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还没有,不过彭哥这两天也在一直摆弄着那两名受害者的尸骨,好像还跟铁水市和里县的法医视频开会来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嗯。”言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和叶竹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趁着现在一起去对面的小饭馆吃一口吧?”
“好……啊,不了。”蒋冰明明一开始是想要应下来的,只是在眼角余光瞟到几步开外的小姑娘的时候,却突然改了口,用到的借口多少带着点尴尬:“那个……我才想起了,刚刚周队让我上楼帮忙……帮那个啥……”
男人说着,还像是想要印证自己所说的真实性一般的掏出了电话,指着屏幕:“所以我得上去了,你们慢慢吃,吃点好的,补一补、补一补。”
话音未落,人比兔子跑的还快。
言宇略微眯起了眼,若有所思。
而刚刚回神的叶竹在目睹这一切之后,直觉哪里不太对劲。她脑子转了转,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早晨在食堂,罗奇凑到她跟前,神秘兮兮的说的那句‘叶姐,你放心,我嘴严着呢’。
该不会是……
第57章 假面狂欢(22)
怀着一种颇为奇妙的心情,叶竹和言宇去了市局对面那家关门很晚的小饭馆吃了饭,说是吃饭其实前后用时也不过二十多分钟。可以说就是胡乱把饭菜塞进嘴里,不在乎味道到底如何的一种简单粗暴的进食方式。
吃饱了之后,人总会格外的犯困,但是叶竹仍旧强打着精神随着男人回到局里同周志刚等人一起开了一个漫长的阶段会议。等到众人合力把目前已知的线索、人物关系和主要嫌疑人捋顺清楚了之后,外面天色已经要大亮了。
最终,在会议结束之后,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闭上了双眼,趴在会议桌上。心里想着只睡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就好。
呼噜噜,呼噜噜。
叶竹是被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她起先有些迷茫的从手臂里抬起了头,表情狰狞的感受着从胳膊和腿部传来的酸麻感。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抽空打量了一番声音传来的方向,周志刚正站在那里,他身前的矮桌上放着一个电热养生壶,那呼噜噜的动静就是从养生壶内煮沸了的枸杞水中发出来的。
“哟,醒啦?”对方听到动静,扭过头来招呼着。
“唔……”她应了一声,略微动了动便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血液开始恢复正常流通的感觉着实令人难以忍受,甚至于她的手指都扭曲成了一个奇异的弧度。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觉得好了一些,顺便开口问道:“周队,您吃过早饭了吗?”
周志刚正在倒水的动作顿了顿,用一种很是惊讶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即呵呵一笑:“我说小叶同志,你这是睡傻了吗?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没错,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
叶竹被这个消息砸的懵了好一会儿,紧接着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飞快的站起了身:“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怎么没人过来叫醒我?”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得这么踏实,整整七八个小时是有了的。
“叫醒你?”周志刚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先是走了过来,将手中倒好的两杯枸杞水其中的一杯递给了她,然后这才继续说道:“谁敢哟,言队看到你睡着了之后就特意告诉我们要在这间会议室里保持安静,直到刚才我瞅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才敢走进来煮了点枸杞。”
说到这,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还在冒着热气的水,烫的舌头在嘴里乱串,仍旧不忘打趣:“这给我渴的,好像那沙漠里的旅人。”
男人虽然在永门市生活了十几年,但是实际上在说话的时候还会带上点北方的口音,听着他那不南不北又刻意搞笑的语调,叶竹忍俊不禁的抿唇低下了头,竭力控制着那逐渐要失控的表情。
“对了,言队他们现在在哪?”她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儿,急忙问道。
“听说好像是技术那边出了点结果,稍早些的时候我看到他往那边去了,不知道……”赵志刚这边的话还没等说完,对面的人就犹如一阵风一样刮出了会议室。他见状觉得颇有意思,摇头感慨:“年轻真不错……”
端着手里的枸杞水,叶竹蹭蹭蹭的爬了一层楼,然而在冲进技术大队的实验室之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位眼熟的技术员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对方许是瞧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所以率先开口询问:“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叶竹张了张嘴:“言队不在这?”
