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的新府早已建好,正好携小太后一游,也能趁机实打实地咽下嘴边香肉。
凤殊影看向同皇上有说有笑,眼波流转的小太后,对原本无好感的江南,也开始变得略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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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明远水生光,重叠暮山耸翠,描绘的就是江南水景。
五日过后,石中钰站在精致华丽的双体游舫上眺望江面,远方已能看到寿春渡口处舳舻相接的繁荣景象。
不愧是川流不息,渊澄取映的前朝旧都。
“母亲,堂叔钓上来现烤的鱼,可香了。”
石中钰低头,见朱昱小手里正抓着两串热腾腾的烤鱼,踮起脚尖,献宝似地递给她。
身后传来寒露焦急的呼喊:“皇上,皇上,您莫要跑得太快了,奴婢追不上。”
“这不是堂叔的私船吗,船上都是咱们的人,不会有事的。一会到了寿春你可不许唤我皇上,要叫我小公子,叫母后夫人。”朱昱人小鬼大,一脸严肃地叮嘱寒露。
“是是,奴婢一时情急,忘了摄...大公子的吩咐。”
他们一行人微服出行,自然也要把沾着皇亲贵胄的称呼改上一改,朱昱对这些陌生的称呼感到十分新鲜,自打昨日摄政王说完后,就开始一丝不苟地执行起来。
一船人中,石中钰自然是小夫人,朱昱是她的小儿子,摄政王一开始本想讨要个老爷的称呼,但石中钰死活不愿意开口唤他夫君,只得作罢,最后落得个小太后堂兄的名分。
小表妹遇人不淑,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带着孩子前来投奔玉树临风,腰缠万贯的俊俏堂兄,石中钰横竖瞧着他们三人的关系,都觉得此乃是个一飞冲天的话本子!
手中的烤鱼胜在鲜香,只撒上薄薄一层盐巴,对着浓似春云淡似烟的江景入嘴,滋味要比馆子里繁复的名贵佳肴强上数倍。
石中钰站在游舫二层甲板上,手扶船栏,侧头望向一层船板上垂钓的摄政王,正好对上了他回首的眸子。
脱下朝服的摄政王少了几分煞气,月色双窠云雁对襟开衫穿在身姿挺拔的男子身上,为其平添一股儒雅气息,深邃的眉眼正直勾勾望向石中钰,颇有些俊俏江南公子眺望佳人的意味。
佳人摇一摇手中香喷喷地烤鱼,投以感激一笑。
凤殊影微微眯起眼,水光潋滟,映得小太后两颊笑涡霞光荡漾,清眸流盼。他顿觉退去凤服的小太后明艳得过分,等到了寿春,不知会引来多少狂飞浪蝶竞相追逐,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老爷的身份。
寿春渡口不愧为承接南北的桥梁,每日穿梭的渡船不计其数,等到摄政王私船靠岸后,已经是日落西山。
他们一行人刚刚下船,便有地方节度使前来接应。
“摄政王,下官已命人将府邸打扫整洁,以便皇上和太后小住。”
车厢内,节度使对三位主子叩拜,恭谨道。
石中钰看向跪在身前的青年俊杰,微微一笑,心想原来是谭青天。
谭青天本名谭清池,此人家境殷实,二十岁中举,二十二岁在科考中被人替换了卷子,从而落榜。
换做常人定会对腐朽的科举制度深恶痛绝,谭清池却并未消沉,反而另走蹊径,他让父母捐钱为自己谋得了个八品知县,从此踏踏实实为百姓做事,深得当地百姓敬爱,被称为谭青天。
经此七八年,此人居然在鱼目混珠的寿春一步步升到节度使,自是因受到摄政王青睐,一路提拔。
依照上一世石中钰对谭清池的了解,此人虽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身滑不溜手,但本性却是正直又忠诚。她当年也是看中谭清池办事能力卓群,想将其纳入麾下,却被他婉言拒绝。
瞧见前世喜而不得的人才,石中钰在语气上未免热络了一些:“哀家和皇帝没有打过招呼,贸然造访,确是麻烦谭度使在百忙中为我们安排妥当。”
谭清池闻得小太后此言,白净的脸上骤然一红,结结巴巴道:“太后...折煞下官了,殿下...殿下和皇上的事自然是一等一的差事,皇上此行前来,亦是让寿春沾染龙气福佑,下...下官怎可懈怠。”
