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妍就把书包和衣服收拾一下，她悄悄管姥娘要身份证去信用社开个户头，让她别告诉其他人。

　　姥娘点点头，“行，我保证不说，你姥爷也不告诉他。”

　　她在家里不出门，身份证办了就没用过便直接给林妍了。

　　第二日早早地就吃了饭，出发的时候韩慕阳背着双肩包，拎着一个提包，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林妍朝他笑了笑，“韩慕阳，你不高兴啊？”

　　韩慕阳丧着一张俊脸朝她咧嘴：“哪有，我可高兴呢。”

　　韩奶奶：“卫红，你上班只管忙，让阳阳给你们做饭收拾一下家务。看人家妍妍，这么能干，他一个大男人，更得能干。”

　　韩慕阳：…………说好的奶奶最疼我，最偏心我呢？

　　韩奶奶也是被韩爸给吓着了，韩爸说韩慕阳再这样不懂事，动不动就一走了之不敢面对面解决问题，不负责任，他这个当爸的就真不管他了，让韩奶奶一定不要溺爱，要对韩慕阳再严格一些。

　　韩奶奶电话里把儿子数落一通，还要怎么严格，像你那样一天骂八遍打八遍？她当然向着自己带大的韩慕阳啊，以后儿子做生意赚大钱，那家业不给自己孙子，难道全给后妈和儿子？

　　虽然那也是自己孙子，可韩奶奶总归心里偏的，就觉得韩慕阳才是自己孙子。她得想办法让父子俩和解，首先就得让孙子这犟驴脾气改改。

　　她觉得林妍挺好，脾气好性情和顺，还能拿捏韩慕阳逼着他读书，指不定也能带着他性子好点。

　　从高家村到镇上不到十里路，到县城差不多三十里路，骑自行车也不算远。

　　这时候的县城说起来也巴掌大，一条东西的人民大街，一条南北的平安大道，另外有几条交叉的路，差不多一个井字状就把重要建筑囊括其中了。放眼望去没有一栋新楼，四处可见那种红砖灰砖的瓦房，看起来跟八十年代差不多，陈旧得很，

　　韩卫红住在公安局家属院，她那个同事和她家离了五分钟的路。

　　她让韩慕阳陪林妍在家看电视，她去跟同事说一声，结果没两分钟就回来，赶紧领着林妍过去。韩卫红：“见了好几个女孩子，都不满意，急得不行。”

　　林妍跟着韩卫红去了那同事家，同事叫王淑芬，是公安局户籍科的编外人员，还是农村户口，男人叫柳传志，在纺织厂做业务员，平时工作很忙，但是工资不低，所以家境不错。

　　王淑芬还是农村户口，一胎是女儿，满了六年可以再生个二胎。她原本有机会转正的，只因为一胎是女儿，为了生二胎愣是没转正，熬到现在生完二胎。

　　这一片家属院都是平房，有的好几户住一个小院，有的就一户，王淑芬则是两家合住。

　　还没进院子呢，林妍就听见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还有一个孩子东跑西颠嗷嗷叫唤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妇女斥骂的声音。

　　韩卫红怕林妍打退堂鼓就鼓励她进去试试看。

　　屋里还有俩小姑娘，穿的和林妍差不多，应该没读过什么书，带着一种土气的精明，眼珠子骨碌转却又拘谨害羞不敢和人对视。

　　一见进来的林妍，两个女孩子立刻瞪向她，眼神里暗含敌意。

　　王淑芬正在问她俩会不会带孩子，俩女孩子都说会带，家里弟弟妹妹都是她们带的。

　　正好王淑芬家七岁的大女儿在那里东跑西颠，闹腾得很，王淑芬就让人去哄大女儿甜甜，让女孩子别那么闹腾，要乖一些，别吵着妈妈和弟弟。

　　穿红褂子的女孩子走过去，对甜甜笑了笑，“甜甜，俺跟你玩儿吧。”她不会说普通话。

　　甜甜：“你舌头捋直了再说吧。”

　　另外一个穿绿褂子的就说要给甜甜吃糖，“你叫甜甜，长得也甜。”

　　甜甜：“你马屁精。”

　　小姑娘就叛逆得很。

　　两人都被甜甜怼了，她们拿她没办法，但是又不甘心，就说自己会照顾小孩子。

　　王淑芬就让她们哄哄哇哇哭的儿子，她这几天被累得心力交瘁，脾气暴躁，甚至想动手打孩子了。

　　两个女孩子分别去哄，结果都是陌生人，那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王淑芬对韩卫红小声：“要找个可用的小保姆，可不容易了呢。”