“走了有一会儿了,你要不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吧,应该是取完检测报告之后回去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审吧。”技术员解释道。
“是带回来的那些画出结果了吗?”
“对呀。”技术员很有耐心,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还点开了自己面前电脑里的资料:“你看看,有一副刚刚完成的画上面采集到的DNA与受害者王淑静相符合,我们还从画上分析出了心脏、肝脾等人体脏器组织残留,初步推断应该是凶手将这些人体脏器打成了汁,然后混合到颜料里用于作画。”
“那作画的颜料里有人体皮肤组织吗?”叶竹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电脑前,盯着屏幕问道。
“目前还没有发现。”技术员面带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很快将话题给岔了过去:“对了,我们在一共八幅画当中都提取到了人类的血液样本及脏器组织,这八个样本分别属于不同的人,其中已知的符合DNA比对结果的受害者自然就是王淑静了。另外之前在本市发现的那具尸体也找到了符合她DNA的画作,至于铁水市那两名受害者及里县的那一名受害者,也是如此。”
“所以说还有三名受害者深埋在某处,警方未曾发现过。”叶竹喃喃。
她很快回了神,伸出手拍了拍技术员的肩膀,道了谢又迅速的从实验室里消失不见了。
几分钟后,审讯室外面的走廊里,刚刚开门从观察室内走出来的言宇颇为诧异的看着一路飞奔过来的小姑娘,直到对方气喘吁吁的停在他面前,他仍然保持着那种不解的表情。
叶竹来不及喘匀胸口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迫不及待的开了口:“言队,古茗审完了吗?”
“你醒了。”男人却顾左右而言他,说了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这成功的让她愣了住,眨了两下眼睛不知该作何回应,她甚至觉得能够从眼前之人的眼中看到一丝丝的嫌弃。的确应该嫌弃的,毕竟今天一天所有人都在忙的团团转,只有她自己趴在会议室里睡得像一只猪。QAQ
蒋冰此时正靠在门边,双手环胸的看看言宇,再看看叶竹,最终视线定格在小姑娘端着那满满一杯枸杞水的手上。他先是独自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逆天的控制力,刚刚那么跑杯中的水竟是半滴都没洒出来,紧接着才斟酌着开了口:“古茗没审完呢,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检测结果,哪有这么快。我和头儿只是研究了一下案件细节而已,正想着一会儿过去把你叫醒呢。”
说到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在确定吸引到了叶竹的注意力后,才似笑非笑的接着道:“其实我是不想过去喊你的,想着这回来永门市算是你进入调查组后的第一次出公差,肯定不适应的地方特别多吧?加上这几天完全没怎么休息,让你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可是你猜怎么着?头儿非要让你过来参加审讯,咱也不知道这是为啥。”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抖落着右腿,整个人的表情鸡贼极了:“小坦克,你给哥说说到底是为什么呢?你没来的时候可都是我一直和他搭档审讯,怎么现在我是给不了他温暖了吗?”
叶竹在对方吵吵闹闹说了这么大一堆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抬起手指了指:“你怎么……知道……”
坦克这两个字是当初在飞机上她堵在卫生间门口询问言宇得到的回答,其他人怎么会知道的?
“……”蒋冰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想到刚刚太过于得意忘形,好像是说了点不应该说的话。他心有余悸的瞄了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一眼,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审讯吧。你先把手里的东西喝完再过来。”言宇冲着旁边审讯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转身先行推门进了去。
叶竹不情不愿的仰头把杯子里的枸杞水一饮而尽,就在这时蒋冰凑到的她的身边,低头像是解释一般的说道:“小坦克可不是哥给你起的昵称,是头儿在你来之前无意中念叨过一次被我们听到了,当时我就问他了,好好的姑娘你怎么给起了这么个代号,你猜猜头儿是怎么回答的?”
