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枕着熟悉的味道,依依不舍:“这么快?可是婶婶,我还是好累呀。”
甜甜糯糯的声音撒着娇,召宜听了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抱歉地看了眼顾言观,立马又转回来,拍拍白倾沅侧背对着自己的后背肩膀,“再不走,外头天色就要暗了,再说了,也不是要你自己走回去,是顾将军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她忽然来了精神,双手撑着席子坐起来,“怎么送我回去?”
召宜卖着关子问:“你想怎么回去?”
“我自然想——”白倾沅话说到一半顿住了,颜色娇羞地看了眼顾言观,直言不讳道,“我自然想,顾将军能背我回去。”
召宜头疼的很,这事哪里是她想就能做到的,顾言观可不是个轻易会受人差遣的人。
可惜她又错了。
对于白倾沅越来越无理的要求,顾言观还是默认答应了。
在看到他背对着白倾沅蹲下身子的那一刻,召宜诧异地起了身。
手中的药酒差点没拿稳,洒了不少在地上。
“无事,无事……”她呢喃自语,以此遮掩着失态,而后盖好药酒,在他们前头出了小屋。
白倾沅乖乖趴上顾言观的背,对着顾言观的脖子就是一口。
喉咙瞬间如烈火灼烧般难受。
“别闹。”他低声道。
白倾沅只要一见到他情绪变化,心里就无比畅快,因为除却冷冰冰的面孔外,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她带给他的。
“好。”她故意将嘴唇贴在侧边的脖子上,“我,不,闹,了。”
顾言观深深叹了口气,背着她往外走。
白倾沅轻轻松松趴在他的背上,一转眼的功夫,就见到了銥誮门外的泠鸢和南觅,还有一众丫鬟嬷嬷。
召宜走在最前头,这回的白倾沅便学乖了,一路叮嘱着顾言观落在最后。
除去忠心耿耿跟着的南觅和泠鸢,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超过了他们。
白倾沅见时机差不多,喊了南觅和泠鸢过来,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饶是再蠢的人,见到她这般笑意盈盈的模样,也能猜出几分大概。
南觅拉了泠鸢快步走到前头,自觉给他们腾出了地儿。
“顾先生——”白倾沅脑袋枕在顾言观肩上,故意懒洋洋地拖长尾音,勾着人的魂儿。
“怎么办,我明日便要走了,先生会不会舍不得我?”她的手指半点不安分,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顾言观束起来的头发,好似想从发冠中抠出几缕。可她又着实宝贝这头发,不忍看到它掉落分毫。
“先生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其实也舍不得你的。可是先生,我暂时有更重要的事,不得不做。”她眷恋道,“先生再等等我,再等等我,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再来见你,到时候,你去哪我都跟着你,不让你出家,不让你遁道,只让你跟我在一块儿,做山林里有名有分的活鸳鸯。”
“先生不说话,那我可就又默认了?”白倾沅稍稍直起身子,看着他的发顶,摸了摸那上头用青玉做的发冠和玉簪,忽然心生一计。
“先生,你说咱俩都这么熟了,是不是得交换个定情信物什么的?”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可是现在这一出,倒是颇得顾言观兴致。
他稀罕地接了话:“不是已经有了吗?”
“嗯?”白倾沅一愣,蓦地笑出了声,“先生说的,是我那套衣裙和钗环?那先生既然看到了,有没有帮我的衣裳洗了?”
顾言观唇角微微上扬,在白倾沅看不见的地方笑得有些明目张胆,可传入她耳中的声音却依旧清冷地过分。
“扔了。”他说。
白倾沅登时笑得更放肆了,她了解顾言观的性格,于是趴在他的背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顾先生,我就喜欢你这一副,假正经的模样。”
她笑得明媚又张扬,身子一颤一颤地,伏在顾言观背上。
“先生,你慢点走,我给你换个东西。”
说完,她便一手摸上了自己发髻,从上头取下一支做工样式极为精致的蝈蝈簪,在顾言观玉冠附近比划了几下,而后顺手取下了他的青玉簪,将自己的蝈蝈簪插了上去。
看见自己的金嵌珠石兰花蝈蝈簪戴在顾言观的发上,白倾沅瞧着,真是再顺眼不过。
她晃了晃手中的青玉簪,乐乐陶陶道:“原来先生也有支青玉簪,咱俩还真是有缘,且就让我带回去,同我那支比一比,看看谁的成色更好些,现在就委屈先生先戴我这支吧。”
“就当是,定情信物了。”她最后附在顾言观耳边,万分柔情蜜意地说着。
天上的云是自在仙,地上的人是紫藤萝,白倾沅在人背上晃啊晃,就这么一路晃到了自己的寮房。
召宜她们早就到了,此时看着他们姗姗来迟,全都默契地没有吭声。
白倾沅不是个真会害臊的,却是个会装害臊的。顾言观将她放到榻上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觉着,自己需要适当地羞一羞,才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等满屋子的人都走到差不多之后,召宜陪着她坐在榻上,见她依旧满目笑意,不禁好奇,“阿沅对顾将军,很是不同呢。”
白倾沅赶紧垂下眉眼,可惜那藏不住的笑意依旧从全身上下散发出来,她破了功,笑瘫在床上,东倒西歪。
召宜又问,“怎么回事?”
