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强倒是端正了颜色问他:“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一直在这边卖BB机吗?”
没想到这娃却坚定地摇头:“不,把这批货出完,我准备过了正月十五就去深圳。以后从网上自深圳拿货的人会越来越多。梁老板说现在那边二手手机比BB机还好卖,我要去那边卖手机。”
陈大爹在边上忍不住插话:“你才多大,一个人跑那么远危险。还是听你爸妈的话,好好学习,从网上下单拿货做买卖算了。等年纪大点再过去也不迟。”
周强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坚决不同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是我去晚了,手机也不好卖了,我就错过发财的好机会了。”
陈高氏拉老头的袖子,算了,劝了都不会听的。小孩子都这样,不让他们出去摔打,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周强还要做生意,大家不耽误他,只继续往前面去。路上,陈大爹还给三小只买了串冰糖葫芦,大家一起分着吃,不然谁要是吃完一串,肯定得倒牙。
小三儿还想吃炸串串,结果陈敏佳吓唬他会屁屁痛,吓得小东西一路都捂住自己的屁.股往前走,样子要多好玩有多好玩。
穿过各色小摊,前面就是海棠花的天地。其实一般情况下海棠差不多得过了正月才盛放,但因为今年春节江海天气晴暖,加上这些海棠是早春品种,居然也陆陆续续开花了。
真漂亮!那舒展开的花瓣娇艳可人,是那样的灿烂美好。
旁边有情侣模样的人在拍照,女孩问男孩:“这是樱花吗?”
郑明明立刻纠正:“是海棠,看多漂亮。”
然而女孩却难掩失望:“我还以为是樱花呢。”
陈敏佳感觉这人好不识货。海棠多美啊,单薄的樱花哪里比得上海棠。
陈凤霞却转过头招呼郑国强:“你跟毛老板说一声呗,他们花木林里得种樱花,以后樱花绝对俏。”
后面樱花会越来越红,好多地方都是因为有了樱花大道才成为网红打卡点的。正是因为它开花时间短,所以才珍贵。
郑国强脸上露出了笑容,点头应下:“好。”
要说他失意,除了战友之外,朋友当中反应最小的还是毛老板。他一个做久了买卖的新鲜出炉的村委书记不太care官场上的这些事。过年的时候,他还主动打电话给郑国强拜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个下台的县委干部以后无法给他带来政策红利了。
不管人家是不是和气生财,比起那些立刻撇清关系的人,他起码会做人。
郑明明挺好奇的:“爸爸,那回村的人同不同意迁坟了啊。”
毛叔叔他们村里的林木基地得人同意迁坟才能收拾出来,不然岂不是成了刨人祖坟。
郑国强就咳嗽两声,一本正经道:“同意了,签字画押的。”
陈高氏挺惊讶:“他们都同意?”
规矩是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能挪动祖坟,不然会坏了风水的。
郑国强一本正经:“他们村里的党员干部分成小组,轮流去各家各户谈心。”
郑明明默默地看了眼爸爸,十分怀疑这种策略能管用?
郑国强笑而不语,事实的真相是的确有人不乐意,但是他家老娘当天就被祖宗托梦说成了孤魂野鬼。山下修路把他回家的路给挖断了,以前大家还能报团取暖,自成小社会。现在就剩下他们几个,拿了纸钱都买不到东西吃。
不得不佩服基层干部的政治智慧,这扯鬼话都跟时事相结合,都扯到山下那条修好通车不到一年的省道上去了,就很扯。
然而却管用。
大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陈敏佳发出惊呼:“天啦!这些房子!”
陈大爹和陈高氏抬眼远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花花绿绿的,全是住人的房子吗?
七色小屋如同珍珠一般点缀在山间碧色之间,赤橙黄绿青蓝紫,当真一种颜色都没落下。旁边的机器还在不停地往外面吐着泡泡,马车哒哒朝前走,十块钱绕一圈,先到先坐。
阳光变成了滤镜,让眼前的一切都梦幻不真实起来。
郑国强眼睛死死盯着这些小木屋,难以置信:“你这什么时候搞得?”
