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顾肆快马加鞭,仗着自己高超的骑术,将城内不能纵马疾驰的禁令抛之脑后。
呼吸滚烫,灼烧着嗓子一阵阵疼痛。
乔景澄缩在顾肆的怀里,灵动的双眼中露出罕见的惊慌,不过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勉强维持着神态。
两人一路疾驰到霓裳斋,见过马掌柜,却得知乔佳觅一早便去了城西。
得知乔佳觅迟迟没有归家,马掌柜满脸讶然:“霓裳斋离谭东家的住处不远,东家一路散步过去的,莫不是与谭娘子聊起了冬装的事情,一时兴起忘记了时间?”
见从马掌柜口中再问不出什么东西,顾肆铁青着一张脸,带着乔景澄离开了霓裳斋。
小男孩脸上一阵发白,想起那一个个恐怖的传言,就连唇色也因为恐惧而失去了光泽。
这几日衙门里许多捕快彻夜未眠,便是在处理剥皮客留下的恐慌。
听说那剥皮客从京城一路逃到青镇,沿途但凡遇到姿容美好的女子,便在午夜之时将女子脸上的皮残忍剥下……
男孩的声音有些发抖,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般,带着一半恐惧、一半希冀问:“干爹……那,那剥皮客,是不是早几日便已经被赶出了青镇?”
顾肆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可以称得上是吓人了。
他闭口未答。
乔景澄的脸色在这沉默中愈发苍白了起来。
剥皮客……那个活跃在衙门所有人口中的恶徒,到今日已经销声匿迹好几日了。
当真是因为被赶出了青镇?
还是他找到了藏身之所,隐藏踪迹只等下一次动手?
天色彻底暗下来,距离午夜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顾肆低声吩咐了乔景澄几句话,男孩便跑着离开了,只剩男人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只是那明晃晃的满脸戾气,只怕是早已在心中将那剥皮客碎尸万段。
而另一边,失踪不见的乔佳觅,也终于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神智回归后,她发觉自己浑身无力,正斜斜倚靠在一片柔软的稻草之上。
她记着自己明明是在路上走着的,后来似乎闻见了什么味道……
烛火昏暗,四周一片静谧无声,乔佳觅下意识出声:“有人吗?”
原本平静烛火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便是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乔佳觅双眼仍有些朦胧,只能用力睁大双眼,试图辨别来到她身前的人影。
那道声音有些阴柔,却能听出是男子:“你醒了?身上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乔佳觅听了这声音,下意识感到有些诡异的违和。
她暗暗增添了几分警惕,身体做出防备的姿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来者走近后,站在乔佳觅面前,慢慢俯下了身。
他的容貌渐渐呈现在昏暗的烛光前,那是一张昳丽、浓烈,堪称“美丽”的一张脸,让人一时间忽略了他男子的性别。
“不必害怕,这里很安全,你也很安全。”
他呢喃一般,用仿佛对待情人一般轻柔的逾期,对乔佳觅这般道。
乔佳觅别扭极了,她用力拧起了眉,想要后退,不料男人却贴的更近了。
他未束发,如瀑一般顺滑柔软的黑发倾泄而下,垂到乔佳觅肩头,带来一种颓靡艳丽的香气。
“你怎么了?”
乔佳觅闻到那香味,先是失神了片刻,很快又被其中蕴含的若有若无的血气给刺激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记得,她陷入昏迷前,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难不成是面前这人绑了自己?!
乔佳觅不由自主地全身戒备了起来,可她的戒备,对面前的男人没有分毫作用。
不等乔佳觅回话,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只伸出苍白冰冷的指尖,轻轻顺着乔佳觅的脸从上至下划了一遍:“果然还是醒来才像。若说心里话,你的模样,比临安生的也不差。”
乔佳觅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她用力挥开了男人冰凉若毒蛇的手指:“你是什么人?临安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把我囚禁于此?”
男人笑了,薄薄的嘴唇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囚禁?怎会是囚禁?过了午夜,你便自由了,放心。”
乔佳觅休息了这么久,仍是感到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而面对明显是有病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了?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午夜?午夜你要对我做什么?”
