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妃邹氏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意,柔柔的问顾沅,“不知太子妃此次准备了什么寿礼呢?我们都有些好奇呢。”
一侧的三皇子妃与五皇子妃一叠声应和着。
顾沅微微一笑,从从容容的答道,“不是什么精细物,只是准备了一副万寿图,想着这样的日子,送这样的礼也应景儿。”
听到她这话,二皇子邹氏等人皆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须臾,笑着夸道,“万寿图,听起来就是花心思的。你准备这样一份礼,父皇见着一定会喜欢的。”
顾沅也不指望顺济帝能多喜欢这份礼物,反正裴元彻的意思,是叫她随便应付了事,挑不出错又拿得出手,这就足够了。
裴元彻是顺济帝亲儿子都这般,她这个隔着一层血脉的儿媳妇,自然也不用表现得多热忱,按照太子的意思办事便好。
没多久,各府的王公女眷及诰命夫人们前来凤仪宫觐见。
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应酬。
顾沅虽不喜欢这些应酬,但看到自己母亲赵氏和嫂嫂白氏,还有张韫素和卢娇月也都随着府中主母进了宫,眸中的笑容也变得真心实意了。
赵氏、白氏身份较高,靠的位置比较前,两人见着崔皇后身旁的顾沅,也只敢短暂的看一眼,然后垂着头恭敬退到一旁。
卢娇月和张韫素也是想看顾沅的,卢娇月胆子小,只瞄了一眼,就飞快的低下头,像是得了糖果的猫,满足的翘起嘴角。
张韫素胆子大,朝顾沅看了好几下,还朝她挑眉眨眼。
顾沅看着亲人好友熟悉的脸庞,乌黑的眼眸也弯了起来,笑意盈盈。
“周夫人,这位应该就是你家二姑娘吧?”
冷不丁的,身着凤袍的崔皇后问了这么一句。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正殿中央,兵部尚书家的妻女身上。
周夫人端庄大方,暂不多说,且说她身旁的周二姑娘周明缈
今日她身着月青色蹙金疏绣绡纱长裙,乌鸦鸦的发鬓上簪着一枚羊脂白玉兰花步摇,身段窈窕纤细,鹅蛋脸儿,眉目如画,肌肤赛雪。宛若秋夜中的一弯溶溶淡月,端的是清雅秀美。
众人一瞧,惊叹其美貌的同时,也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这位周二姑娘,眉眼瞧着似乎有几分太子妃的模样?
就连身旁伺候的谷雨都忍不住悄悄凑到顾沅耳畔,小声嘀咕道,“太子妃,奴婢瞧着这周姑娘的这身打扮,与你平日里的风格很是相像。”
自家姑娘不爱大红大绿大金那些浓色,偏爱清雅素色。平日里也常常画远山眉,唇妆也只淡淡一抹,稍提气色便可。
现下这位周二姑娘,穿着月青色裙儿,戴玉兰花步摇,画远山眉,略点朱唇……
谷雨捏紧手指,一脸闷气,若要说这周二姑娘是在模仿自家姑娘,具体也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毕竟这大渊朝也没规定就自家姑娘能穿淡色裙,画淡妆。可见这周二姑娘矫揉造作的姿态,谷雨只觉得心里说不上的膈应。
顾沅端坐在榆木红漆贴金藤面椅上,面色平淡的看了周明缈一眼,也不由得抿紧了唇。
崔皇后那边还在夸着周明缈,“雪肌妙肤,朱唇柳眉,不错,真不错。”
说着,她还侧眸看向顾沅,温和询问道,“太子妃,你说呢?”
顾沅一怔,下一刻忽然明白了过来,皇后现在就开始替太子物色起妾侍了。
她作为太子妃,东宫要进新人,崔皇后自然也会问一道她的意思,也算对她这个太子妃的尊重。
可这会儿,她的情绪却不受控制的低落下来。
她没那么伟大包容,能毫无芥蒂、笑容满面的替自己的夫君选女人。
何况……
她依旧记得新婚之夜,裴元彻目光坚定的与她说,他此生不会再纳其他女人。
虽然母亲说这是男人哄女人的话,但她的心里,还是希望裴元彻说的是真的……
但现在,事实提醒她,她应该正视自己的身份。
她若是寻常人家的主母,或许能够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现在是太子妃,她的男人是储君。
或许,是自己贪心了吧?
