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手指戳着那写满阿拉伯数字的字条:“很多投资,都是精美镂空雕花后卖出去的狗屎。越复杂,越迂回,越精致,越臭不可闻。”她又冷笑:“大明朝烂成这个吊样还玩资本游戏,这游戏里又牵扯多少打仗的事!细细深究,就知道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他妈的大粪坑!”
李月缇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呆望着言昳不说话。
言昳面上的嫌恶只展现了一瞬,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又垂下眼去勾起了嘴唇,小手托在腮边,肩膀缓缓松下去:“咱们是要在粪坑里奋力游泳的人。罢了,咱们今日还只说买卖大宗货物。我不买主粮来投机倒把,那操作不好了,才真是有可能祸害出了人命。更何况粮是那些真正的只手遮天的富商们的命根子,我现在动不得。”
李月缇敏锐的注意到:现在动不得?是说她迟早有一天要动是吗?
她这种愤怒与嫌恶,绝不可能是普通孩子的愤恨,而是洞悉太多肮脏又明知无法挣脱的迸发。
她才九岁,她仿佛有过太多前尘过往。她见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李月缇半晌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说的赚钱,是会去做买卖。”
言昳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两只脚都够不到地面,她晃着小脚,面上恢复了笑意,看向李月缇:“制造也很重要,这是能以商贸要挟政治的前提。但只搞制造贩售,就像是人世间行走只有一条腿。没我这样的投机倒把的另一条腿撑着,遇见一点坡都容易摔倒。”
李月缇越听越心惊。她到底给自己谋划了多少步,甚至提到什么以商贸来要挟政治?
她真的只是赚一点傍身用的钱嘛?她到底要做多大的事?!
言昳道:“三个月后,我会让轻竹来转手交易,到时候我会给你出帐页,算清你的分红。”
李月缇点点头,她抓了抓衣袖,垂头半晌道:“我现在觉得我做事太冒险了。你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说是鬼神附了身,或者是什么精怪变的都有可能!但凡我清醒一点,我都该离你这样奇奇怪怪的孩子远一点,可我……”可她却觉得像是给溺水的她扔了一根救命稻草。
给她不得不认命的生活,来了一点唯一的可能性。
她已经陷入了挣扎不出的泥潭。婚姻对她而言算什么,不过是一次次的强|奸,一次次的假笑与伪装,以及懂事的伺候一个不如她的男人!
几个月的生活,李月缇已经感觉自己在发疯的边缘了。她明白自己虽然还软弱、却是个心里倔强的无法妥协的人,她做不了装傻着委屈着稀里糊涂的过着日子的女人。
日子都已经成这样了,真胆大的去试试呢,赌一把又如何!她必须拿出三分之一的嫁妆,加入言昳的豪赌。如果不做出改变,她成了白府那行尸走肉般的主母,余生就是规训姨娘伺候老太君,再被白旭宪强迫生下孩子,那拥有全部的嫁妆又能怎样!