“一直都想搞,最早想弄民宿的时候我就有想法了。”陈老板笑嘻嘻,“就是后面老是忙,没顾上。前面我不是说冬天花太少,这边基地能拍摄的背景不够吗。我后面就想把室内摄影的背景墙也搬到户外来。小木屋前面就有,现在也就是年前给重新刷了油漆。”
事情虽然简单,但效果真的赞啊,好有童话的感觉啊。超级美!
连前面大片草地上的蒙古包似乎都没有那样吸引人了。
陈凤霞得意洋洋:“这都是抠预算逼出来的方法。我要是手上有一个亿,我能把这里建成大观园。”
郑明明和陈敏佳对视一眼,还是当场拆了陈老板的台:“大观园一个亿可建不起来。”
啊,都说那钱是用了林黛玉家的银子建造的,林家多有钱啊。可恨贾家不够意思,花光了人家的钱,最后还那么缺德。
郑国强哈哈笑,当场批评两个姑娘:“你们好歹让陈老板做做梦啊。”
然而林间梦幻小木屋虽然美好,郑国强却没有看的心思,他的目标是睡眠种植。
陈凤霞倒是兴致勃勃地规划:“我打算今年把林下清理出来,种上摸摸香。后面跟着丹妮的路子卖出去,这样在这边管理小木屋的人就有进项了,自然能更上心。”
郑国强只担心一点:“这里能种摸摸香吗?”
“能,我问过了,这东西是真好活。”陈凤霞美滋滋的,“看,我种了玫瑰种摸摸香,我还要种薄荷,那边还有薰衣草。到时候我这里可不止能看,提炼精油可是能卖钱的呢。”
反正就是那个原则呗,物尽其用。
郑明明真佩服妈妈,原来大棚里的鲜切花现场剪给你十块钱一束已经不算什么了,毕竟妈妈是连精油纯露都考虑上的人。
众人走马观花,直接穿过热闹的蒙古包。这里是休憩喝茶吃冷饮的地方,好多人都坐在门口人手一杯奶茶。
可惜大人们不许三小只喝,今天早上已经吃过牛奶小蛋糕,糖分超标了,起码得明天才能喝奶茶。
好在河里有游船,可以抵消小朋友们的惆怅。小三儿从老远就兴奋地喊:“船,坐船。”
人类幼崽的嗓门太过响亮,大人们不得不开口安抚他:“等等,等船靠岸。”
这条河当初就在荒地里,不过挖了淤泥又拓宽了,除了鸭子船之外还有可以划的小船。毕竟拍婚纱照的时候用鸭子船浪漫估计看不到,喜剧效果妥妥的是真的。
郑国强笑着指河面:“这边可以种凤眼莲,那个开花也漂亮的很。”
陈凤霞立刻摆手:“你可别,它比水花生还厉害,到时候整个河面都是,水要臭掉的。”
陈大爹走实在路线:“你还不如种空心菜。到时候现成的菜能吃,它还能开小白花。”
郑明明摇头:“不行,那个花不够艳丽。”
“我觉得可以种油菜花。”陈敏佳美滋滋的,“到时候一大片也很漂亮。”
她看电影里大片油菜花当背景的时候,发现人家也能美的跟海报一样。
陈凤霞只听说过水里长稻子麦子,还没瞧过油菜,这会儿也不晓得行不行。
三小只急死了,大人们光说话,都不带他们去坐船。小三儿不停地伸手扯奶奶的衣角,跺着小脚喊:“船,船来了!”
鸭子船果然摇摇晃晃地靠了岸。
郑国强伸手捞起已经脚上长钉子的小同学,笑着招呼:“走走走,我们上船去,一边看一边说。”
他现在心情好极了。因为当初是他积极促成妻子到这边承包荒滩。这才多久时间,荒滩就变成了花果园,到处鸟语花香,欢声笑语。他不管功劳簿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也不关心这成绩放在谁的履历表中,他只高兴他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他可以问心无愧地给自己发朵小红花了。
陈凤霞笑着看丈夫:“这些人,都是你景区热度带来的。”
因为这里就连着景区啊。
只是春节时,景区没有活动,所以大家只能将目光投向这里。
郑国强哈哈笑:“哎哟,这算是让我们陈老板也沾光了啊。”
一家老小走到鸭子船边上,刚好同下船的人迎头相撞。
陈凤霞先笑着打招呼:“哎哟,领导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谢谢领导支持我们工作啊。”
石书记也主动跟她握手,笑道:“是陈老板支持我们上元县的工作。你这是来视察?”