石中钰略感惊讶,想不到上一世在她面前谈吐自如的谭清池居然会如此腼腆,不由大感有趣,正要再聊上两句,却被摄政王阴沉着脸打断。
“皇上和太后一路颠簸,谭度使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下官遵命。”
谭清池如释重负,立马退出车外。
不知为何?他与小太后初次相见,对方却甚是热情,虽然寿春距离京城遥远,但他亦有耳目传递宫中的消息。
早就听闻摄政王与太后二人关系非同一般,他本以为是宫中流言,定是拥护皇权的保守大臣在摄政王身上破的脏水。
毕竟在他追随摄政王的数年中,从未见到摄政王对任何女子另眼相看过。
可方才在车厢内,他亲眼目睹摄政王对小太后端茶递水,投食果脯的姿态甚是熟练,而在小太后主动对她攀谈时,摄政王冰寒的双眸仿若两枚利刃,直直朝他投来。
谭清池退出车外,被略带凉意的春风一吹,顿时想起一件事。
“糟糕!”他暗叹一声,也不知那对作妖的母女俩是否还赖在寿春。
宽敞的车厢内,
朱昱在游舫上没闲下来,猴一般的上蹿下跳,消耗够了精力又坐进舒适的马车,便随着车内有节奏的晃动,不一会儿就耷拉下眼皮。
石中钰为朱昱细细掩好毛毯,正考虑要不要也陪着他小憩片刻,却突然被一只铁臂猛地揽入怀中,霸道的唇舌驾轻就熟地探入她口内。
昱儿就躺在一旁,被摄政王抵在车厢上亲热,石中钰慌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她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得闭上眼敷衍跟前的男子,好让他快快收手。
似是察觉出小太后不够专注,凤殊影惩戒地含住她白嫩的耳垂,细细品鉴。直到娇人在他怀中打起了颤,贝齿紧紧咬住的绛唇隐隐浮现出一道血印子,他才不依不饶的松开“蟒口”。
垂眸盯向面色绯红的小太后,凤殊影不满地冷哼一声:“方才微臣见殿下目不转睛看向谭度使,可是觉得他俊俏?”
石中钰被摄政王闹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莫名其妙的问题,下意识点点头。
这下可捅了蜂窝子!
凤殊影当即握住小太后柔软的柳腰,像抱起一只小猫儿似的,放到他盘坐的腿上。
小太后身材纤弱,身上该有肉的地方却异常饱满,被她不安的磨蹭,只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按住怀中扭动的娇人,他哑着嗓子问:“殿下觉得微臣和谭度使谁更好看?”
感受到已然出鞘的“龙渊剑”,石中钰涨红着脸回答:“爱卿想多了,哀家只是没想到寿春节度使这般年青,才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殿下还未回答微臣的问题。”
感受到腰间缓缓下滑的火热大掌,石中钰赶忙回答:“自然是凤卿好看,放眼整个南朝,就没有比凤卿更好看的男子了。”
凤殊影微微皱起好看的剑眉,显然对小太后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追问道:“耶律穆风和微臣比,谁更好看?”
见到摄政王如此抠字眼,石中钰只得赶忙接道:“凤卿好看,凤卿是哀家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殿下若是以后在大殿上瞧见更好看的臣子,又当如何?”
被摄政王闹得没完没了,石中钰心头也冒起一阵火气,怎奈她的双手正紧握身下放肆的大掌,只得仰起头,张开檀口,狠狠地咬向摄政王恼人的下巴。
被小太后猫儿一般的银牙咬住,凤殊影倒是轻笑一声,眸底隐隐浮现邪气,笑道:“殿下咬得不是地方。”
说完,又擒住了美人的“凶恶”的娇唇。
第53章 青梅竹马 夫君死的早,又是独苗,我只……
马车擦着刚刚冒头的皎月停在一栋古色古香的宅院前。
凤殊影先下车, 为小太后展开幽帘。
石中钰面无表情地从车上下来,对主动搀扶的大掌毫不客气地甩去一巴掌。
方才车里还没摸够吗!
