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即合理。一味的排斥、拒绝无济于事, 正视, 正确引导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

　　正如贺时钰沉迷游戏, 贺世南和苏琼的态度一直都是不赞同的, 但他们也没能阻止得了他，让他花了许多金钱精力在游戏上。他们连断供他的零花钱都做不到。沉迷游戏总比到外面疯玩，为非作歹要好。

　　他们总想着贺时钰年纪还小, 不开窍不懂事，等他再大一点，性子定下来便会变好，回归正途。至少找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像个正常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孩子。只要他安分守己不作妖, 家里有钱，总能保证他一家子衣食无忧。

　　把游戏当职业,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完全不靠谱。

　　但姜砚晖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贺丽华和叶青棠都是支持他的家人。有他们现身说法，贺世南和苏琼才知道真有这种人。再听在国外, 游戏产业的规模以亿为单位，电子竞技真的是一种运动、职业，受的震撼更大了。不但制作游戏能赚钱，玩游戏也能赚钱？

　　贺世南有着生意人的敏锐：“游戏行业确实在飞速发展。但在国内, 电子竞技还不成气候吧？”

　　“可以这么说。”

　　那就不用说了，贺世南和苏琼更有反对的理由。天下职业那么多，安安稳稳，正正经经的不找，找刚起步前程未卜的？玩游戏对人有什么提升进步而言？

　　姜砚晖他们把能说的都说了。贺丽华作为家长也表达了尊重孩子们想法的意思。没人强求贺世南他们能立刻接受。这种事，只能由他们慢慢想通，看贺时钰之后的表现，如何说服父母。但终究是踏出了第一步。

　　除了这个小插曲，晚饭的时候，大家宾主尽欢。道别的时候，贺家人话里话外都是期待贺丽华和宋诚的好消息。

　　贺丽华笑而不语。宋诚说：“如果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家里。”

　　离开贺家后，宋诚一手抱住睡着的叶欣棠，一手牵着贺丽华，低声说：“从瑞士回来之后，你和孩子们到我家吃顿饭？”

　　贺丽华轻声应了。

　　姜砚晖和叶青棠走在他们后面，姜砚晖想到贺时钰的处境，他身边所有人对他的不理解，而他一直以来坚持自己的理想，走得很顺利，得到的总是支持鼓励多于阻扰，更觉得家人开明宽容。特别是叶青棠，从他认识她开始，她总是坚定不移地支持他，肯定他。有时连他自己都犹豫不决，她倒是替他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他明明比她大七岁，却经常需要向她学习，指明方向。她是他的知己，良师益友。

　　姜砚晖抬手摸摸叶青棠的头，温柔说：“青棠，谢谢你。”

　　“谢什么？”叶青棠不解地歪头，然后坦然，“我们谁跟谁呢，不用谢的，小舅舅。”

　　姜砚晖笑了。有叶青棠在，他总是特别容易笑。

　　*

　　坐飞机前往瑞士当日，童姨开了一辆小中巴载着所有人去机场。

　　同行的还有临时加进来的饶蜜和她的爸爸饶昇。饶昇留着一头卷曲的中长发，用橡筋扎成小辫子，长着一张显年轻的俊俏小白脸，不像四十多快五十岁的老男人，像三十出头的青年，戴着宽大的金框眼镜，气质冷淡内敛，不苟言笑，像一个古代的语文老师。饶蜜听说叶青棠和林纯寒假会去瑞士玩，她也很想去。饶昇直到两天前才把签证办下来。大家都是同一班飞机，干脆一起出发，一起玩耍。

　　姜妍和一个戴着鸭嘴帽和墨镜的男人最后上车，两人坐在一起。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脸——

　　国内知名影星，肖昶。

　　肖昶拍过许多动作片，脸蛋硬朗英武，下巴留着薄薄的胡茬，男人味十足。那种银幕男人特有的魅力，令车上大大小小的女孩女人全部红了脸，不是他的粉丝也忍不住找他要签名。

　　饶昇和肖昶认识，看见对方都感到意外，随后又神情自若地互相打招呼。肖昶称饶昇为“饶老师”，语气十分有礼尊敬。

　　这个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明星的自由度比几年后高多了，也不怎么怕被狗仔拍到。肖昶有知名度，但不算大红大紫，去的又是外国，安全度更高，所以他没有太过掩饰自己的身份，也不忌讳与姜妍表现亲昵。

