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嘿!”
这一劈一砍,都是随着鼓点而行,再配合异口同声的嘿哈声,格外让人震撼,也让人有一种情不自禁的血脉偾张之感。
“咚——咚咚——”
“嘿!”
“咚——咚咚——”
“哈!”
场中竟有人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嘿哈起来,渐渐这些声音汇集成一道洪流,竟仿佛冲破云霄。
泛着冷冽寒光的大刀在一招一式的劈砍,齐整如一,队伍开始变了,竟成了捉对厮杀。这些民兵打得煞有其事、你来我往,有好几个动作看起来险象环生,竟让人不由地屏息静气,心恨不得跳到嗓子眼里,而宛如疾风骤雨般的的鼓声,更加重了这种紧迫感。
不知何时,鼓声已经停了。
场中的民兵也都停下了动作,又变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
“请钱大人检阅!”薄春山归刀入鞘。
随之而后的是异口同声。
“请钱大人检阅!”
“好!”
钱大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好,很好!非常好!”
围观人群中也纷纷传来叫好声。
“看见了没,看见了没?那是我儿子!那竟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人群里,有人在激动说。
“我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些民兵真的好威风啊!”
“就这样的队伍,倭寇别说来了,来了也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钱县令正在对民兵们进行夸奖,可围观人群的声音反而比这里更大,大家议论纷纷,面带激动的笑容,显然对民兵团极为满意。
高台上,郑主簿脸色僵硬,他万万没想到薄春山竟弄得这么一出。
连他方才都被震撼了,更不用说这些平民。
一时间,他心中有些冰凉,知道自己这番是为旁人做嫁衣裳了,他本想让薄春山出丑,万万没想到这精心准备的场合竟成了对方扬名之地。
恐怕这一出后,整个县里都会知道民兵团的威风。
郑主簿惊怒未定,这几天民兵团还是在操练场操练,但从未听说过有任何异动,反而这几天走的人挺多。薄春山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一个乌合之众竟几天时间训练成了这样,难道他真是什么惊世之才?
……
时间倒回六天前。
表面上薄春山还是带着民兵在操练场进行操练,实则每天他都会借着惩罚围着城跑两圈的名头,把队伍拉到城外去。
“马上你们就要在全县的百姓面前亮相了,有人觉得你们就是群乌合之众,狗肉上不了正席,如果你们不怕在全县百姓面前丢丑,想一辈子当臭狗肉,你们其实可以不用努力。反正丢丑就丢丑,当臭狗肉就是臭狗肉,不疼不痒,也不会少块肉。”
“我其实也知道你们都是臭狗肉,但我在县太爷面前替你们打了保票,我觉得你们应该不至于这么烂。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们,是时你们的家人也会来观看,你们想在家人的面前丢丑,当他们心中一辈子不成器的臭狗肉?”
“来,回答我,愿不愿意?”
“不愿。”
“我们不愿。”
人群里乱了一阵,声音才渐渐齐整划一,薄春山虽不满意,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那就好好的练!现在只是让你们练队形,练一套劈砍动作,如果几天时间你们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练不好,可能真要一辈子当臭狗肉了。不过如果你们练好了,我保证会让你们的家人亲友对你们刮目相看!”
……
就在人群之后马车里,苗双城眉眼都是笑。
他甚至笑出了声。
“我也觉得这场面看起来挺震撼的,怎么小叔反倒笑了?”叶启月不解道。
“看起来震撼但并不代表有杀伤力,这些人手脚无力,使出的招式也简单,但有鼓声配合,和扎人眼球的衣裳,倒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此人倒是个怪才奇才,从来不走寻常路,为了一解暂时之困,竟搭了戏台,就当演一场大戏,还把所有看客都唬得一愣一愣。”
“小叔的意思是说,就是花架子了?我倒不懂是不是花架子,我就觉得挺好看的。”
“嫂嫂你都觉得好看了,那些平民自然也觉得威风好看。看来此人的处境倒也不如听说来的那么风光,暗中还是有不少人想对付他。”
苗双城可是知道民兵团组成还不过十日,如今出了这种场面,自然是有人想借机让薄春山出丑,只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他短短时间能弄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走吧,去客栈,看来我们的见面可以提前几日,此时我竟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
另一边,薄春山自然看到郑主簿难看的脸色。
不过他从始至终都没把这种小人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
大户们都下了高台,正在跟钱县令叙话,当然也没忘夸赞一番旁边威风凛凛的薄春山,夸薄春山英雄出少年,夸钱县令慧眼识英雄。
至于之前还想看薄春山出个丑的念头?
