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她在心底里冷笑,就凭上一世,他毁了她哥哥的一条腿。
她如今这些都不过雕虫小技,秦空远的仇不至于她设计什么大圈套去报复,日后两人若是碰不上也就罢了,若是再碰上,她还会变本加厉,把该讨的公道都讨回来。
泠鸢和南觅还以为她会受这些话的影响,却不想她跟个没事人似的,挥挥手,走的比她们俩还要潇洒冷静。
小二领着人推开雅间的门,里面只剩成熙和沈知鹤二人。
县主高了乡君几级,沈知鹤一见到她,便起身行礼。
白倾沅客气地回了礼,拉着她的手道:“你认识我?”
沈知鹤实话实说:“殿下方才说了,待会儿进来的,是嘉宁县主。”
“原来如此。”沈知鹤是真不认得她,带着两世记忆的白倾沅却得是认识装不认识,“可是公主姐姐还未同我说过,你是?”
成熙顺势介绍道:“这是沁和乡君沈知鹤,大理寺少卿沈知觉的妹妹。”
“大理寺我知道!”白倾沅没心没肺地笑着,“我进京前,母亲就总是叮嘱我说,若是在京中不小心与人起了冲突,我又是占理的,就只管往大理寺去,那里断案是最清正廉明的。”
沈知鹤听了禁不住笑道:“县主真可爱。”
“是为百姓谋福祉的官员可亲可敬才是。”白倾沅拉着她坐下。
沈知鹤是沈家的女儿,顾言观的母亲华原县主也是沈家的女儿,她向来理不太清京中亲戚间的弯弯绕绕,但隐隐也觉着,两人应当是有什么联系的。
她糊里糊涂问着成熙:“前些日子说的那位顾家夫人,华原县主,似乎也是姓沈的?”
成熙告诉她:“不错,那位华原县主,名叫沈徽羽,是知鹤的亲姑姑。”
原来真是同一个沈家,还是姑侄俩!
白倾沅心中暗忱,既然华原县主是沈知鹤的亲姑姑,那华原县主的儿子顾言观,岂不就是沈知鹤的亲表哥?
原来是表妹啊!
白倾沅恍然大悟,只差没直接扑过去冲着沈知鹤喊,我是你表嫂!
多了这样一层关系,她看向沈知鹤的眼神中不觉冒起了星星,成熙看在眼里,觉得甚是奇怪。
“阿沅看起来很喜欢知鹤?”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白倾沅点着脑袋,回头冲沈知鹤又明媚地笑了笑。
笑过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对,环顾一圈雅间,她问道:“成柔姐姐呢?”
成熙靠在窗边面不改色道:“成柔有事,回宫一趟。”
“回宫了啊。”白倾沅还不知道关于陈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遗憾道,“可惜,我方才在街上见着了她最爱的炙羊肉,给她买了好多呢。”
说罢,她展开放在桌上的油包纸,香嫩的味道瞬间席卷全屋,她很在行地解说道:“街上卖炙羊肉的好多,就这一家,最合我心意,羊肉薄厚适中,嫩而不膻,都能跟我们甘城的比上一比了。”
成熙筷子夹了一块,“照你这么说,甘城的炙羊肉才是最好的?”
“那是,姐姐什么时候也该去看看我们甘城,西郡的大漠风光,落日孤霞,可不比盛都的差。”
“好好好,将来你做东,带我们都去西郡看看。”成熙顺着她,回头却瞥见沈知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道。
“没事。”沈知鹤发觉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当,却仍是忍不住道,“听着县主方才提起姑母,又说到西郡,忽然间想起了顾家……”
那个死的死,散的散,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的顾家。
白倾沅慌了神,不知原来她是这样悲春伤秋的一个人。无措的同时,不免也被她的有情有义给震撼到,如今还能记得顾家,提起顾家的人,已经不多了,这表妹是多么难得。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她带着满满的歉意道。
“无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沈知鹤捻起帕子擦了擦眼睑,“有劳县主担忧了。”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白倾沅拍拍她的肩膀,求助地看向成熙。
成熙收到她的眼神,神态自如地喊了小二进来,随手点了几道菜。
“说了这么会儿功夫,我都饿了。”她说,“既然阿沅带了这么多东西来,就先吃着吧。”
白倾沅很有眼力地将炙羊肉挪开了些,那分明是她最爱吃的东西,她如今却不得不照顾到沈知鹤睹物思人的情绪。
没办法,这是表妹,还是个有情有义的表妹,白倾沅早已将自己代入到体贴表嫂的角色中,觉着自己定要好好照顾人家。
一顿饭吃的虽不是很从容,却也挺满意。
直到她和成熙并排站在临江楼门口,目送沈家的马车离开,成熙神色担忧,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放下。”
白倾沅不解:“放下什么?”
成熙叹一口气,道:“知鹤自小喜欢她那顾家的表哥,可她那表哥,你不是知道么?要出家了。”
第29章 忧心起
“喜……喜欢……喜欢她表哥?”
晌午, 白倾沅在临江楼前,只觉自己被头顶烈日烤的外焦里嫩,眼冒金星。
沈知鹤喜欢她表哥?沈知鹤喜欢她表哥!