　　两人一个美一个俊，浅笑低语，看起来十分般配。

　　贺丽华看着他们，露出欣慰慈祥的姨母笑。她不知道姜妍什么时候和肖昶认识，但她看过肖昶拍的电影，觉得他是一个人品端正的男人。现在亲眼见了，更是印象不错。她很乐见姜妍放下那个老是伤她心的神秘男人，和其他好男人开展一段甜蜜正常的感情。

　　叶青棠和林纯扒着座椅靠背，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们，震惊又好奇。

　　叶青棠小小声说：“干妈不是说不带男人，到了瑞士她有朋友过来汇合吗？”

　　林纯同样小小声说：“她反悔了吧，或者，人家后来决定和她一起出发……大明星耶……”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活的大明星。她妈妈的“男朋友”居然是大明星！感觉好虚幻啊！

　　“你想要一个大明星继父吗？”

　　“……我不知道。以后我会经常上娱乐版新闻吗？穿得邋遢一点，狗仔就会说我受到大明星继父的虐待。”林纯忧心忡忡说。她很爱看娱乐版的八卦新闻。

　　“还好啦。你那么爱美，哪次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出门？”

　　“听说狗仔很变态的，会趴在窗外偷拍……我的衣帽间很乱……”林纯挑衣服有选择困难症，喜欢把一堆衣服拿出来挂得到处都是，再从中挑一套穿。阿姨无法帮她收拾。

　　“那你以后记得把衣帽间也收拾好。”

　　“唉，好麻烦啊，为什么我的继父不能是普通人？”大明星继父不如懒惰自由吸引人。

　　“演员也是普通人，演员很好的。”有爸爸饶昇在，饶蜜变得格外沉默寡言。听叶青棠和林纯说了好一会儿，她才忍不住给演员说好话。饶昇也是国家一级演员。不过饶昇极少拍电影，演的更多是话剧，是专业的话剧演员。饶蜜崇拜饶昇，爱屋及乌，认为演员是好职业。

　　三个小孩的说话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车内空间有限，认真听依然能听清楚。姜妍和肖昶坐的位置还是她们的斜对面。肖昶作为专业演员，眼观八路，耳听八方的技能杠杠的。

　　他凑到姜妍耳边说：“她们好像误会了，不介意吗？”

　　姜妍低笑：“由着她们吧。她们的心脏养得很坚强。”

　　肖昶一顿，迟疑说：“姜总，你的意思是……”

　　姜妍明白他的未竟之语，拍拍他的胸膛说：“放心，我们一切照旧。我就请你帮忙，陪我演一出戏。”

　　肖昶心里一松。演戏好啊，演戏他熟，可以。

　　姜妍的投资涉及各行各业，包括娱乐圈。她和肖昶就是在一个投资人饭局上认识的，聊得不错，便发展了一段轻松的关系。肖昶是不婚主义者，不是禁欲主义者，但他爱惜羽毛，不会乱来，平时想找个干净靠谱的伴侣也不容易。姜妍只把男人当成忙碌工作之余解乏的途径之一，需求不强，一个结束了再找下一个。两人一拍即合。肖昶相当珍惜这段关系。而且不可否认，自从他和姜妍好上之后，他的资源变好了一些。即使他没有这个目的，得到这个结果也是意外之喜。彼此货款两讫，没有负担，干净利落。

　　肖昶到越省工作，或者姜妍出差刚好和他在一个城市，两人都会见面过夜。

　　这次姜妍突然打破之前的默契，邀请他和她的家人朋友一起出游，肖昶虽然答应了，但心里不无忐忑，担心姜妍有意推进彼此的关系。他无意改变不婚的想法。此刻得到姜妍的否认，他终于放心了。