李月缇眉间轻蹙,又笑道:“可我不管你是什么鬼神精怪。”
言昳一怔,眉头松开。
李月缇从袖中拿出一把精巧的巴掌大的小算盘,放在桌案上,左手在笺条背面写画着,一边核算金额:“你说保证金目前是二又四分之一倍,还有千分之三的税头,再加上单笔一成的契约金,我们平均每张票要被划去…”
她算术不熟练,但一丝不苟的核算着言昳刚刚给她说出的数值,而后抄记在笺条上:“那我就去按你说的买了。”
言昳要起身:“我陪你。”
李月缇:“没事,太阳毒,你在这儿坐着吧,我自己去办办试试,以后我也可以独自来办事。”
她说罢,起身朝凉亭外独自走去,轻竹连忙要撑起小伞为她遮阳,李月缇摆摆手,只将帷帽前的彩纱合拢,抬着皓腕扶着帽檐,朝交易所的大堂走去了。
轻竹走进来,给言昳打着扇子道:“幸好黎妈也要出府为大奶奶去熬药取药,咱们能甩开她。她天天看不惯二小姐,到处挑拨离间的。”
言昳半阖着眼睫,轻哼了一声当回应。
轻竹:“只是,二小姐何必故意带这几个粗使奴仆做轿夫。我之前亲眼看黎妈跟其中一个轿夫关系不错,这几个粗使奴仆,应该都是大奶奶成婚时带来的。”
言昳:“嗯。我想试试看,这消息能传到哪儿去。这黎妈在府里到底都能干点什么。”
轻竹轻摇扇子,思忖道:“她要是真要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大奶奶和二小姐是绑在一块的,一伤俱伤,她敢深究,就是给自己拆台。黎妈肚子里花花肠子多,眼界也窄,但应该是把大奶奶当心头肉了吧。”
言昳轻笑:“也不一定呢。心头肉归心头肉,一个老妈子能控制主母的诱惑力更大吧。黎妈是内宅里的老人精,我倒是猜了猜她做事的方式,就看她是哪一种了。”
轻竹叹气:“只希望大奶奶是个可信的人。”
言昳额前几缕细软胎发被扇风吹动,嗤笑:“可信?谁可信?我信李月缇,也是因为她没有后路了。人都是这样的。”
轻竹笑:“是。就像是二小姐用我,也知道我没有比靠着您以外更好的选择。”
言昳终于睁开眼,双瞳被天光映的像一杯清茶似的:“就看黎妈了。我不大爱搞这些,但后院里老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我做事不安生。李月缇制不住,我就帮她管管。”
从交易所离开之后,李月缇又带她去了附近几条文玩书画巷,去买些她上学需要的笔墨等等。
外头敞着门的铺子里自然没有白家二小姐该用的高档货,李月缇对这条街熟悉,跟刚刚言昳领她似的,带着言昳走过几条小巷,进了几家茶楼似的没招牌的店子。
那些店里的老板活计见了李月缇,就跟见了贵人奶奶似的,连忙出来迎接,满口叫她:“醉山居士。”
“醉山居士?”当言昳走出一家卖徽墨的铺子后,忍不住问道。
李月缇有些红了脸:“这是写诗、做词牌时常用的笔名。后来被人发现李家长女就是醉山居士,大家都这么称呼我了。”
言昳笑起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奶奶是文人雅士,给我这样的小文盲沾光了。”
李月缇却正色几分:“你去了上林书院,那儿可不是普通地方,地质海训、数解算法甚至是外文都有的学,可千万不能贪玩就放弃了大好的机会。不过,我也知道,你虽然对想学的东西挑三拣四的,却是聪明又肯学对自己有用的。”
言昳:“去了之后就要在那边常住了吧?”
李月缇掰着手指,点头道:“你们也有休沐,八日一次,归家两日。偶尔有些长假,让离家远的学子也可以归家。不过能去那儿读书的,大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住宿吃穿条件都不会委屈你的,也会有仆从去照料你,但不要太张扬。毕竟在那群孩子里,白家也算不得什么。当然,你也不用太想家,。”
言昳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想家吗?”
李月缇反而有些哀愁的叹了口气:“倒是。你不是一般孩子。只是你要走了,我这先生还没当过瘾,便失了职务。”
看来她不是觉得言昳回想家,而是她不舍得孩子走,怕又无法以孩子为推脱,只能面对白旭宪。
只是她没提白瑶瑶,说的也不是“你们要走”,而单说了“你要走”。
言昳心底笑了笑。
李月缇又道:“说来,你知道上次一同祈福的小五爷是谁吧。”
言昳点头:“五皇子殿下。”
李月缇:“他也在上林书院读书。”
言昳:“……我一点也不吃惊呢。”她当然知道了,她也知道白瑶瑶把这个书院搅和的多像个校园言情剧里的贵族中学。
李月缇好奇:“好歹是梁姓呢。你不高兴吗?”
言昳咧嘴:“我可高兴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能重生,我要买期货!