她怎么能喜欢顾言观呢, 亏她方才还将人当自己亲表妹似的照顾着, 结果转头就给了她当头棒喝。
还是打小就喜欢的,又是表兄妹, 那岂不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白倾沅越想越不对劲,心里已经因为成熙的那句话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成熙见她闷闷, 问她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白倾沅撅了小嘴, 嘟囔道:“炙羊肉都冷了。”
“冷了我叫人再给你买一份儿去。”成熙宽慰她, 正想带她上楼,又见她不是很乐意的模样,再问道, “如何?”
她道:“我想自己去买,姐姐先上去坐坐吧,我去去就回。”
“一个人怎么成, 好歹叫南觅她们陪着你。”成熙刚一说完,泠鸢和南觅便自觉跟上来了。
白倾沅无奈之下, 只能同意带着两人。
她不是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她上一世住在皇城,却也时常出宫玩乐,这盛都的大街小巷,虽不至于了如指掌,但总归是走不出差错。
泠鸢和南觅跟在她身后, 一致地在想着,这人分明是头一回到的京城,怎么就能跟住在这里很久了似的,不管去哪,不论做什么,都是这么的顺当如意。
但是她们默契地没有说,白倾沅身上有问题的地方太多了,再多一点也不稀奇。
“再来一份炙羊肉,再来一串糖葫芦,再来一包豌豆黄……”白倾沅掰着手指头数着,到底要买多少的东西。
“这也太多了些,县主不是刚用了午膳么?”泠鸢咋舌。
南觅却显贴心道:“县主是怕上了灵泉寺就没这么多吃的了,想再多带些回去?”
白倾沅摇摇头,泠鸢接她的话道:“其实县主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必要非得回那灵泉寺吧?”
怀里抱了东西的白倾沅一听这话,立时回头瞪了她一眼,“泠鸢你惯会胡说,我哪里就好了?在京城里头乱说话,是要挨板子的。”
见白倾沅都搬出板子来吓唬自己了,泠鸢多少也就知道,她恐怕是真的不想离开灵泉寺了。
“还要一份猪蹄尖儿,在那里呢,南觅你帮我去买一下!”白倾沅指着不远处的摊子,示意南觅过去。
南觅听话地跑去给她买东西,白倾沅眼睛牢牢盯着她,一手却捏了泠鸢的手腕,道了一句:“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泠鸢有几分着急:“可是……”
“没有可是,父王那边我自己会解释,你不用担心。”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南觅就往回走了,白倾沅冲她挥挥手,接过她手中的烤猪蹄闻了许久,十分满足。
“县主不尝一块?”南觅见她闻过之后又将东西包回原样,便问了一句。
白倾沅神神秘秘道:“这是我要送给别人的。”
南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懂的是这句话的字面意思,不懂的却是她想要送给谁。据她所知,嘉宁县主在京中并无多少亲朋好友,唯二的两个便是成熙与成柔长公主,如今一个回了宫,一个刚同她一道吃完一份烤猪蹄尖儿,都该不会是她的送礼对象。
想起白倾沅在山上时常神出鬼没的行踪,南觅似乎逐渐捕捉到了一丝线索,但又不敢确定。
这时,她听见白倾沅又自言自语道:“我要将东西带去跟他一块儿吃,这样感情才会更好。”
南觅失笑,她果真是从没将她们当外人。
白倾沅低着头,打量刚刚买来的一大堆东西,好半晌,总算露出沈知鹤走后的第一个笑颜。
表妹不表妹的她才不管,反正她现在住在灵泉寺,近水楼台先得月才是真理。
她将东西交给泠鸢和南觅,正准备回去,忽又听见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快。她循着声响回头,见不远处跑马过来的,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她不陌生,是上一世成柔的驸马,蒋家少将军蒋含称。
顾家分崩离析后,太后一直想要抬高蒋家来作为自己的军中后盾。奈何当年顾大将军平定北狄,名声响亮,震慑四方,以致边境安稳数载,无人来犯,蒋家毫无用武之地,实难服众。
蒋含称的马快速从她面前飞过,向远方疾驰而去,她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喃喃道:“这方向似乎是要出城?”
不过片刻功夫,又有大批的马蹄声传来,音律和谐,整齐划一,虽马匹众多,却不显杂乱,明显是从军队里出来的。
白倾沅怔怔看着大队人马追随蒋含称的方向去,听见有路人说话:“先前那人是犯了什么错,要被官兵追杀吗?”
“什么追杀,那是蒋家的少将军,那些人,分明是他的部下。”
“少将军啊!那可真行。”
是了,那些人是蒋含称的部下,他们这样大批追随他出城,是要去哪里?
“近来外头有什么大事发生?”她急忙问向南觅。
南觅道:“近来外头最大的事,莫过于驸马遇刺了。”
白倾沅恍然大悟,她怎么将这一茬给忘了。
驸马遇刺,陈玉明又杀了县官,北郡因为陈家闹翻了天,再加上姜祁去保了樊古兰,姜家也掺和了进去,这样一团乱麻,京中坐镇的太后娘娘,怎么能不派出自己的人去协助北郡王处理呢?
只要蒋含称这回办事得力,回来之后再迎娶公主,加官进爵,蒋家的地位虽不能说扶摇直上,但怎么着也能上个台阶就是了。
她心里感慨万分,想这蒋含称真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白捡这么大便宜。
她回到临江楼与成熙会合,又意外得知成熙不能与她一道上山的消息。
“你也知道驸马这回出了事,我虽不喜他,但怎么着,打狗也得看主人,山上你先回去,我得留在这里,陪他们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