小跑着回去复命了。
顾沅脸颊红红的上了马车。
张韫素看到她手中的银票,哇了一声,好奇道,“沅沅,这钱哪儿来的?”
顾沅缓缓坐好,将下注赌比赛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叹道,“我想着,等出嫁后,我拿这四百两给他买些礼物吧。”
张韫素道,“嗐,夫妻一体,你再过不久就要嫁给殿下了。这钱他既然给你,你就拿着呗。你若是与他算得这么清楚,反倒显得生分。再说了,你不是送了根五彩丝给他嘛。嘿嘿,我猜他这会儿,肯定高兴着呢。”
她胳膊肘轻轻撞了下沉默许久的卢娇月,“月娘,你说是吧?”
卢娇月晃过神,木楞楞的点了点头,“是,是。”
顾沅望向卢娇月,凝眉关心道,“月娘,你怎么出去一趟再回来,整个人好像心不在焉的。”
“对啊,你怎么了?”张韫素附和道。
卢娇月眉眼怯懦,咬了咬唇,纠结了好半晌,才一脸羞窘道,“我、我撞倒了一个男人。”
顾沅和张韫素皆是一惊。
卢娇月便将她的一番经历说了
她带着丫鬟离开后,便寻思着去顶楼看看风景,打发时间。
可当她经过一个雅间时,无意听到里头传出些羞耻的响动,她心下一慌,急忙离开。
她走得太急,在楼梯拐角处,刚好与一个男人迎面撞上。
“我也不知道我那会儿的劲怎么那么大,直接就把他给撞倒了……我、我还压在了他的身上……那男人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卢娇月越说越觉得丢人,眸中泛着泪光,捂着脸道,“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我的天爷呐。”张韫素惊叹,又语重心长的看向卢娇月,“叫你早饭少吃些,吃了那么大张胡麻饼不够,来了这,又吃了两个粽子,劲儿能不大么。”
卢娇月哭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顾沅无奈的瞪了张韫素一眼,忙伸手将卢娇月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柔哄道,“月娘乖,不哭了。左右现场的只有你和那个男人、还有小眉。小眉对你忠心耿耿,她肯定不会往外乱说的。”
张韫素也赶紧哄着卢娇月,自己伸手拍嘴巴,“哎哟我这张破嘴!月娘别哭了,我替你打这破嘴了。”
卢娇月很快又被她逗得破涕为笑。
张韫素为了给她转移心情,开始说起她与五公主一道的情况。
与此同时,另一辆华盖朱轮的马车里,五公主也一脸郁闷的嘟囔道,“陆景思竟然朝那个张韫素笑了,他都没对我笑!我可是公主啊!”
“难道我比张韫素长得丑么?而且那张韫素又不温柔又不矜持,她就嗓门大一些。难道陆景思喜欢嗓门大的?”
“皇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五公主哀怨的瞪圆了眼睛,看着裴元彻摩挲着那根五彩丝若有所思的模样,很是无语,“不就一根五彩丝么,宫里要多少有多少,至于这么宝贝么。”
裴元彻英俊的眉目舒展,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这是你嫂子给的,自是不同的。”
五公主,“……”
她或许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马车辚辚驶入皇宫后,兄妹俩在承天门分开。
一回到东宫,裴元彻先是将那条五彩丝放进一个雕花楠木盒子里,仔细保管。
然后,他走到一面等身铜镜前,面容肃穆的站定了脚步。
一旁的李贵看着太子皱着眉在镜子前停驻良久,心生疑惑。踌躇片刻,他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殿下,可有什么不妥?”
裴元彻压低眉眼,沉声道,“女人是不是都喜欢高大魁梧的男子?”
李贵心说男女之事您问我一个太监?面上却讪讪道,“应当……是的吧。”
裴元彻又问,“你觉得孤够魁梧,够高大么?”
李贵不假思索答,“那肯定的。”
“那与今日赛龙舟的那些桡手相比呢?”
“殿下您英明神武,气宇轩昂,岂是那些卖蛮力的粗人能比拟的?”
说完这话,李贵恍然明白过来,殿下这是还记着之前顾姑娘看那些赤身桡手的事呢?
裴元彻盯着铜镜看了看,他身形是高大,肩背也够宽厚,但若真脱了衣裳,浑身的肌肉不一定比得过那些桡手。
尤其这几个月来,他先是坠马,后被风筝砸脑袋、淋雨发烧,又挨了五十棍子……
仿佛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病痛中度过,他已经许久没有练武强身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既然喜欢那种精壮结实的,他得向她证明,他脱了之后,不比那些桡手差。
他还可以由着她随便看,随便摸。
这般想过,他目光愈发坚定,大步往外走去,“走,随孤去演武场。”
他要抓紧时间练练。
等到新婚之夜,得让她挪不开眼才是。
第26章
端午节一过,顾沅的婚期也就近了。
因着即将来临的喜事,永平侯府上下又是清扫布置府邸,又是收拾箱笼嫁妆,忙忙碌碌中又透着洋洋喜气。
转眼到了五月底,天气热了起来,蝉虫趴在树枝上从早叫到晚,宣告着夏日的来临。
这一日,顾沅与宫里派来的教导嬷嬷学完礼仪后,回来就累趴在美人榻上,双眼放空。
谷雨见自家姑娘累成这样,也是心疼不已,一边替她捶背,一边安慰道,“姑娘再坚持坚持,反正还有五日,您便要出阁了。”
顾沅掰着手指算了算,眉心微动,轻轻呢喃道,“日子过得真快啊。”
谷雨动作娴熟的揉着肩膀,笑吟吟道,“是啊,人一忙起来,时间就咻咻窜过去了。姑娘您这些日子从早到晚都跟兰嬷嬷她们学习礼仪,半点空闲功夫都没有,自然觉得日子过得快。”
说起这事,顾沅垂下眼,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到宫里派来的教习兰嬷嬷时,她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学习那些繁冗的礼仪时,她也得心应手,很快学会,就像曾经做过千万遍似的。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很是疑惑,可想也想不出个因为所以然来,最后她也索性不去想。
谷雨按摩了一番后,顾沅觉着浑身松泛不少,翻了个身,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谷雨见姑娘这边不需要服侍了,便继续去收拾箱笼。
可没过一会儿,她又折返回来,走到榻边站定,低低唤了声“姑娘”。
“怎么了?”顾沅翻着书,没抬头。
谷雨迟疑片刻,鼓足勇气般,小心翼翼问道,“姑娘,这个,您打算怎么处置?”
顾沅从书卷里缓缓抬起眼,视线落在谷雨手中拿着的物件时,微微一顿。
那是条绣了一半的帕子,鸳鸯戏水图案。
雌鸳鸯绣得差不多,雄鸳鸯才刚刚勾了个大致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