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吞吞吐吐:“不是我们单位的,那女孩就在咱们村里,就是来下乡的知青越灵。”
李红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知青里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越灵了,太娇气,太漂亮,一点也没有艰苦朴素的精神,每天上工还穿得花枝招展的,没看村里那些年轻的男娃娃们一口一个越知青,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而且越灵跟赵佩佩一样,都爱忽悠村里的男娃娃帮自己干活,赵佩佩是广撒网,越灵倒是只逮着江砚一个人,江砚性子好,成天给越家母女的院子挑水,砍柴,做这做那,但做得再多,越灵又不会嫁给他,说到底这些活还不是白干了。
所以她对越灵印象不好。
李红红不喜欢越灵,所以直接给儿子泼了冷水:“越灵是知青,你看有几个知青嫁到咱们本地的,人家还等着以后能调回城里呢!我看你还是别打她的主意了,再说我看她和江砚走得近,说不准人家两个人情投意合呢!你就别在里面掺和了,是,越灵是长得好看,可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再说长得俊的姑娘多了去了,总还有你喜欢的!”
江文启:“妈,我是真的喜欢她,你儿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就帮我探探口风,我知道她和江砚走得近,那是因为他俩刚好住隔壁,应该没什么的,再说这两年也有知青嫁到咱们当地的,万一越灵她愿意呢?”
李红红看着儿子哀求的眼神,最后不忍心道:“那我试试,要是人家没那意思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听到没有?”
在她看来,试也是白试,不过只要这样能让儿子死心,那也算达到目的了。
江文启高兴起来:“妈,我知道,你帮我探探口风就行,你想想,万一我和越灵成了,那你以后的孙子孙女该有多好看啊,为了你未来的孙子,你也该帮儿子一把啊。”
李红红被儿子的俏皮话逗笑,这点倒是没说错,越灵相貌长得好,将来如果生了孩子,那一定是个漂亮的。
且不说这个,她跟儿子打听清楚情况,本打算第二天就回村跟赵佩佩好好掰扯清楚,但她刚到县里汽车站,就看见赵佩佩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再追出去时,对方已经不见了。
李红红感觉事情不妙,她也不急着回家了,而是到自己儿子单位前蹲守,她不知道赵佩佩住哪儿,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没想到赵佩佩特别沉不住气,当天下午就出现在县邮政局门口。
李红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走。
赵佩佩冷不丁被人一把拉住,可给她吓了一跳,一看是江文启他妈,这才又放下心来,一路跟着走进巷子里。
李红红直截了当道:“佩佩,你也不用再去找文启了,事情我都问过他了,先不说文启喝醉的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单凭你同时跟好几个男人谈对象这件事,就站不住脚,你要是听我一句劝,就别扯着文启不放,不然我会把你那些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然后举报到公社,你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总是摘不掉的,说不得还得连累你父母,让他们在村里也不得安生!再说你去公安局说文启对你耍流氓,这可不是单凭嘴上说说的,你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光凭空口白牙的话,那结果就跟你污蔑江砚是一样的,没有任何作用,你还不如省点力气。”
“还有,你在村里发生的事情又传不到县里,你与其扒着文启不放,还不如安生点在县里好好寻摸个对象,这样对大家都好,你爸妈在村里也能好过点,你觉得呢?”
赵佩佩听完这些话虽然心里特别窝火,但她还是听出了李红红话里的意思,队长媳妇果然口才不一般,软硬兼施啊这是。
一方面拿她之前谈对象的经历威胁她,一方面点明她并没有证据证明江文启对她耍过流氓,最后拿她父母说事儿,毕竟她可以躲到县城亲戚家,她爸妈总是要住在村里的,江文启他爸是村里的大队长,县官不如现管,她总要顾忌着点儿。
不仅如此,还暗示她可以找个县城的对象,反正她落水被二癞子救了的事情县里又没人知道,这样一来,就可以把江文启摘出来了。
等最初的那阵怒气过去,不得不承认的是:队长媳妇说的有道理,她要是死命扯着江文启,她自己肯定没有好结果,江文启却不一定会倒霉,她要是退一步不再纠缠江文启,那她还有别的后路可走,要选哪一个,相信只要不傻的都能明白,她之前只是被气昏了头。
而且经过江砚那桩事,她也明白了,公安不是万能的,她要是没有证据,就算说的全是真相也没人会信的!