男子轻轻笑了笑,赞道:“好聪明,和临安一样聪明。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是朝你借一样东西。”
乔佳觅在对方痴迷、深情、扭曲、放肆的目光之下,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忍不住问出声:“借……借什么东西?你说的临安,到底是什么人?”
许是料定了乔佳觅没有分毫反抗的能力,男人轻声道:“临安是我的爱人啊。至于借什么东西……莫急,你很快便会知晓的。”
他冰冷无骨的手指又一次攀上了乔佳觅的脸。
这一次,是仔仔细细描绘着她的五官,尤其在眼周处徘徊不已,那眼神里分明带着痴迷和疯狂。
乔佳觅突然觉得,他这般触碰她,竟像是在思考如何寻找一个完美的角度,把她的皮囊剥下来。
让人不寒而栗。
陡然想起马掌柜今日说过的话,对上男子的眼神,乔佳觅愈发觉得他便是那个剥人皮的疯子!
不会吧不会吧!她不会那么倒霉吧?!
不是说那个歹人已经被赶出了青镇吗?!
不顾乔佳觅是如何抗拒害怕,那人冰凉的手指仍是顺着她的脸摸了一遍,最后停在了眼尾处。
苍白的男人轻笑着道:“多像啊,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模样真像她。”
到现在他已经收集了许多人的眼睛轮廓,唯独面前这个女人,最像临安。
想来过不了多久,他便能把她拼凑完整了。
第122章 剥皮客
乔佳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声音仍是有些发抖的:“既然你这么深爱临安,为什么不去找她?”
男子倏地收回了手,面容隐入了昏暗的烛火中。
他冷声道:“我自然是要去找她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
乔佳觅想起了他方才提到的“午夜”——
难道这个人,便是打算在午夜时分,剥掉她的皮?!
可剥掉她的皮、跟他去见爱人有什么关系啊?!
呜呜这人好可怕!
谁来救救她!
被陌生男人囚禁起来的乔佳觅始终浑身无力。
她试图自救,可虽并未被绑起来,却连凭借自己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难怪男人不绑她!
她倒是想跑,但中了迷药的她,能爬的出这道门都是奇迹!
乔佳觅暗中试了好几次,仍是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试图和男人搭话:“你是什么人啊?听口音不像是青镇这边的,是京城口音?”
男人轻笑着转过头来,眼波流转:“你倒是胆大,还敢同我说话——”
从前被他用手段制住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不是痛哭流涕、恐惧哀求,唯独今日这个不太一样。
只是不知道一会儿真的动起手来,她会不会也像旁人一样丑态百出?
乔佳觅被男人的态度鼓励了,又想起他口中说起过不少次的“临安”,便试探着道:“我看你生的这般好看,跟那位临安姑娘,应该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偶?”
男人的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一改先前的温柔体贴。
乔佳觅心道不好,她从这个表情里,仿佛看到了一个最糟糕的推测。
秉承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乔佳觅硬着头皮,接着装疯卖傻套话:“我也有个很爱我的夫君,不过他生的模样没你好。想来,我也不如你爱人好看吧?”
那人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最后还是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那是自然。”
乔佳觅从男人的反应中猜测,那位“临安姑娘”,若非死了,便是男人求而不得,这样才把人慢慢逼疯了。
而面前这个鬼影一样的人,就是要靠肆无忌惮伤害旁人、甚至剥皮,来满足自己内心的邪恶与扭曲!
眼看着蜡烛一点点烧下去,乔佳觅的心中愈发焦躁。
她要怎么阻止一个已经发疯的男人?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这样一幅任人宰割的状态……
这种情形下,便是她想同男人鱼死网破,也做不到啊!
乔佳觅左想右想,自己的结局都只有一个死字,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不料男人却主动找她说话了:“我找了这么多人里,只有你一个夸临安好看的。你可要瞧瞧她的模样?”
乔佳觅勉强打起精神来:“好啊……”
是活人还是画像?
男人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动物皮毛包住的小包裹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的皮毛。
乔佳觅已经做好了瞧见一个绝世美人的准备,却见男人的手下并未露出她想象中的画卷,而是露出了一片略带深色的残破碎片。
烛火昏暗,乔佳觅不由在想,难道是画像坏了?
等男人终于把包裹完全打开,动作轻柔地拼凑了一番,最后指着地上的碎片,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来:“你看!这便是临安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