“……”
她可以不猜吗?眼下只觉得嗓子那块突然堵了什么东西,嘴巴里那口水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头儿说了,坦克特别符合你的人物形象,山可平、海可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关键还抗揍。”
“噗。”叶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没忍住的直接把水喷了出来,待到回过神的时候,只见蒋冰可怜兮兮的瞪大了眼,水珠顺着光溜溜的头顶就往下滴。许是几天没剃头了,表面上还是带着些摩擦力的,有几粒红彤彤的枸杞正赖在那颗光头上,倔强的彰显着自身的存在感。
“不好意思……”她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擦,手伸到一半却又觉得不妥,尴尬的不得了。
男人倒是不甚在意,胡乱的抬起手在头顶抹了两把之后嘿嘿笑出了声:“你可能不太了解头儿的性格,他说那话绝对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是夸奖。你都不知道我们多羡慕,我和彭哥从来没有这种待遇,也就是当初他无意中得到罗奇的时候,才夸了几句。”
看着对方脸上那不似作假的羡慕之色,叶竹神色十分复杂,一时间倒是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诶,快去吧,头儿还在里面等你呢。”蒋冰伸出手推了推她,忙不迭的催促着,随即又抹了一把脸,扭头吭哧吭哧的走了。
叶竹怀揣着难以言说的心情走进了审讯室内,用力的拉出了那把椅子坐了上去,然后一巴掌拍在了审讯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直接把对面还在垂着头的人吓了一个激灵,骇然的抬起了那个灰突突的脑袋瓜。
“姓名。”她咬紧后槽牙问道。
旁边的言宇则是侧过脸看向了怒气冲冲的小姑娘,俊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在思考了两秒钟后,他开口问道:“你还没睡醒?”
要不火气怎么这么大。
第58章 假面狂欢(23)
听到这话的叶竹,原本打算继续问出口的问题猛地卡在了喉咙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自身气势的攀升也因为这句不着边际的话而出现了停顿,登时便弱上了几分。
她闭上眼双手紧握成拳,深呼吸了几口气后,突然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你看我像没睡醒的样子吗?我醒了,特别醒。”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皮笑肉不笑的,不知道为什么,落在言宇的眼中就像一只兔子。一只因为没吃到草料而在原地急的直蹦跶的兔子,于是乎理所当然的他再次下了结论:“所以是饿的,要么审讯先放一放,旁边屋里还有几桶泡面。”
对面的古茗顿时不乐意了,他招谁惹谁了,先是被不明不白的吓了一跳,随后听着这俩人还要走?咋的,是他不配吗?
叶竹更是险些被男人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给闪了腰,她复又瞪了一会儿,有些疲惫的收回了视线。是她想岔了,就这种钢铁直男低能儿,说起话来一向直来直往的,和他计较,犯不上吧?
有可能你这边已经被气死了,对方仍旧一脸无辜不知为何。况且在工作的时候带入个人情绪实在是非常的不专业,她转回了头努力平稳心情调整好呼吸,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往日里的专业面孔。
“姓名。”
古茗看到注意力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番衣裳后开了口:“Carl。”
叶竹眉头微微蹙起:“中文名。”
“古茗。”对方一边回应一边把身体往前倾了倾:“二位警官,晾了我十几个小时了,你们就别问这些没有用的话了,你不累我还累呢。快点进入正题,没准之后我还能回去继续参加画展。”
“警方当场在你画上检测出人血,你却到现在还想着自己能安然无恙的从公安局里走出去?挺自信啊?”叶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顺势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自打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盯着她看的言宇。
男人应该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适时的收回了目光,从档案袋里抽出了几份检测报告摆在了嫌疑人的面前:“警方全面检查了你那些作品,并且从其中的八幅画当中分别提取到了不同的人类DNA,还有人类脏器组织残留。其中一组DNA与近期确认死亡的受害者王淑静相符合,她踢破了你的画,转眼却又出现在你的画中,这种巧合的几率大概有多少?”