　　林妍看那小孩子哭得厉害，就去洗洗手，对王淑芬道：“他太热了，用温水给他擦洗一下身体吧，扑点痱子粉会舒服点。”

　　月子里的孩子，守着有奶水的妈，肯定饿不着。

　　如果是生病，那早就去医院，这么哭估计就是惯性哭了，没满足他的需求。

　　没出满月的婴儿，需求无非就是那几样，不饿、没病、尿布干净，那就是体感不舒服了。

　　六月天盛夏火辣辣的，王淑芬把门窗紧紧关着，一点都不透气，屋子里跟蒸笼一样，孩子能舒服才怪呢，大人也热得脾气暴躁。

　　王淑芬就让她试试。

　　林妍按照她的指示，拿了干净的纱布，沾了温水给孩子擦擦脖子、腋下、腿窝等出汗的地方，凉丝丝的，孩子果然就不哭了。

　　王淑芬：“咦，还真有用。”

　　林妍笑道：“在家里帮忙带孩子多了也就会了。”

　　林妍这边哄了小婴儿，那边七岁的甜甜也不闹腾了，瞪着一双眼睛瞅她。林妍也不搭理她，只管用很轻的声音给婴儿唱英文的摇篮曲。

　　王淑芬惊讶道：“嗬，这素质可高了！”

　　那俩女孩子立刻知道自己没戏了，一个忍不住撇嘴，一个则眼里有泪花，都有些不甘心。

　　韩卫红也很惊讶，没想到林妍居然不像别的乡下女孩子那么拘谨害羞，不但落落大方，还知道怎么做，手脚放松，行动自如，不慌不忙的，心里不禁又高看了两分。

　　王淑芬也很满意，就悄悄跟韩卫红说价格，工厂里学徒工的价格是一天6块钱，她想按照这个价格给。

　　其实她想给五块的，管吃住，这个价格不少了，但是韩卫红介绍来的，她就多给点。

　　韩卫红微微蹙眉，虽然他们单位初中水平的学徒工试用期一个月190块，可县城工人一个月再低也得三四百。在城里做保姆、护工、家政的，人家都按小时算钱。找个人给打扫卫生，一个小时都三四块钱呢，一收拾就得四个小时。还有做保姆照顾孩子和老人，一般这种工作很辛苦，一天怎么都得给个二十块。她觉得让人照顾俩孩子，还帮忙照顾产妇，这活儿可不轻快。王淑芳才给180块一个月，这是按照纺织厂学徒工的标准了。

　　她小声道：“你得想好让人家干啥。”

　　王淑芬：“帮我带带小孩儿，哄哄甜甜，空里再帮我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

　　韩卫红：“！！！！！！”你说得轻巧，这哪一样都得用一个人，你亲娘在这里也没做这么多吧。她小声道：“要这样，那你一天怎么也得给十……”

　　她想说15块，结果王淑芬立刻抢话道：“十块？行，你说十块就十块，咱谁跟谁啊。”她就对林妍道：“那谁，小姑娘，你过来，我红姐说一天给你十块，一个月就三百呢。我听红姐的，你看行不？”

　　林妍笑道：“可以啊，不过王阿姨我9月1号开学，所以我顶多做一个月，您看行吗？”

　　王淑芬一想，自己还有半个多月顶多二十天就出月子，出了月子自己不用她照顾，就俩孩子，一天给十块是不是亏了啊？她就留了余地，“行啊，先让我出了月子再说。”

　　林妍同意了。一个初中毕业生想找一份赚钱多的零工不容易，一天六块钱都不错的。不过她得明确一下工作内容，她可以帮忙带甜甜、照顾小婴儿吃喝，甚至可以照顾产妇，但是不包括给打扫屋子收拾卫生、洗衣服、洗尿布等。

　　王淑芬一听有些不乐意，你还没干呢就开始谈条件？人家那俩闺女还说自己啥都能干，连尿布、大人衣服都给洗呢。

　　她还有一个不满的点就是林妍太漂亮，虽然穿着粗布衣裤，裤子里面还有补丁，但是往那里一站就跟明珠入室一样让人觉得满室生辉。自己还在月子里，身材走样脸上有斑，这么一对比真是好扔了，她心里就有些嫉妒。

　　只是林妍很会哄孩子，这一会儿小婴儿在她怀里已经开始打哈欠了。王淑芬不想再看别人了，给另外两人两块钱的路费就打发走了。

　　韩卫红见林妍不像同龄女孩子那么唯唯诺诺，反而敢说话敢谈条件，这就不会太吃亏。她又跟林妍说了两句，让她不用紧张，有事儿就跟她讲。

　　林妍都应了。

　　等韩卫红走了以后，王淑芬就开始盘问林妍。

第14章 .带娃再难相处的人也有软肋。

　　林妍只说姥娘和韩奶奶的关系，不提自己救韩慕阳的事儿。

　　王淑芬又寻思只是邻居的关系，自己给十块是不是多了？她让林妍帮忙把自己和男人的衣服洗洗。

　　林妍微微挑眉，她笑道：“王阿姨，不好意思，我是来帮您带孩子的，大人的衣服我就不洗了。”

