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他在伤害她了。
是他在经受了她这么些天毫无缘由的冷淡、排斥之后,终于忍不住做出的反击。
可是他为什么要伤害她呢?
顾肆痛苦极了,一时间仿佛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拼命催促他将乔佳觅紧紧攥在手里,另一个则不停谴责着,痛斥他让她受伤了。
乔佳觅仍在哭着,仿佛有数不尽的情绪需要宣泄,那些恐惧和痛苦已经积压的太久了,让她几乎无力承受:“你就是个疯子,顾肆!你就是个疯子!你根本不爱我,你也不爱我们的孩子,我们的阿棠和阿柠!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顾肆,我要离开你!我要杀了你!”
原本还稳操胜券的男人,如今却在乔佳觅面前溃不成军。
他的眼底写满了痛苦,其中更为深沉黑暗的部分,则被对乔佳觅的心疼和愧疚压了下去。
他坐在了床边,一言不发,任她哭了许久。
等乔佳觅哭累了,都不见顾肆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情,一时间,心里的恐惧和愤怒,也开始渐渐散去。
慢慢的,她止住了哭声。
男人仍是没有开口说话,乔佳觅默默用被子擦了擦眼泪,因为方才情绪过于激动,还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抽泣两下。
很快,室内便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
乔佳觅累极了,她不知道顾肆究竟想干什么,便还保持着对他的警惕和抗拒。
不料,他却突然来了一句:“佳觅,我要抱着你。”
乔佳觅心里习惯性地一酸,差点又要掉下泪来,可顾肆说的是要抱她……
她打了一个哭嗝:“我不许!”
男人执拗又霸道地道:“我要抱着你!或者今晚要你!你选!”
方才乔佳觅想要亲手杀了他,是真的。
可现在听到顾肆说出这样让人哭笑不得又幼稚的话,她觉得她还是想杀了他!
乔佳觅早就抛开了包袱,当即气的眼圈发红:“顾肆!我必须得亲手宰了你!”
他们两人互相瞪视着,谁也不肯率先败下阵来,可谁也都知道,方才的剑拔弩张、深刻恨意,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散去。
最后顾肆先动了,他快速地脱掉了鞋子和外衫,在乔佳觅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上了床。
接着,双臂一捞,她就已经被牢牢禁锢在了男人的怀里。
乔佳觅气道:“放开我!”
顾肆闷闷的声音从脑后传了过来:“不放。”
乔佳觅坚信自己没有听到哭腔,可肩膀上一闪而过的热意,让她心里有些不确定。
很快,肩膀上的灼烫便消散不见。
她仍恶声恶气地抗拒着:“顾肆!我让你放开!”
“不放。”
“你就是个疯子!”
“嗯。”
“我在骂你,顾肆,你傻了不成?”
“……”
“我还会杀了你!”
“嗯。”
“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把你挫骨扬灰!”
“嗯。”
“把你的骨灰丢到世上最臭的地方,让你生生世世与恶臭为伴,逃不脱,比猪圈里的猪还惨。”
“……好。”
夜凉如水,顾肆抱着怀里柔软而温热的乔佳觅,心下感到一阵安宁。
哪怕只是再短暂不过的安宁。
第88章 高初云出事了
第二日一早,没等乔佳觅醒来发脾气,顾肆便已经起了床。
乔佳觅起来之后,转了一圈都没看见男人。
她问在院子里用盐刷牙的乔景行:“阿行,看见你干爹没有?”
男孩赶忙含了一口水,迅速吐了出来,对乔佳觅道:“看见了!干爹一大早就出门了,朝食都没顾得上用,说是去办事。”
乔佳觅秀美的眉毛顿时拧起了一个小结。
乔景行仿佛才想到一般,又补充道:“干爹说,他昨晚和干娘你说过的。”
乔佳觅这才明白了过来——
是啊,他答应了她,今天就去救高初云的!