“婶婶。”白倾沅没有起身,只是用伸长的手去够召宜的手,拉着她有意思地晃了几下,“你不觉着,那位将军实在好看得紧么?”
“好看的紧,所以你就明目张胆地打人家主意?”召宜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指着她头上的玉簪,问道:“你的金丝蝈蝈簪呢?”
其实召宜早就看出不对劲了,从两人一路的亲昵,到白倾沅娇蛮任性的要求,再到如今俩人头上发簪的变化,她是在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她和顾言观有一腿。
白倾沅也知道此事瞒她不住,索性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骗她,而是尽可能地叫她自己去发现。
召宜和别人不同,就算她发现了自己和顾言观有联系,也不会特地跑到太后或者摄政王跟前去说一嘴,京城第一名门淑女的气度叫她不会做,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可这不妨碍她取笑白倾沅。
“原来早就认识,却还跟我在屋前一口一个顾将军地喊着,真是委屈你了。”
“婶婶——”白倾沅总算爬了起来,同召宜面对面,“婶婶想要取笑就只管取笑好了,只是,还请婶婶千万不要将此事泄露,因为,如今只是我一个人在粘着他,他对我可不耐烦得很。”
召宜好奇:“他对你发脾气了?”
“没有没有。”她又急忙否认,“他不发脾气就已经够吓人了,若是真发了脾气,那还得了。”
召宜轻笑:“那阿沅是看上人家什么了?”
白倾沅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他生的好看!”
“你呀。”召宜摇了摇头,正要数落她,冷不丁遭受到突起其来的寒风,她浑身一激灵,似乎终于想起白倾沅是什么人。
她是西郡的县主,是西郡王唯一的女儿,也是太后如今捧在手心里,打算送上后位的人。她方才究竟是被什么给蛊惑了,竟觉得她同顾言观呆在一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后知后觉,警惕地看了看四下窗户,确保都关上之后,这才拉着白倾沅的手,询问道:“你疯了?”
明日便要下山,她如今整这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叫多余的人见着,你可就别想再做皇后了。”这是召宜头一次跟她把这些话摊开了说,白倾沅听着高兴,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可是,我压根就没想要做皇后呀。”
“你说什么?”
召宜微瞪着双眼,不是生气,不是质问,只是单纯地诧异。
“我说,我不想做皇后。”
如她所愿,白倾沅又将话复述了一遍,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表情,脸上浅浅笑着,无心名利,只关风月。
第38章 亲姐妹
太后回宫, 并没有安排多大的阵仗,召宜的马车虽与她们一道从京郊进城,但在半道上就离开, 去了德昌侯府。
独自留在山上也是没劲, 回摄政王府也是没劲,那还不如回召家待几日, 好歹,那里还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马车停在德昌侯府门前,召宜由嬷嬷搀着落了地, 抬眼便见进进出出的许多丫鬟小厮正在忙活。
“这是在做什么?”她问。
府里出来接应的嬷嬷告诉她, “六姑娘说再过不久便是秋猎, 她正缺几套合适的衣裳,便喊了琥珀阁的人带着料子或成衣来给她看看。”
琥珀阁是当今盛都最为知名的制衣坊,只有从前鼎盛时期的珍珠楼能与之一较。
召颜前些日子被太后下令禁足在家三月, 如今自是出不得府,便只能喊了人家上门来。
还是太过了,召宜心想, 召颜的这副作派,哪里有半分悔过的意思, 叫别家听去了,又不知要怎么说他们召家嚣张跋扈。
她一路进了后院, 又见一队人自召颜的院子鱼贯而出。
一念之间,她想起白倾沅昨日与她说过的话。
“做皇后有什么好的,我在西郡不愁吃不愁穿,还没有人拘着我,我说一就没人敢说二,我要往东就没人能往西, 天高皇帝远,别提有多快活了,而皇后,只能住在那小小的宫殿里,每天拘着礼数,强颜欢笑,傻子才做皇后呢。”
她明白地这般透彻的道理,召颜却无论如何都说不进去,召宜盯着那院门片刻,还是抬脚进去了。
即使是禁足,日子依旧过的有滋有味的召颜此时正撑脑袋看着眼前玲珑满目的布料,听见外头的响动,以为是还有新的料子进来,不料抬头一看,是自家大姐姐。
“大姐姐。”她盘着的腿立时松开,起身跑到召宜身边。
“姐姐不是前日刚上灵泉寺?怎么就回来了?”她疑惑道。
“大家都下了山,我便也跟着一道回来了。”召宜简单道。
可这话听在召颜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憋着一口气问道:“大家都回来了?那太后娘娘和……和那个西郡来的野丫头……”
“阿颜!”察觉到她要说什么,召宜适时地制止了她。
召颜到底还是怕她这个长姐的,被她这样喊了一声,声量一时小了许多。
“姐姐在山上住了两天,不会就喜欢上那丫头了吧?”
“你说对了。”召宜毫不避讳她的情绪,“不管是不是装的,这位县主至少在我面前,很得我心。”
一向将白倾沅视作敌人的召颜听了这话,哪里能不气,“那姐姐就认她做妹妹去好了,还来这里看我做甚?”
“召颜,不管她得不得我心,你才是我的亲妹妹。”召宜沉声道,“我对你的考虑不会比别人的少。”
“那姐姐就替我除掉她啊!”
召颜不知是被刺激到了哪里,捏着手中的料子,怒目切齿。
“你怎么会有这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