　　王淑芬脸色顿时一沉，：“哟，你架子不小呢，那做饭总行吧？”

　　林妍柔声道：“王阿姨您误会，我会哄孩子，但是洗衣服做饭不擅长。咱不是住家属院嘛，可以去食堂打饭吃。”

　　她当然会做饭，厨艺还不错，但是她不想给自己揽活儿。

　　这伺候一个奶孩子，还得带一个六七岁的淘气包，还让她做饭，这亲娘也玩不转，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王淑芬看她表情谦虚和气，但是语气坚定，想到韩卫红便也没再坚持”你还是叫我姐吧，叫阿姨给叫老了。”

　　月子期间她原本也是另外请邻居婆婆帮衬洗衣服和尿布的，只不过觉得给林妍十块钱太多了，就想让她多干点。

　　林妍从善如流，“淑芬姐这么年轻是不该叫阿姨，我也是跟韩阿姨论的辈分。”

　　这句话让王淑芬舒坦点了。

　　林妍给小婴儿擦痱子粉，轻柔地给做抚触，小婴儿舒服地发出咿呀声，十来分钟以后他打着哈欠睡着了。

　　林妍拿毛巾帮他盖着小肚子，又穿上小袜子，拿蒲扇给他轻轻扇一扇。

　　甜甜一直盯着林妍看呢，看弟弟睡着她就要恶作剧地张嘴大叫给他吓醒，她讨厌这个弟弟！自从有了弟弟，爸妈就只看他不看自己了。只要自己吵闹，妈妈就会生气骂她，让她不要打扰弟弟。

　　这一次她刚张大嘴巴，不等啊出声来呢，那个林姐姐朝她甜甜一笑，招呼她，“来，我们讲故事啊。你有没有故事书，我可以帮你念。”

　　甜甜下意识把大张的嘴巴闭上，问：“葫芦娃你会讲吗？”她喜欢听故事，可是妈妈不给她讲，姥娘不是忙洗尿布就是做饭，再不就是给弟弟缝小衣服根本懒得搭理她，她想看电视妈妈也不让，怕吵着弟弟。烦人！

　　林妍：“当然！还有黑猫警长、海尔兄弟、三毛历险记、大闹天宫、蓝精灵，很多故事我都会。”

　　除了自己看的，还有前世给儿子念的故事，她脑子里很多很多的童书故事。

　　讲着讲着，林妍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有好好吃饭喝奶吗？他跟着大姨好吗？他会想妈妈吗？他变得懂事了吗？他会后悔说喜欢奶奶不喜欢妈妈的话吗？他爸爸又去挑唆他了吗？

　　甜甜发现林妍不说话了，坐在那里表情伤感，眼中含泪，好奇道：“姐姐，你怎么不讲了呀？”

　　林妍回过神来，笑了笑，继续给她讲。

　　讲故事的时候，弟弟哭了一声，甜甜立刻紧张地看他，生怕林妍丢下她去哄弟弟，因为姥娘和妈妈多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喜欢弟弟。谁知道林妍却没管小孩子，反而朝她笑，“我们讲故事呢，你怎么分心了？”

　　甜甜瞥了一眼王淑芬和弟弟，对林妍笑起来，“我喜欢姐姐讲故事。”

　　王淑芬对林妍不搭理儿子有些不满，不过看儿子哭了那么一声又睡了，便也没发作。

　　林妍给甜甜讲了一两个故事，教她唱了一首儿歌，还拿苍蝇拍打苍蝇。

　　王淑芬：“小林啊，你们小点声啊，别吵着弟弟。”

　　甜甜撇嘴。

　　林妍笑道：“淑芬姐，小孩子没那么娇气的，他睡觉咱们该干啥干啥，只要不是很刺激的声音对他是没影响的。”

　　王淑芬却还是怕她们吵着自己儿子睡觉。

　　林妍就领着甜甜去院子里玩，反正她就是来看孩子的，小孩子睡觉就看姐姐呗。

　　甜甜头一次被人这么重视，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漂亮的姐姐，一点都舍不得闹腾，生怕姐姐被妈妈赶走。

　　没多久就要吃中饭了。

　　林妍跟王淑芬说她带着甜甜去打饭，让王淑芬跟小婴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