赵佩佩笑了:“好,我不缠着他,”不过她会牢牢记着这笔帐的,江砚,江文启,越灵,呵呵,她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红红听见赵佩佩这句话,心里总算歇了一口气,这件事好在圆满解决了,不然还不知道会起什么风波。
晚上她在女儿江甜甜那里凑合着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回了十柳村。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回程的路上她还是没什么好心情,原因就在于昨晚女儿江甜甜向她吐露的儿女心思。
昨晚甜甜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江砚的事情,她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儿,甜甜显然是对江砚有儿女情长的小心思。
江砚那孩子是个好的,又孝顺又勤快,长得还高大帅气,虽说家里条件不怎么好,但她倒挺喜欢他的。
问题是江砚喜欢的是越灵,村里人明眼的都能看出来,她不想让自己女儿去趟这片浑水,偏偏甜甜听不进去,只说江砚现在又没谈对象没结婚的,越灵跟他不一定能成。
她听着这话头都大了,再想想儿子,对着越灵也是一片痴心,也是绝了。
十柳村,越灵看了一眼隔壁江家大门上挂着的门锁,这已经是江砚走的第三天了。
江砚走之前跟她说有事要去趟省城,她问是什么事,江砚却不肯回答,只说以后再告诉她,所以她也就没有多问。
至于赵佩佩的事她也问过江砚了,不过江砚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她一句:“如果真是我干的,你会怎么想?如果不是我干的,你又会怎么想?”
她当时仔细想了一下,又问他:“如果是你干的,那你是为了我吗?”
江砚笑了笑:“也许是。”
于是她回答道:“如果是你干的,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因为你把我放在心上,觉得我受了委屈才会为我出气,不然你跟赵佩佩又没有仇怨,何必上赶着跟她过不去呢!说实话,我喜欢有人这样不顾一起护着我!”
“不会觉得我手段毒辣?赵佩佩可是说了,我三番两次把她又踢回河里,是存心想要她的性命。”
“可是赵佩佩没死,她还活得好好的,证明你有分寸。再说手段毒辣,赵佩佩对我也见死不救啊,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我分得清好赖,没道理你为我出了气,甚至不惜把自己牵扯其中,我还假惺惺地站在高处对你指指点点,我还没恶心到那种地步。”
“再说了,我这人本质双标,只要你的毒辣不是对着我,也没有伤害到无辜的人,那就无所谓啊。当然,如果不是你干的,那就更无所谓了。”
江砚听完越灵这番话笑了,笑得如同清风朗月,他摸了摸越灵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但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越灵从头到尾围观着这件事的神奇走向,她甚至还没出手,赵佩佩就已经被KO了。再结合她这些天来和江砚的相处,她自然不会真的还停留在对他的初始印象上,他的本性或许跟他表现在人前的一面有很大出入,但那又怎么样呢!