一大早醒来时的烦闷不满,被这个想法很快就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乔佳觅冲乔景行笑笑:“阿行起的很早,果然是做哥哥的,给弟弟妹妹一个好的榜样。”
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却无缘无故被夸了的乔景行,心里有些高兴,只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了带着缺口的门牙。
乔佳觅顿时愣住了,指着乔景行的嘴巴:“阿行,你的牙掉了——”
乔景行不解地伸手碰了碰嘴巴,在摸到一个偌大的缺口时,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他低头去看,便见一颗乳白乳白的小牙,正光明正大地躺在青石板地面上,明晃晃嘲笑着乔景行缺了一颗牙齿的滑稽。
男孩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张脸涨了个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此时的乔佳觅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赶忙安抚男孩道:“没事没事,你这个年纪,也到了换牙的时候。这有什么呢!等会儿把乳牙捡起来,清洗干净,干娘给你扔到房顶上去。”
农家小孩在换牙的时候,总会把掉了的第一颗乳牙扔到房顶上,意味着日后可以长得高高的。
乔景行也听说过这个说法。
他虽仍感到害羞和不好意思,可到底比方才好了许多。
男孩蹲下身去捡起了那颗形状奇怪的牙齿,捂着嘴巴,小声问乔佳觅:“干娘,我能让干爹帮我扔吗?”
乔佳觅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问,有些哭笑不得:“当然可以。”
她没想到,顾肆那个一天到晚冷着脸、时不时发个疯的男人,竟然还有小迷弟。
不过乔景行并不是因为崇拜干爹,才想让他帮忙丢牙齿。
男孩只是单纯地觉得,干爹比干娘高,把牙齿扔到房顶上时,应该也能扔的更高一些。
很快,两人便结束了对话,剩下三个孩子也一个接一个来到院子里洗漱。
顾意柠还没有睡醒,被顾意棠拿了一块凉冰冰、湿漉漉的帕子按在脸上,瞬间清醒了过来,精神百倍。
乔景澄则是把顾意柠的牙刷沾了些清洁牙齿用的盐,递到了她的手边。
小姑娘便认认真真开始刷起了牙。
乔景澄服务完最小的妹妹,自己才准备刷牙。
可他与乔景行的牙刷模样相同,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小院里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牙刷,哪个是他的,哪个是乔景行的。
“行哥!行哥!”
乔景澄在院子里喊了两声。
没听见乔景行回应,却见房门开了,他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紧紧攥了个东西。
男孩皱了皱脸,似是在问“怎么了”。
乔景澄没有多想:“行哥,你今天怎么把牙刷放混了?哪个是我的牙刷?”
乔景行愣了愣,上前几步来,仔仔细细地把两支一样的牙刷看了一遍。
然后犹犹豫豫地把左边那支递给了乔景澄。
没等乔景澄接过来,一旁的顾意棠漱了漱口,赶忙提醒:“错了错了,行哥,是右边那支。”
顾意柠懵懵懂懂,乔景澄比较了一下那两支牙刷,突然恍悟:“哦!左边这支还沾了水,有一点点没干,肯定是行哥早上用过的!”
说罢,他把乔景行的牙刷放回了原位,拿着自己的牙刷开始用了起来。
顾意棠有些好奇地看着乔景行,问:“行哥,你今天怎么了?是嗓子不舒服吗?”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留下三个小的面面相觑。
几个孩子还是吃早饭的时候,知道了乔景行是怎么一回事。
乔景澄笑了一会儿,顾意柠半是担忧、半是好奇地盯着乔景行缺了一块的门牙看个不停,还是顾意棠安慰这位大哥哥道:“好啊,行哥开始换牙了!换牙就是要长大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行哥一样,长得高高的。”
乔景行终于说出了今日弟弟妹妹们听到的第一句话:“干娘说,要把乳牙扔到房顶上去,我让干爹帮我扔。”
顾意柠迷上观察乔景行说话时漏风的样子了,便没话找话,想让他多说几句:“为什么呀?怎么不让娘扔?”
男孩果然一本正经道:“因为干爹长的高,扔的也高。”
乔景澄吃饭的筷子突然顿了一下,和顾意棠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眼神中的震惊和无奈。
最后还是顾意棠道:“行哥,不管是谁扔,牙齿都是会落在房顶上的。那不是一样高么?”
乔景行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顾意柠想了半天,也终于想通了。
他当即笑了:“这么有意思!”
几个孩子也都笑作了一团。
坐在上首吃早饭的乔佳觅,听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说些闲话,心情也变得轻松恣意了起来。
可说到底,她还是没能安心吃完这顿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