陈凤霞笑眯眯的,伸手指郑国强:“是我们家老郑,从农科院听说能水面种菜种花种庄稼,在我们老家搞了几十亩田种还不过瘾,想在这边也试试。”
她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反正这边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他给我弄出座水上农庄来。到时候要啥有啥,多热闹。”
石书记看向郑国强,点头表示肯定:“不错,气色好多了,就该好好休息下。”
跟在他身后的人附和:“是啊,以前我们石书记就是把小郑用的太狠了,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三份用,我们看了都心疼。”
呵呵,现在已经不是郑主任,又变成小郑了。
不用郑国强用谁?石书记一个外来户空降部队,能指挥得动在上元县根植这么多年的干部吗?县城政治才是真的错综复杂。
郑国强不动声色,只回应句:“谢谢领导关心。”
石书记点点头:“搞生态农业,挺好。上元要发展,光靠工业肯定不行,传统农业也没有出路,还是得靠现代生态农业。”
陈敏佳偷偷看了眼表妹,这人什么意思?真让人继续种田?呵,种田就种田,谁稀罕给他当官啊。
郑明明却默默地扫了眼石书记。她想到了两年前的夏天自己问妈妈的问题,石书记是我们还是他们。
妈妈说,我们只有我们。他们始终是他们。
他一直是他们吧。
石书记没有打完招呼就离开,反而关心起下属的田园生活:“你在老家承包了田,怎么照应啊,别忘了,你可是得上班的。”
陈敏佳都要气炸了,这人真恶心,故意欺负姑爹呢。
郑国强倒是风轻云淡,还接过了他递上来的香烟,微微笑:“我小舅子看着呢,他准备稻田里养虾养泥鳅,水塘里养鱼种水稻。我老丈人和丈母娘还参股了哩。”
石书记哈哈大笑:“那好,这才是真正的田园之乐。真羡慕。”
陈敏佳真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好乐啊,都有孙子,年纪比爷爷奶奶都大的人了,应该早点退休,好好享受这份田园之乐去。说什么羡慕,现在就能做到的事,不过是不愿意而已。
石书记要挥手道别时,不远处突然间传来惊呼声:“开始了开始了!”
一阵欢快的乐声过后,临水的平台上出现了一群穿着五颜六色民族服装的人。
啊啊啊,这是“浪漫缘”最大的杀手锏啊,民族歌舞演出。只有春节七天能免费欣赏,后面就要收门票了哦。
为啥现在免费。
呵呵,那不是为了招揽人气嘛。
第369章 他们给我吧
充当舞台的临水平台上响起了木鼓的声音,在富有节奏的鼓点的伴随下,手持串铃的青年男女就着鼓点和脚板踏地的声响翩翩起舞。
他们的手是他们的将军,双手上下左右转动手腕时,不仅带动串铃的声响,还翻滚出彩绸的波浪。阳光下,蜡染的彩绸上的色泽浓郁得简直要流淌下来,把整个世界都染成斑斓的色调。
他们男女配对,重心全都放在腰上,晃铃一摇,无论男女皆腰腹前后左右来回旋转晃动。少男少女们时而抬头后仰,在人们疑心他们要做铁板桥的时候,他们又忽而弓步前倾。手持相机的游客正想捕捉这定格画面,结果镜头里的舞者又骤然下蹲。不等画面选举入框,身穿民族服饰的小伙子们竟然干脆贴地翻滚起来。
明明不过一走一停的简单节拍与动作,没有旋转更没有大跳,压根跟刺激的炫技没关系。可是舞台上少男少女们灵活的手脚,晃铃跟舞姿始终步调一致的齐整,均匀的耍手,缓急有序的动作;甚至连少女们随身佩戴的手饰、耳坠、项链以及头上戴着的银饰和珠子,都被正月的太阳照出了光影流转的风采。
这样明亮,这样欢快,每个节拍都诉说着舞者心中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