江砚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甚至在她受欺负后会不顾一起帮她报复回去,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样纯粹的,甚至有时候会稍显极端的保护欲更让人心折。
江砚这是第二次去省城了,去年他借着农机厂的名义跟队长请了假,说自己要帮着农机厂采购零件,队长给他批了三天假。今年,还是同样的理由,他一共请了五天假。
农机厂厂长是陈虎的叔叔,采购零件只是明面上的说辞,实际上江砚要做的事情跟车子有关——自行车。
自行车在这时候可是稀罕货,一辆自行车售价基本在一百七八左右,不仅如此,要买车,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票,自行车票。
不要票的自行车也有,不过光价钱就翻了好几番,一辆车买下来至少也得六七百,一般人是买不起的,所以自行车票是个金贵东西。
自行车票城里人搞起来都费老鼻子劲儿了,更别说乡下人了,至今十柳村一辆自行车都没有,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不然以江建民家的情况,不至于买不起一辆自行车。
这时候世面上最流行,质量最好的当属沪城产的鹿王牌自行车,车架用锰钢制造,车身轻便结实,骑起来明显感到轻快省劲儿。这种售价最贵,一辆基本在180块钱左右。其他还有比较普通的蝴蝶牌自行车,一般有26寸和28寸两种。当然,当下最受欢迎的要属那种双管加固的支农型28寸重型自行车等,这种车性价比高,一般一百五六就能拿下来。
但无论哪一种车,没有票都是纸上谈兵,于是暗地里就衍生了一门生意:自行车组装。
自行车组装一般都是先到零部件市场或工厂淘零件,零件齐备了,自己将所有零件组装成型,然后再带着自行车主要部件的去上牌,之后才能上路。
组装车比整车要便宜二三十块钱,关键还不要票。所以搞不到票,手头又不富裕的人多半会选择买这种组装车。
江砚和陈虎两个人做的就是这种组装车生意,因为陈虎叔叔的原因,他们能直接用批条在零部件工厂提货,省城的零部件工厂专门生产各种机械零件,包括自行车、人力三轮、拖拉机、汽车零件等各种部件。
江砚他们从去年就盯上了这门生意,他们有配件渠道,风险小利润大,去年试着干了几天就赚了几乎上千元,今年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不过他们一年到头也就做几天这样的生意,一来农机厂采购需求不大,一年基本只出来一次,二来也得低调着点,毕竟这风口私人买卖查得特别严,虽然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被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江砚和陈虎一年到头也就做几天生意,不过他们这也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典型了,十柳村的人总是觉得江砚家里穷,实际上江砚可能是整个村里最富的人,只不过他会扮猪吃老虎罢了。
江砚为了省事,一般车子组装好了马上加价就地出售,不像有的人还拓展了农村业务,事先接受农村或者外地的“定单”然后组装,后者明显风险更大,但生意也更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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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进城学习
“走吧!回, 今天打的猪草够用了”,庆平一声令下,山脚下大大小小的孩子都站了起来, 他们大的有十一二岁, 小的只有六七岁,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这些孩子虽然年纪不大, 但都不是吃白饭的, 村里打猪草的活都是他们在干。
帮着村里打猪草是有工分的,只不过这种活儿轻省, 工分少, 大人看不上, 便打发着家里的半大孩子领了这种活计。
庆平今年十岁了,靠着打猪草, 他每天都能拿两个工分, 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能贴补一下家里, 村里像他这样的孩子很多, 他算是这些孩子的头头。
“庆平哥, 怎么不见越灵姐?”一个小男孩背起地上的竹篓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刚刚越灵姐姐还在他旁边来着,怎么这会儿不见人影了。
“可能到那边摘酸枣去了吧,我去看看,你们先回去吧。”庆林招呼让其他人先走,他一个人往那片长着酸枣的土崖边走去。
没走几步, 那个刚刚说话的小男孩跟了上来。
庆平摸了摸他的头:“南南,你先跟着他们回去吧,我去看看灵灵姐就行,不然你回去晚了你爸又对你动手。”