顾沅勉强扯出一抹笑,象征性的看了一眼下首的周明缈,又飞快收回视线,对崔皇后颔首道,“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周明缈低眉顺眼,嗓音娇柔,“太子妃谬赞,臣女惶恐。”
崔皇后又与周明缈说了两句,正准备叫她退下,倏然,坐在一侧的四公主昌月出了声,“我怎么越看这位周二姑娘,越觉得像太子妃呢?”
她说着,还去问左右的人,脸上带着天真又随性的笑,“你们觉得呢?”
左右的人讪讪笑着,没出声。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五皇子妃孙氏,作为四公主的亲嫂子,也不好看这个小姑子被冷着,便笑着道,“瞧着眉眼是有些像,但仔细看了,还是很不一样的。”
周明缈低着头,很是谦卑道,“太子妃倾城绝色,臣女蒲柳之姿,星辰哪敢与明月相较?四公主与五皇妃这话,真是折煞臣女了。”
四公主还想再说,崔皇后淡淡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她只好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崔皇后稍稍偏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右手侧的顾沅,见她面色寻常,眼睫微垂,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心头微定。
像是没有刚才那回事般,崔皇后语调平淡道,“快到午时了,诸位随本宫一同入席吧。”
前朝设宴,后宫也为女眷设了宴席。
除此之外,崔皇后还安排了戏班子唱戏,准备了六博棋、投壶、捶丸等娱乐,好让女眷们打发时间。
一用完膳,张韫素和卢娇月就手拉手,迫不及待来找顾沅玩了。
赵氏前些日子来东宫见过女儿,这会子也就不霸着女儿,只笑眯眯道,“月余没见,素素和月娘一定有许多话要与你说,你们仨找地儿慢慢聊去,我与你嫂子去听听戏。”
顾沅浅浅笑道,“那你们先听戏,我晚些再来与你说话。”
说罢,三个小姐妹有说有笑的回了东宫。
第40章
瑶光殿内,欢声笑语不断。
“素素,你好歹也是个伯府闺秀,怎么东摸摸西瞧瞧,像个乡下老太太头回进城似的。”卢娇月捧着青瓷茶杯调笑道。
张韫素也不恼,摸着件龙凤山河玛瑙花觚,咂舌道,“啧啧,沅沅这里太多好东西!我活了十几年,许多东西还是头次见。”
说着,她伸手到处指着,“你看那件彩翼云凫白玉罇,那玉质,那做工,起码上千两吧?还有那对九枝春艳绣花灯,那绘图,那精细度,还有那上面坠着的琉璃珠。对了,还有那外间的那些名家砚台与字画……”
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直把瑶光殿夸成仙境似的。
末了,张韫素捧着一杯酸酪,朝顾沅眨眼,嬉笑道,“上回端午,太子殿下将那四百两给你,你还琢磨着如何还。现在好了,你这整个瑶光殿加起来,起码几十万两,你该如何还?”
“怎么着,我们沅沅这般姿容,他便是打一座纯金的宫殿也是应该的。”卢娇月道。
顾沅小脸羞红,忙岔开话题,“你们也别总说我,与我说说你们的事吧?你们最近如何,可有什么趣事?”
一提到这个,张韫素就蔫了,兴致缺缺的托着腮,“还不就跟从前一样,噢不对,应当是比从前更无聊了些。你知道的,月娘就是个闷性子,从前你在的时候,咱俩一起劝她,她还会跟我们一同出去玩。现下你嫁入东宫了,她就越发不爱出门了。”
卢娇月不好意思解释道,“天气越发热了,出一趟门汗流浃背的,在园子里喝茶钓鱼不好么?”