女权抗争是这个背景下的大浪潮,女主的成长史中并不会特别主动的成为女权斗士,她的目标还是成为强者。但当她足够强大的时候,就能随心所欲的推动浪潮了。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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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下基友最近的轻松言情《我在欧洲当女王》
公主日记风格的轻松甜甜基建文,不费脑看各路作品中的角色穿来,帮女主建设王国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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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从小就有一个公主梦,幻想自己长大以后的某一天会突然收到远方亲戚赠予的巨额遗产之类的,只可惜在日复一日的现实中,艾玛学会了什么叫做梦里什么都有。
这一天,艾玛收到了一封陌生人邮件,说她是欧洲某小国第三十八顺位继承人,如今前面的三十七位都放弃了继承王国,只要艾玛点头,就可以直接加冕成为女王。
不是,现在的诈骗团伙编故事剧情这么曲折离奇的吗?
就在她在朋友圈分享完迷惑邮件的第二天,艾玛家门被敲响,开门后看到的是一溜黑色西服的大汉,齐刷刷的对着她鞠躬。
艾玛瞪圆了眼睛
——不得了,发达了。
第19章 .男二
时间很快就到了立夏, 言昳后来没再怎么出门了,也没怎么见过山光远。
她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山光远是否在府上。
而山光远一直没有找她来讨债,她想了想, 又有些后悔没帮他:她离开家后, 真就管不着山光远,而山光远错失了读书的机会, 难道就这么当一辈子的奴仆吗?
可她确实也很难把他带去上林书院, 如果她指名要求他随行去书院, 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言昳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当立夏那日清晨, 白府几架马车驶出府门, 白旭宪和李月缇来送她们上路去书院时, 她看到山光远就站在随行的车架旁,而白旭宪在叮嘱言昳与白瑶瑶之后, 还含笑拍了拍山光远的肩膀。
言昳:“???”
白旭宪怎么会认识山光远?
别说什么山光远其实是白旭宪的私生子吧!
靠,他和白瑶瑶会走上骨科乱|伦虐恋道路?
山光远却只是含蓄点头, 对白旭宪并不热络。
其实,白旭宪之前也觉得可以让老孔的这个私生子, 学些读书认字, 以后说不定能接任孔管事的活计, 在府上做个忠心管事。
后孔管事主动提起,说想让他这个私生子也跟着去上林书院,哪怕墙根听几句诗词,在那个环境下熏出几分待人接物的气度也行。
白旭宪就觉得这么安排也妥当。
上林书院规模又大,从童龄到老书生,都有在那儿念书学习的,虽都是读书人,但也是读书人里的鱼龙混杂。
真要是只带几个丫鬟, 都没人保护,万一出个什么突发事件都难办。他便指了另一位他信得过的护院,和山光远一同加入了陪读的队伍。
白旭宪拍了拍山光远后,也觉得自己太注意山光远,反而会让人怀疑山光远是不是谁家亲戚,倒坑了拼命想掩藏自己这个私生子的孔管事。
他只好又去拍了拍旁边的轻竹,嘱咐道:“一定照顾好两位小姐!”
轻竹差点打哆嗦,但还是稳住,连忙福身低头道:“奴婢必然会让两位小姐在书院住的跟家里一样舒坦!”
白瑶瑶攥着手指,忍不住去偷瞄山光远,完全忘记了掐脖之仇,还抿着嘴笑了起来。
言昳目不斜视,手在背后掐紧:山光远好歹也是写在作者配角栏里的男三,怎么可能会失去跟白瑶瑶接近的机会和戏份!她瞎他妈担心什么呢。
之前山光远主动问她要去上林书院,说不定也是为了凑到白遥遥身边去呢。
如果不是他上辈子人设崩塌,他也不会沦落到与她为伍的地步,指不定还有个山光远线的番外,写他这位高权重生猛大将军搞一些压在身|下,低吼一声之类的剧情。
担心别人,还不如好好看看自己的买的大豆期货行情。
言昳深吸一口气。
她已经决心做操纵山答应打赢后宫争夺战的幕后黑手,当那个低吼一声的男人背后的女人,就不要被这点必然的剧情发展气到,一定要平常心。
等白旭宪挥挥手,让人扶二小姐三小姐上车,言昳转过身去,登上自己的车驾。
山光远回身傍车时,转脸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白旭宪正要招手送两个孩子走,却看着李月缇快走几步,提裙走到言昳车边,掀开车帘,对她嘱咐。
言昳露出几分笑意,似乎拽着李月缇的手指,与她也撒了个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