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一位售货员探头问了句“华婕坐在这人吧?”,总算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是我。”华婕忙举手,猫着腰站到过道上。
“来,这些瓜子薯条啥的给你吃。”阿姨说着坐在铺位边缘,将捧着的一堆零食全放在了床铺上。
“我不能要,阿姨——”华婕忙要推拒。
“拿着吧,都是车长给你买的,钱都付完了。”列车售货员阿姨笑着拍拍身边,“坐吧坐吧。”
华婕于是又坐回去。
其他三个少男少女看看华婕,又看看放在床铺上的零食,虽然这些吃的值不了太多钱,但莫名还是有点羡慕。
所以……华婕爸爸到底是干啥的啊?人脉好广的样子。
“你爸爸现在创业怎么样啦?”阿姨一手按着放在过道上的售货小推车,一手搭着华婕的腿。
“还挺好的,虽然辛苦,但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每天都干的风生水起。”华婕笑着道,她爹现在也算是重拾年轻力壮时期的活力了。
每天都可热爱生活了,工作贼积极。
“我们跑车提起你爸,都羡慕的不行。”阿姨说着摸了摸华婕的背,“有个好姑娘啊,命好。”
“啊,哈哈。”华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阿姨坐着又聊了两句,拍拍华婕的肩膀,道一句有啥事都可以喊她,便离开继续去售货了。
华婕将零食放在桌上,跟大家一起吃。
陆云飞道了声谢,默默撕开一袋瓜子,卡蹦卡蹦嗑了起来。
方少珺没有动手,转头望向窗外,钱冲翘着二郎腿,目光转了转,也没啥话说。
空气又凝结了。
华婕才想着要不要把速写画板抽出来,忽然又有一个乘警走过来,问道:
“华婕?”
“是我。”少女忙又站起来。
方少珺等人齐齐回头望,发现这次没有零食。
“怎么样?冷不冷?温度什么的都适应吗?”乘警叔叔说着伸手探了探窗口,发现不漏风。
“挺好的,不冷。”华婕忙礼貌回应。
“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过来接你,你跟着我一起去餐车吃饭。”乘警叔叔道。
“谢谢叔叔,不过不用的,我跟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吃就行。”华婕忙不好意思的推拒。
“没事儿,你先坐着吧,晚上我再过来喊你。”乘警叔叔说着拍了拍华婕肩膀,目光在其他三个同学脸上梭巡一圈儿,这才转身走了。
华婕舒口气,默默坐回去,眼神与其他三人对视一圈儿,大家谁都没说话。
钱冲二郎腿又晃荡了下,才想跟华婕说互相画速写或者人像素描,忽然又有人朝着他们探头。
四人齐刷刷抬头。
“中午吃饭了吧?”女列车长一眼看到华婕,开口问道。
“吃过了,谢谢阿姨的零食。”华婕再再次站起身。
“没事儿,多吃点吧,看瘦的。”女列车长说着将手里的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她:“穿这个吧,舒服点。”
“啊,谢谢阿姨。”华婕忙接过,一脸的感动。
“不用谢,你爹都交代了,我们肯定得过来看看你啊。”女列车长眼睛弯弯的开玩笑,“行,都把身份证和车票拿出来吧,一会儿检票的就过来了。”
不等华婕应声,女列车长忽然抬手朝着站在门头的负责这节车厢的列车员道:
“小张,你过来,这个培训的时候送了你一把小桃木剑那个华叔记得不?”
“记得,小桃木剑我现在还挂腰上呢。”穿着列车长制服的小张走过来,一边说一边掀起衣服要给列车长看看他的桃木剑。
女列车长忙伸手按住,“不用不用,呢,这个小姑娘,华婕,你华叔家闺女,坐到哈尔滨,路上你帮着看看行李,有点啥事儿照顾着点。”
“啊,华叔家闺女都这么大了。”小张探头看了眼华婕,一笑起来眼睛就没了。
“叔……哥哥好。”华婕继续微笑。
“行了,你们坐着吧,有事儿喊谁都行。”女列车长说着拍拍华婕肩膀,把列车员小张也拍回了岗位,自己才摆手告别离开。
“……”华婕再次长长吐出一口气,坐回软铺时,感觉起起坐坐的腰都酸了。
“你是本次列车的红人明星吗?”钱冲终于按耐不住,嘲讽开口了。
“看样子好像是。”华婕并没有被他嘲生气,反而笑着一本正经道。
“噗。”钱冲忍俊不禁,“一起速写吧?你画我,我画你。”
“好哇。”华婕说着站起身,“在大包那里夹着,你帮我取下来呗。”
钱冲帮她取速写板和铅笔橡皮时,华婕顺便让他把沈墨送她的书包也拿了下来。
她坐下后先将画板放一边,抱着沈墨的大书包拉开了拉链。
里面满满登登全是零食,千禧年前后经典零食比巴卜,锅巴,核桃酥,鸡蛋蛋糕,无花果干,喜之郎果冻,旺仔小馒头……甚至还有一包跳跳糖。
华婕一样一样翻看,觉得这一包东西,好像是小学生参加运动会前,父母给准备的吃的啊!
