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赶忙拿了一条干毛巾给许远山,又张罗着要煮姜汤给许爸驱寒。
许远山擦干了身上的雨水,把大伞放在门口,又进屋换了身干净的睡衣睡裤,才有空坐在沙发上捧着搪瓷杯一边喝姜汤一边跟许妈说会儿话:
“外头的雨是真大啊,我一出校门刚把伞撑起来呢,就刮过来一阵风把伞给吹翻了......
要不是我是个大男人说不定就让风给卷走了。”
许爸这话说的,把许妈听的一愣一愣的,外头的雨真的这么大?
明明下班那会儿,外头的雨虽然急,可也没刮这么大的风啊。
他们县城都下这么大雨,不知道老家咋样了。
这一家子不会有跟往年一样,乡下一下大雨,老太太就咋呼着要发大雨了,然后拖家带口带着卿卿爷爷到县城来吧?
许妈想到这儿,一个没忍住就把这话秃噜出口了。
许爸脸皮子抽了抽,结结巴巴来了一句。
“不....不能吧。”
许妈哼了一声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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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屯,老许家。
天空中砸下一道霹雷,直接把躺在炕上睡觉的许老太给砸醒了。
“这是咋啊?”
外头这雨都下了一天了,咋地还没停啊,今年这雨这样大不会跟她三十几岁那年一样,河道发大水把村子给淹了吧。
小老太太自个儿吓自己,越想越吓人,忙不迭从炕上爬起来,挪动着一双小脚下了炕。
“老头子啊,还睡着呢,外头都快发大水了,你还能睡得着?”
许老太背着个小包袱,直接把睡的打呼噜的许老头给喊醒了。 “老婆子干啥啊?”
许老头迷迷糊糊的。
“你瞅瞅外头的雨都快漫到屋里来了,咱们这个家不能呆了,老头子你快穿衣裳跟我走。”
许老太迈着一双小脚往门口走。
许老头还是懵懵的,外头黑咕隆咚的,跟着老婆子上哪儿去啊。
不在家里住???
这老婆子不会又闹腾着到县城老大家去吧。
这不是闹洋相吗,这大晚上的外头还下着雨,这老婆子拖着个包袱就要到县城去,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不笑掉大牙才怪。
许老头醒过神来,慌忙从炕上起来,生怕老婆子把一家人都给喊起来,到外头丢人现眼去的。
不过,许老头还是慢了一步,他出门的时候,东屋许远河刘艳红一家三口住的屋子已经亮起了灯,
“妈咋了?”
许远河拖拉着鞋子,穿着挑大裤衩从屋里出来。
许老太见了就气的跳脚。
“你个兔崽子,不是让你穿好衣裳出来啊,你这是穿的啥,赶紧回去把衣裳换了!
老二家的,刚子!
你娘俩还在屋里躺尸呢,外头都快发大水了,这娘俩还睡!
一会儿水来了先把你俩给冲走了!”
啥,外头要发大水?
还赖在炕上的刘艳红半信半疑,这不是老太太又闹事儿吧。
就在一家子僵持不下的时候,老许家的大门砰砰砰响了起来,伴随着天空中的风雨交加,不知道咋的许老头的左眼皮就狠狠跳了几下。
“许大爷在家吗?我是旺福!”
外头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
“老二,你还愣着干啥啊,开门去!”
许老太瞪了一眼站着不动的许远河。
许远河看着满院子的泥水,回屋换上胶鞋蹚着挪到了大门口,拉开了木头门的门闩,门一开,许旺福就随着风雨一块扎了进来。
“旺福啊,咋是你啊,大晚上的你咋跑家来了?”
许老太卷着包袱跟个茶壶一样,叉着腰跟许旺福说话。
许旺福他爹是许家屯的大队长,平时村里开会分粮食了才会让许旺福到各家各户通知一下,其他的事情都会在村子里的大喇叭里广播一下就算完事。
“.......婶子,你在这是拿着包袱?”
许旺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抬头就愣住了。
许老太还是没事人一样:
“这包袱啊,是我从老大家回来的时候拾掇好了的,这不是今个儿下雨,外头雷声这么大,吵得我老婆子睡不着,就拿出来整理整理,这不还没打开呢,就听见你瞧大门了。”
这样啊,许旺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许老头披着中山装开口道:
“旺福是不是村里出了啥事?”