小男孩叫江南南,今年刚满五岁,是这帮孩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本来他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来干活的,但他继母在队长那里闹了一场,说家里要断顿了,胡搅蛮缠了好一通,江建民怕自己不答应,回去受罪的还是孩子,便同意了让江南南跟着一起打猪草。
江南南是村东头江六六的儿子,江六六人如其名,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脾气暴,好吃懒做,说话做事不着边际,还爱对家里人动手,他前妻,也就是江南南的妈妈受不了他的毒打,在一天夜里收拾东西跑了,江南南两岁就没了妈。
江六六是个爱面子的,媳妇抛夫弃子跑了,他一下子成了村里人的笑话,在他的闹腾下,他老爹老娘很快给他在邻村寻摸了个媳妇,新媳妇是个寡妇,没办法,正经的大姑娘谁愿意嫁给江六六这种浑人,他家里条件又不是多好。
新进门的寡妇名叫秋荷,她男人前两年在矿上挖煤被埋了,夫妻俩没留下一儿半女,她对男人也没多深的情分,丧事一办,她就卷了男人的抚恤金包袱款款回了娘家,一分钱也没给婆家留。
在娘家呆了一段日子,她本来想再寻个人嫁了,但因为她之前对婆家做的事情太绝了,等闲人家根本不愿意要她,直到江六六的媒人找上门来,她便成了江南南的后妈。
江六六本来对唯一的儿子还是不错的,但自从前妻走后,他便有些不待见这个儿子了,江南南跟他妈长得太像了,一看见儿子的脸,他就会想起来那个让他丢尽脸面的贱人。
秋荷嫁给江六六后肚子很争气,进门的头一年就怀上了孩子,第二年开春就为江六六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把江六六乐坏了。
秋荷生下儿子后便有了底气,她早就看江南南不顺眼了,于是便整天在江六六面前上眼药,让江六六越来越讨厌这个前妻留下的大儿子。
最厉害的一次,她设计让江六六误会江南南要捂死她生的小儿子,江六六彻底爆发,把不到四岁的江南南打了个半死,从这之后,江南南挨打便成了家常便饭。
江六六稍不顺心就对着大儿子拳打脚踢,江建民为此跟他谈过好几次,但江六六这人不仅屡教不改,甚至回去还会变本加厉地收拾江南南。久而久之,村里人谁也不愿意管他家的破事了,毕竟说到底还是人家的家事,掺和太多受罪的是江南南。
“庆平哥,今天我爸他们带着北北去外婆家了,晚上不回来,我不用急着回去了”,小男孩说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庆平也笑了,“那就好,咱们一块去找越灵姐,她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江南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开心极了。
说起来越灵也是打猪草队伍的一员,她原本想着等村里的小学弄好了可以当个小学老师,但因为秋收的缘故,小学迟迟办不起来,她就只能先跟着这帮孩子混了。
她虽然是从城里来的,但没什么架子,也不会看不起这些村里的孩子,反而会在上工休息的时候给他们讲讲故事,偶尔还会给他们带一些从来没见过的糕点和糖果,这些孩子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有时候干活干累了,那些大孩子还会给她搭把手,小不点们也经常摘些花花草草送给她。
庆平牵着南南的手走到土崖跟前,果然越灵正够着摘崖边的酸枣。
“灵灵姐”,庆平出声叫她。
越灵转过头:“你们怎么过来了,猪草打够了?”
“嗯,要下工了,灵灵姐,你现在回不回?”
越灵:“回,你俩等会儿,让我把这几个摘完。”
“行了,走吧”,越灵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腿脚,又问了一句:“其他人呢?都走了?”
“嗯,我让他们先回去了”庆平回答。
“那你呢?小南南,你怎么没跟着回去?”越灵摸了摸江南南的小脸蛋,这孩子长得特别清秀,又不爱说话,她听人说过这孩子家里的情况,也见过一两次江六六打孩子时的疯魔样子,所以特别心疼这个小孩。
江砚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甚至她听人说,江砚父母小时候打江砚比江六六还狠。
她看这个孩子,有时候就像是看到了江砚小时候。
江南南脸蛋红了红:“我爸他们去外婆家了,我今天不急着回去”,他特别喜欢灵灵姐摸摸他,抱抱他,每次灵灵姐亲近他的时候,他就觉得特别开心。
越灵看他脸红红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她从口袋掏出几个裹着糖纸的圆球形泡泡糖,给了庆平一个,又撕开糖纸往南南和自己嘴里放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