她将AD钙奶和健力宝掏出来给大家喝,见陆云飞嗑瓜子嗑的嘴巴干干的,她干脆帮他撕开一根吸管,戳进钙奶里,塞进他手里。
“……”陆云飞于是一手钙奶,一手瓜子,抬头怔怔望一眼华婕,忽然觉得这个明明比自己小的女生,这么像大姐姐呢?
搞的他好似个宝宝啊。
“你画不画啊?”钱冲走到包厢外,按下过道另一边床边的小坐,坐下后催她。
“知道了。”她又将开了一瓶钙奶,塞进钱冲手里,转头看看方少珺,见对方已经再次看向窗外风景,便没主动搭话。
自己也叼了一瓶钙奶,撕开一袋比巴卜,这才侧身靠着车厢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稳当,对着钱冲画起来。
车厢内这一小方天地,除了况且况且的火车声、吸钙奶和嗑瓜子的声音外,便只剩下哗啦哗啦铅笔划过纸张的声响。
窗外城市的风景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山景,白茫茫的湿地草场,披霜挂雪的原始森林,还有隔一段便有的电线杆。
北方的山荒凉而豪迈,偶尔飞过的鸟群,肃冷的野外风光多了丝生动趣味。
又坐了一会儿,方少珺也掏出画板,画的却是窗外一闪而逝的自然风光。
只有陆云飞还在慢条斯理的嗑瓜子,望着窗外长久的发呆。
……
火车上的一夜很快度过,孩子们一直画到快熄灯才停笔。
夜里大家都有点兴奋,不太睡得着,但也默契的没有尬聊。
虽然一起画画度过了好几个月,但他们好像还是不太熟。
熄灯后,华婕躺在被窝里,探头往外看,火车外一掠而过的树和草场都是白色的,反射着夜晚的光。
那种广袤的旷野,荒无人烟的空凉,让人产生想冲进去放肆狂奔的冲动。
华婕趴在床铺上,望着窗外,被大兴安岭的原始之美所触动。
脑中忽然浮现《鬼吹灯》第一部 开头,许多剧情都是在东北荒野中发生。
在那廖无人烟的山野树海深处,到底是怎样的呢?
有熊吧?有蛇吗?狼和傻狍子之类的呢?
“钱冲,你睡着了吗?”华婕小声问。
“睡不着,干嘛呀?”躺在她下铺的钱冲有点心烦的问。
“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她小声道。
“黑童话吗?”他立即来了兴致。
“不是,我再给你讲个新的。之前遇到个哥哥给我讲的,他说再过几年,他就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华婕一边说,一边道:
“是个盗墓故事,从前有两个好伙伴,一个叫胡八一,一个叫王凯旋……”
她伏在床铺上,小小声的讲了起来。
钱冲仰躺着,闭目认真倾听,刚开始还没觉得,听着听着便入了迷,时不时被吓一跳,或者勾的急问‘然后呢?’。
隔壁铺上的方少珺原本背对着华婕,过了一会儿翻身躺平,支棱着耳朵也听了起来。
陆云飞同样侧过头,时不时睁眼朝着华婕的方向看一看,显然也在听。
待讲到九层妖塔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彻底沉浸在故事里,一边害怕,一边期待起来。
待胡八一当知青和当兵的段落都讲完,华婕的兴头也淡了,讲的也有点困了,便收声留下四个字‘未完待续’,便准备睡觉。
钱冲愤愤道:“你这就很过分了啊,黑童话不讲完,这个盗墓故事也不讲完,你这样的要是写小说,非得被作者追杀寄刀片不可!”
“哈哈,这个盗墓故事要讲完,那十天十夜也不够,我们还是好好睡觉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华婕笑嘻嘻道。
“……”陆云飞整理了下被褥,没有开口,乖乖接受了现状。
方少珺一直都是假装睡觉偷偷听故事,自然也不可能开口催更,虽然很想继续听,但也只能忍住。
“那你什么时候继续讲?”只有钱冲最性急,也最直接。
“等以后我有空的时候,你要是想听,可以来求我。”华婕掖好被子,打了个哈欠。
“……”钱冲气呼呼瞪着上方的木板,恨不得踹上一脚。
又过了一会儿,陆云飞铺位上传出和缓的呼吸声,一向慢性子的少年最快睡着,而且很老实不打呼。
华婕隐隐也有了睡意,怀里揣着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下。
她愣了下,才伸手入怀。
是沈墨塞给她的诺基亚。
这个手机是他偷偷给她的,能给她发短信的,自然也只有他一人。
她还有些不习惯这种早期跟遥控器一样的平板小砖头手机,尤其是小的只有娃哈哈瓶口那么大的屏幕。
点亮手机后,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打开的信封图标,她下意识想触屏,按上去才反应过来眼下并没有这个功能。
于是只好乖乖的一下一下按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