许旺福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起来;
“叔婶儿,出事了,咱们村里的木桥让河水给冲垮了,我爸让我连夜找村里的劳动力去修堤坝被。
我爸说今个儿的雨
啥???
许家人一听这话脸色都白了。
谁能想到老太太居然一语成谶,年年夏天下大雨都叨叨着要发大水了,今年就真的成真了。
许旺福在老许家呆了一小会儿,就急急忙忙到下一家去了。
许远河套上雨衣,踩着雨靴也跟着去了。
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得了信儿,也顾不上外头哗哗下着暴雨了,一个个都穿着雨衣,披着蓑衣的往外村外跑。
众人跑到村口一看,一下子都站不住了。
这,不光是河面的河水涨到了桥面上把木桥给冲毁了,就连田里即将成熟的棒子也被雨水淹了老高。
这是要绝收啊!
第30章
狂风夹在着暴雨滚滚而来,一道道闪电撕裂天际,天地间水茫茫一片,河边的树林让大风吹的东倒西歪的,把许家屯的老少爷们都给淋成了落汤鸡,他们一个个都面色煞白地看着田地里被淹的老高的庄稼,心道这场雨要是下起来没完,今年的收成可就要完啊。
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看着漫天的暴雨,喃喃道:
“今年这场雨要是跟五几年那场大洪水一样,一下子下上十几天,咱们许家屯的高粱和Q棒子就全完了。”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颤了颤,五几年那场大洪水对于许家屯来说可是一场大灾难啊,那年因为洪灾淹死饿死了不少人。
现在这日子刚好过一些,大家伙儿好不容易能吃上几顿饱饭了,咋地这又要饿肚子了?
眼看着还有小一个月,地里的高粱棒子就能收了咋地遇上这大暴雨了呢。
有那胆子小的男人已经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呜咽上了,剩下的男人也是一个个站在风雨里摇摇欲坠的。
许家屯的老支书看见村里的男人这样洗,抬起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脸,对着一群人吼了起来:
“干啥呢!干啥呢!你们这都是干啥呢!
这洪水还没来呢,你们一个个就都熊了,一个两个都是大老爷们儿,头顶天脚立地的能叫这些事儿给难住?
都给老子站起来!别一个个都是软蛋样!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村口的堤坝给加固好!
从今晚上起,村里每一个小时轮流到村口来巡逻,旺福你带着几个人到大队去家伙儿在村口搭个临时帐篷,以后这就是咱们许家屯的临时村委会了,有啥事儿,咱们男人先顶上去!”
老支书一席话把村里一群老少爷们给训的面红耳赤,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许旺福赶紧叫了几个壮小伙到大队去找竹竿和油布去了。
许家屯大队还有前年修村委会的时候剩下些破毡布扯出来也能挡挡雨。
大队长父子俩带着人把村里的驴车来拉了出来,把竹竿木头毡布啥的拉到了村口,村里人一群忙活,人多力量大,梅一会儿就在村口架了顶简易帐篷。
头一晚上大队就安排了人在帐篷里巡逻,剩下的社员把村口的堤坝简单加固了一下,都膛着雨回家去了。
明个儿一早起来,村里就开始重点加固河堤。
这天晚上,许家屯村民的心里都乱晃晃的,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如注,躺在炕上谁也睡不着觉。
无边的雨夜里,村民们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快点儿让这雨停下吧,明个儿就停吧。
千万别下起来不停啊。
要是下起来没完,地里的庄稼就全毁了。
老天爷就跟大家伙儿作对一样,第二天村民们顶着一双双黑眼圈,血红着眼睛看着瓢泼大雨疯狂砸下来,噼里啪啦敲打着自家的屋顶上,如同一把重重的锥子砸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村东头,老许家。
许老太头上包着块头巾哎呀哎呀躺在炕上直叫唤。
“你这个死老头子啊,整天就会说我老婆子头发长见识短啊,你不听我话啊!
前头刚下雨的时候我老婆子就说了,这要发大水了咱们赶紧到县城老大家去啊,你个老头子说啥也不点头啊,现在好了,外头的水都到小腿高了,村口的河都把桥给冲了,就是想走就走不成了!
哎吆吆,我老婆子怕是过不去了!!!”
许老太哎吆吆没个消停的时候,许老头就一直沉着脸闷头在屋里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