那是什么?不存在的。
毕竟大户们银子都出了,就算薄春山出丑银子也不会还回来。说白了想看薄春山吃瘪不过是附带的,今日见到这一场面,倒让他们升出此人也许真是个人才的念头,心里也不禁安稳了许多。
毕竟他们出银子除了是被赶鸭子上架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怕,怕如果倭寇真来了定波怎么办,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放心了。
叙话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大户们便告辞了,钱县令带着人回了县衙,当着所有人面对薄春山道:“你干得很不错,希望这种不错接下来继续保持。”
像钱县令这样见过很多市面的人,又怎会看不出方才民兵们那一套都是花架子,可花架子只要能唬过人就好,很多时候人们看的就是花架子。
说白了钱县令要的不过是,‘定波县县令钱光耀组建民兵,得受当地百姓争相夸赞’这一句话。当然,若是民兵团还具有一定武力,危机时候可以保护县城,那就让钱县令更满意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需要时间。他其实也清楚郑主簿几天时间就要让民兵们练出一定效果,实在太为难人,不过这也相当于是他给薄春山出了个考卷,能不能合格端看薄春山怎么写。
显然薄春山考卷让他极为满意。
“本县倒没想到,本县只是怜悯他升官无望,就对他平时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本县在这里待不了太久,有些事不用管的太多,竟让他的手越伸越长,看来是该动一动了。”回到三堂后,钱县令一边喝茶一边道。
旁边站着师爷打扮模样的人,道:“大人的意思是?”
“他一直兼着典史的位置,本县觉得这是旧例,就没动过,看来还是该各归其位才好。”
“大人是想让那薄春山?”
“他现在还不够,还缺一个功劳。”
而且钱县令不觉得有什么大功,能让薄春山从一个民兵团的团长,升到一县典史四把手的位置。
所以动不动郑主簿,钱县令还要再想想,想什么人才能接下典史这个位置,而且最好这个人是自己的。
其实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薄春山,只可惜——
他实在缺一个大功。
第83章
操练场上的人群还没完全散去, 人实在太多了,大家议论的兴致又还未过去。
尤其里面似乎有一些人是民兵的家人,他们因为震撼因为激动还在和身边人议论方才的事,这都促使人们放慢了脚步。
“以前那兔崽子从来没正形, 如今倒是有模有样, 他去应征民兵, 家里人都不知道, 还是前几天情况不对,问他说漏了嘴, 我才知道他竟去做了这么一件大事。”
“孩子长大了就会懂事,有人开窍早, 有人开窍晚, 能开窍就好,以后你也能少操一些心。”
“我是真没想到。”
结束后, 胡天盛就去换了身衣裳, 混在这些人群里,他一边听着这些话, 一边目光在人群中巡睃。
眼角余光瞅见一个熟悉的脸庞,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民兵团里的刘大龙。
刘大龙看见胡天盛,头一低,下意识就掩去身影, 胡天盛也反射性身子一矮, 往旁边走了几步才直起腰, 两人竟有一种诡异的不约而同。
……
操练场旁有一排屋舍, 是平时供以休息及堆放兵器架子的屋子。
薄春山从外头走进来, 好奇道:“那群兔崽子做什么去了?”
他指的是那些匆匆换了衣裳后, 就鬼鬼祟祟钻进人群里的民兵,他进门时刚好看见有两个在往那边走。
“谁知道他们去做什么,换衣裳时看模样很急。”吕田道。
有人换好了衣裳,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跟身边人道:“要不要去看看?”
对方竟露出几分扭捏之态,犹豫道:“我爹说今儿要来,我让他不要来,也不知道他听不听。”
旁边有人起哄:“那就去看看。”
“正好我们也……”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估计大家都知道里面意思,都面露揶揄之色。
“那就去看看,我陪你们去看看。”
一群人起哄着往外走去,正好撞见站在堂间的薄春山和吕田。
“薄老大。”
他们下意识驻足站定,模样有些慌张,似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去干什么?”
几人犹犹豫豫,支支吾吾。
薄春山挥了挥手:“行吧,早些回去,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今天下午放半天假,我晚上接你们喝庆功酒。”
这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跑了。
等他们走后,薄春山才失笑摇了摇头,倒也没继续留在这里‘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