小太后脸皮甚薄,凤殊影唇角含笑, 欲要好好哄上两句,才不辜负他在府内精心备下的椒房。
“表哥!”一声悲切的呼唤打断了闹别扭的二人。
石中钰顺着呼声瞧去, 在府邸大门口见到一位清丽的女子, 正蹙着精致的柳眉, 含情脉脉地望向她身旁的摄政王。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频频遇到前世的旧人,如果没记错, 眼前这位称呼摄政王表哥的女子姓沈,名“诗怡”。
沈诗怡之母沈夫人与摄政王母亲乃是同父异母的表姐妹,摄政王还要管沈夫人叫一声姨母。
沈夫人的夫君沈旺堂还曾在漠北追随过凤殊影的父亲,也就是老定北侯。沈旺堂在与辽人作战时替老侯爷挡下一箭,一命呜呼。
得知消息的沈夫人正值怀胎九月,当场就惊得破了羊水。
听闻夫君战死沙场,想到未来无依无靠,沈夫人断了生念,欲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追随夫君, 却被匆匆赶来的定北侯夫人阻拦下来,并承诺她产下的孩子若是男孩, 会被侯爷当作小儿子抚养长大,若是女孩, 便会是她的儿媳妇。
后来, 沈夫人安然诞下沈诗怡。
沈诗怡自打出生后,身子骨一直孱弱多病,沈夫人请算命先生卜了一卦, 说是漠北的风水并不适合女儿生长,只有在及笈后方可与移居北地,也不能太北,最好是京城。
恰逢此时定北侯因手握黑鳞军一直被永宁帝打压,表姐又在洪灾中殒命,沈夫人便决定带着沈诗怡先回到老家寿春,等女儿及笈后再同凤殊影谈婚论嫁。
没想到在沈夫人搬回寿春后,定北侯府一年不如一年,在定北侯死后,承袭侯位的凤殊影居然被永宁帝派去收复闽州。
那年凤殊影在匆匆赶往闽州时,特意途径寿春,他抽空与沈夫人一面,拿出当年的婚书,表示他此行闽州很可能有去无回,若是沈家不愿履行当年的婚事,他便废除手中的婚书,也好让表妹不必在他身上耽误青春。
沈诗怡虽然在年幼时移居寿春,但每年新岁都会返回漠北与定北侯一家过年,她每每在侯府见到一年比一年英俊逼人的凤殊影,想到此人会是她未来的夫君,心中不禁泛出蜜一样的甘甜。
所以在听闻凤殊影前来退婚时,她是第一个不同意。
沈夫人则与一头扎进情海里的女儿不同。
她年纪轻轻便守寡,深知失去夫君的日子有多难过,女儿生得亭亭玉立,怎可与她一般,正直妙龄就成了寡妇。于是沈夫人背着沈诗怡与凤殊影去官府销了当年的婚约。
后来,便是闽州大捷,年少将军一夜成名,载入史册。
沈诗怡怔怔望向她日思夜盼的男子,经年未见,表哥的眉眼变得愈发深邃,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之间比少年时更多了几分沉稳。
只可惜他摄人心魂的眸子,全都映着一个人。
沈诗怡把目光转向他身旁的女子,却在对上她明亮的眸子后,心中一惊。
世间怎会有如此艳美绝伦的女子!
只不过这位姑娘见到她时,眼中却是平静淡漠,一点都不为她出现在府邸门口感到惊讶或者...不快。
仿若她就是这间府邸迎门的小丫鬟,在恭迎二位主子归宅。
想到这里,她鼻尖一酸,投向凤殊影的目光中满是幽怨。
凤殊影也没想到沈诗怡居然会出现在此地,追寻过往,总是定北侯一脉辜负沈家,让表妹沦落到年幼无父的局面,因此每当表妹来定北侯府小住时,他都会尽量满足沈家的要求。
“表妹为何会在此,姨母呢?”
沈诗怡不好意思说母亲正候在府中等着表哥前去拜见。她瞥悄悄瞥了一眼凤殊影身旁的美人,柔声道:“母亲思念伯母,于是带我来府中小住几日,也好睹目思人。”
凤殊影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瞪了一眼抓耳挠腮的谭度使。
谭清池被摄政王横眼扫来,吓得脖子一缩。
他得了摄政王的话尽量照拂这对母女,可是沈夫人非同他说摄政王与她的女儿自幼有婚约,是她的女婿,隔三差五督促自己为她们母女安排前往京城的车马。
其实此事也不怪谭清池,他私下里问过摄政王,得知沈家母女在摄政王落难时自愿解除婚约,所以他一面对沈夫人提出入京的要求一拖再拖,一面为沈诗怡物色寿春当地的青年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