“更别提剩下那七组DNA中的四组也找到了与之相匹配的受害者,分别来自另外四起悬而未决的凶杀案。不如你现在好好的解释解释,只要逻辑上可以说服我们,说不定一会儿还真就能出去继续参加画展。”
未曾想听到这话后的古茗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那张瘦削的脸此时看起来愈发的阴沉了几分,一双狼性十足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那几张报告,不知道正在心里计较着什么。过了好半晌,他才略微抬起了头,浑不在意的说道:“哦,既然你们都发现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是认罪了?”叶竹表情忽而变得很是奇怪,那些在实施犯罪事实过程中被当场逮住的罪犯还会不屈服的辩解几句呢,这货怎么这么干脆。
古茗又瞄了桌面上的报告两眼,然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们不是都找到证据了吗?我认了,不过有一个条件,我想见Dean。”
叶竹直觉不对,不动声色的侧过脸。言宇也看向了她,隐晦的点了一下头。
他们两个人这番无声的交流不过两秒钟,在对面的人还没发现任何异样前就结束了。很快,她再次开了口:“既然你对这些罪行没有什么异议,那么就交代一下作案细节吧。”
“作案细节?”古茗有些微愣,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了,接下来的话语有些含糊其辞:“不就是那么回事儿,那些人都是我的灵感,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画。切开他们的肚子,取出内脏,打碎融入颜料再作画。”
他说到这,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过程,满脸的享受:“你们看到我前两天刚刚画好的那副画了吗?以往我的作品虽然颓废,可是却又透露着一种生命濒临凋零的美感,但那副却是完全不同。也是最近我才惊觉,极致的愤怒和癫狂,同样能够震撼心灵!”
“说到底,我还得感谢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是她挖掘了我无尽的可能!”
“哦。”对比他的慷慨激昂,叶竹的反应可谓极致的平淡了:“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古茗试探性的往前伸了伸脖子:“还有什么方面我没说到吗?”
“既然没有了,咱们今天就先这样。”叶竹冲他微微一笑,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瞧着他们两个像是要走的模样,对方急急忙忙的开了口:“我要见Dean,你们问我的我都说了,咱等价交换可不能反悔!”
“没人反悔。”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她和言宇先后出了审讯室。
半个多小时后。
审讯室旁边的观察室内,人罕见的齐全,叶竹进来的时候顺便跟两天没见的彭一山打了声招呼,然后和众人一起透过墙面上的玻璃观察着对面审讯室的景象。
咝咝啦啦略微夹杂着一些电子杂音的声音此刻从桌面上的音响里传了出来。
“Carl。”刘邢宇进了审讯室后,整个人略显拘谨,似乎不知道该坐在哪里。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儿后,十分不自在的坐在了男人的对面,他的视线在那双被手铐铐住了手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了口算是问好。
“暗夜画廊你今后一定要打理好,还有那些画……那些画不许卖出去,在我入狱之后,我的名气肯定会达到最顶峰,万一我死了,没准在艺术界永远都有我的一席之地呢!”古茗的表情因为畅想未来而显得有些痴狂,激动到整张脸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Dean,答应我。”
刘邢宇应该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久久没有回应,好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Carl,我听警察说,你杀了人?”
“这不是重点,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话?”古茗不悦的皱起了眉。
刘邢宇面露无奈之色:“Carl,你现在好像还没搞明白一件事,杀人是犯法的,你所创作的那些画就是在犯罪!那是你杀人的证据,警方可以随意处置,怎么可能还会回到我们的手上啊?”
“这么多年以来,你在艺术创作过程中的各种想法我一向非常的支持,只是现在要回归现实了,牺牲别人生命而画出来的作品,当真能够称之为艺术吗?而那些东西竟然每天都挂在画廊的墙上和我朝夕相处,真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你懂个屁!”古茗闻言破口大骂,本来就已经看起来很疲惫,这会儿更是因为激动眼底充了血,瞪起眼睛来愈发的令人心惊胆战了:“知道国外的Goodman吗?为什么直到现在一说起知名的画家,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会想到他?就是因为他当初用全家人的鲜血作画,为了画出一幅完美的作品,差点把他的妻子给杀死!既然他都可以,我当然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