　　不过男人嘛，多少有些贱骨头。女人稀罕他，把他捧在手心，他不屑一顾，害怕被缠上。女人对他可有可无，只当炮.友，无意加深彼此的感情，他又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自己的魅力被否定。

　　即使理智如肖昶也不例外。但他毕竟成熟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姜妍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他便做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他的外表硬朗，温柔体贴起来是铁汉柔情。明明没有多肉麻，互动非常内敛，但那流转在两人间的脉脉温情，更显动人。

　　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画面，看得三个小女孩小声抽气，眼里冒出小星星，嘴里发出赞叹。

　　肖昶被她们天真单纯的反应逗笑了，再看她们的长相都漂亮可爱，又各有特色，不禁职业病犯了，问：“你们演过戏吗？”

　　他问女孩们，眼睛看的则是饶昇。以饶昇的人脉，送她们去演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特别是饶蜜。饶蜜是他的女儿，去他的剧组玩耍或者探班，顺便演个角色，都是很正常的。很多人自己是星一代，孩子是星二代，继续走演艺路线。但听饶蜜的口气，她从来没有演过戏？不过饶昇的脾气有些古怪是众所周知的，但搞艺术的人都有奇奇怪怪的脾气，更何况饶昇是天才艺术家，全才艺术家。但饶昇都和这么多人一起出游了，肖昶自动解读为他们关系不错。

　　其实叶青棠和林纯去饶蜜家练小提琴练了几个月，只见过饶昇两次。两次饶昇都有指导她们练琴。饶昇看在她们是饶蜜好朋友的份上，尽量温和地教导她们。但他那种涉及音乐便升起的大魔王气场太过恐怖，小白脸再显得温柔无害都没用，叶青棠和林纯在他的气场支配下簌簌发抖，错漏百出。等他一走，她们立刻进步神速，怕他再来。

　　说实话，他肯陪着饶蜜和他们一起去瑞士，非常出人意料。但邀请已经早早发出了，临时多安排两个人对姜妍来说不是问题。

　　饶昇听到肖昶的问题，立刻皱起眉说：“小提琴都没学好，演什么戏？除了分心还有什么用？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演戏是毁舞台。”

　　饶昇对艺术的态度是，对自己严格，对亲人以外的别人严格，对亲人最严格。

　　肖昶说：“哪有那么严重？即使经过专业的训练，表演也是一个需要不断积累的过程。没有比直接对戏更锻炼人的方法。不试试怎么知道适不适合？”他很认可多条人脉多条路的观点。艺术创作应该多学习，多交流，不要闭门造车。这三个小女孩家境不错，有人脉，就该多尝试，不要限死她们的发展路子。

　　“贪多嚼不烂。”饶昇下意识反驳。饶蜜的小提琴没学好，天分不够，走不了专业路线。她想学作曲，他也是支持的。学钢琴和作曲沾边，多学一样也好。再去学演戏，就是扯淡，纯粹浪费时间。女儿又不像自己，可以学一门精通一门。没有天分，就只能以勤补拙，以求笨鸟先飞。

　　贺丽华突然问：“青棠，小纯，你们想学演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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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各人

　　叶青棠和林纯一愣。叶青棠反应很快说：“如果有机会, 我想尝试一下。”

　　贺丽华问：“你想做演员吗？”

　　叶青棠摇头：“没想过。我不想受到太多关注，隐私要拿出来被不认识的人品头论足。”

　　贺丽华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为她有自己想法, 不盲目符合。而且, 她的女儿真是个小机灵, 非常配合她。她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还想演戏？”

　　叶青棠理所当然说：“好奇啊, 体验生活, 什么都想试一试。”

　　贺丽华又问：“小纯呢？”

　　林纯歪头想了想, 说：“我也想试一试。可以去影视城玩, 如果碰到明星, 问他们要签名。”

　　贺丽华问肖昶：“这样可以吗？”

　　肖昶笑道：“当然可以。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可以在影视城玩得很开心。有适合她们年纪的小角色也可以试一试。很好安排的。”