“我也没怪你。”张韫素摆摆手,又道,“还有我家那位伯夫人,一见到我就念叨,说什么你看太子妃都嫁人了,你也该收收心,别成日往外跑,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嫁人。成日念得我烦都烦死了……”
顾沅沉吟片刻,问道,“那你与她提过陆家吗?”
“说到这里,我更是一头火!前段日子,我在院子里绣荷包玩,陆字才绣了一半,就被张娇玉那个手贱的蠢货给抢了过去。她一看上面半个字,就问我是绣给谁的,我当然懒得搭理她。没想到夜里坐一块儿吃饭时,她竟把这事拿到桌面上说。”
张韫素的后娘小扈氏,生了一子一女,女儿便是这张娇玉,生的刻薄尖酸,打小就爱跟张韫素抢东西,抢不过就哭哭啼啼去告状,张韫素烦都烦死她了。
“然后伯夫人就当着一众人问我,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这耳朵旁的姓氏是谁家儿郎,茂林侯府陆家,勇威候府陶家,还是太史令陈家的?我还没说话,张娇玉就在旁边阴阳怪气的笑,说陈家和陶家我还能盼一盼,陆小侯爷是何等人物,岂是我能肖想的?他娘的,气得我当场撂筷子,恨不得撕烂她那张破嘴!”
听到张韫素爆粗,顾沅和卢娇月面面相觑:看来素素那天肯定受了大委屈。
“他们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母亲去得早,伯府哪里还有他们娘仨的事?”张韫素闷闷不乐。
顾沅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又端了杯冰糖燕窝羹给她,“犯不着为她们那种人置气,我觉得我们素素最好了!”
卢娇月也道,“对对对,素素最好,我若是男子,定会娶你。”
张韫素噗嗤一笑,看向卢娇月,“那我才不要嫁你,你这么闷,我嫁给你,也要跟你一起变木头。”
“嘿,你这不识好歹的,我哄你,你还嫌弃我了。”卢娇月笑着就要去拧她。
“哎哟,沅沅救命!”张韫素直往顾沅身后躲。
顾沅脸上满是笑意,她许久没这样灿烂的笑过了。在宫里虽然过得挺舒适的,但也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便是笑,也不过是浅笑罢了。
“话说回来,月娘你呢?你近日如何?”
“我啊,也与之前一般,在家看书绣花,偶尔与素素上街逛一逛。”说到这里,卢娇月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眸光闪了闪,小声道,“倒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顾沅好奇道。
“就是…唔…就是……”
“哎哟你倒是说啊,支支吾吾的,急死个人!再不说太阳都要下山了!”张韫素急道。
卢娇月两只白嫩的小手绞着帕子,咬了咬唇,低声道,“就上次端午,我不是说我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男人吗?那个男人,我前阵子又见到了。”
顾沅,“……?”
张韫素,“这么新鲜的事,你竟然没跟我说!”
卢娇月悻悻道,“你嗓门那么大,我要跟你说,你怕是要喊得整个院子都听到。再说了,这事……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顾沅按住张韫素的手,不让她打岔,只看向卢娇月,“那人是谁,你在哪儿见到的?他可有认出你?”
“那人你们应当也听说过,就是此次的新科状元郑泫。”
“!”
张韫素兴奋了,双眼闪动着光芒,像是看到小鱼干的猫,直直的盯着卢娇月,“快快快,继续说。”
卢娇月垂下眼睫,缓声道,“他如今在我父亲手下做事,前段时间恰逢休沐,我父亲便请了他们御史台的一些同僚来府中饮宴。我那时在花园里钓鱼,那郑泫似是在园子里迷路了……然后我们就见着了。”
张韫素,“哇哦。”
顾沅看着卢娇月那布满红霞的小脸,桃花眼微挑,柔声道,“我猜,他应当也认出你了?”
卢娇月点点头,“认出了,他还跟我赔礼道歉……啊,我当时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不想见到他了。”
午后明净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殿内,在刻着莲花图案的地砖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不知不觉,三人就聊到了申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