　　贺丽华说：“她们会跳舞，弹钢琴, 拉小提琴，会写书法，唱歌，打游戏……这些才艺能帮她们争取到好的角色吗？”

　　“哇，会这么多, 真厉害！”肖昶赞了一句，“多才多艺当然有利于争取角色。演戏也是表演艺术的一种方式。”

　　贺丽华对饶蜜温柔说：“小蜜想和青棠小纯她们一起玩吗？”

　　饶蜜小心翼翼看了饶昇一眼, 摇摇头小小声说：“我会的才艺太少了……应该选不上。”

　　贺丽华说：“那真是太可惜了。还以为你能和她们一起玩。”

　　饶蜜很惭愧地低下头。

　　饶昇突然说：“这有什么难的？青棠和小纯能去, 你也能去。”平时他挑剔批评自己的女儿没有感觉，听饶爷爷严格要求饶蜜也没有感觉, 因为他们说的是对的。他们音乐水平高，有资格教导别人。出发点都是为了饶蜜好。但听到别人（贺丽华）说饶蜜，字里行间都在内涵饶蜜比不上叶青棠和林纯，他心里立刻不爽了。按照他的标准, 叶青棠和林纯的音乐天分还比不上饶蜜，学得多而杂，没有一样专精，哪里比饶蜜强？

　　“可是我会的才艺太少了……”饶蜜惭愧说。

　　饶昇说：“演戏不一定需要很多才艺。”

　　“我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怎么行？”饶蜜退缩说。

　　“青棠和小纯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增长见识，不需要多专业。”

　　“我跟她们不一样。”饶蜜愁苦地皱着眉头，“爸爸您不是一直说，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吗？如果您想我去演戏，先找个专业老师教教我吧。我学好了再去。我不想给您丢脸。”

　　等你学好了，你的朋友都不带你玩了。饶昇在心里说。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饶蜜的性格似乎养出了问题。她非常的內向孤僻，在学校没有朋友，对着家人也不爱说话。但他演戏做音乐都是一把好手，在教育女儿上却走上错误的道路——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教得没问题，等发现时已经晚了。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饶蜜的性格定了性，难以掰回来。好不容易她进了省一之后交到两个朋友，友谊进展神速。所以饶昇竭尽全力满足饶蜜的诉求。她的两个朋友想学小提琴，他免费送小提琴，在百忙中抽时间指导。饶蜜学钢琴，他点头同意，还存着钱想给她买一架好的钢琴。饶蜜想和朋友们一起去瑞士玩，他把工作提前的提前，推迟的推迟，挤出时间陪她去，只希望她能变得开朗一点。

　　但即使他有心改变，习惯了的教育方式一时半会也很难调整过来。而饶蜜又太听他的话了。

　　“你到底想不想和青棠小纯一起玩？”饶昇问。

　　“……想。”饶蜜低着头绞手指。

　　“想你就跟着她们一起去玩，不用想其它东西。”

　　“……可以吗？”饶蜜不确定地看着他，“不听您的话，也可以？”

　　“你可以问我允不允许。我的回答是，允许。如果你来不及问我，只要保证安全，不听我的话也可以。爸爸也不是永远都对的。”饶昇顿了顿，索性说：“演戏的事，你们等我安排。”

　　饶蜜张着嘴，迷茫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叶青棠和林纯。爸爸不对，谁才对？

　　叶青棠立刻说：“好的，谢谢饶叔叔，谢谢肖叔叔。”他们好像敲定了一个课外活动项目？

　　肖昶摆摆手，笑道：“你们听饶老师的。他的安排不会有错。”

　　饶昇扭头对贺丽华说：“谢谢。”他知道贺丽华是故意激他的。幸好她提醒了他，不然他又犯了以前一样的错，再次把女儿推远了。

　　贺丽华有些窘迫，轻声说：“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饶蜜是个惹人怜惜的小姑娘。她是第一次见到饶昇，听着他说话，不禁想起叶建鸿。她觉得饶昇的思维方式和叶建鸿有点像，所以情不自禁动气了，迁怒到他头上，指桑骂槐地怼他。她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