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彦昭道:“你真的准备拿下西北的几个州?”
宋羡没有思量就应声:“朝廷也一直有这样的思量,否则不会让嘉慧郡主来北方赈灾。”
话是这样说,程彦昭道:“那几个州是不错,但想要拿下也不容易,弄不好就要将自己折进去。”
宋羡道:“蔡戎已经等不及了,不会给我们时间慢慢积攒实力,眼下皇上对我多有夸赞,他们定然担忧皇上将征伐前朝余孽的差事交给我。”
程彦昭迟疑着道:“宋旻的案子,皇上对蔡戎有了猜忌,眼下了解西北的人除了蔡戎也就是你们宋家了。”
宋羡道:“还有西北绥州的杜琢。”
前朝余孽所在是绥州以西,镇州以东,在绥州的节度使杜琢自然对前朝余孽也十分了解。
而且前朝余孽占了八州之地,光靠他也无法一并铲除,前世他也只是占了一半。
宋羡道:“林珝的女儿费尽心机做出的那匹毛织物压过了陈家村,她用的羊毛就是从绥州来的,史家商队背后的人是杜琢的亲弟弟杜绎。”
程彦昭不禁道:“嘉慧郡主是要你与杜家交恶?那你是什么思量?继续让陈家村卖毛织物?”
宋羡道:“为何不卖?不论做生意还是打仗都是各凭本事,若我因此就伏小退缩,也不必向朝廷要这差事,干脆就缩在镇州做个指挥使,而且如果我料想的没错,嘉慧郡主也并非想要帮杜琢,她只是要搅浑这一潭水,让她的人趁机拿下那几州之地。”
前世隰州的王家父子拿下另外四州替代了杜琢。
那王将军还有一个好外甥叫季远,此时正在泉州。
前世他起兵拿那四州之地时才知道,王家父子早就暗中投奔了鲁王,那嘉慧郡主是鲁王的人,还是与日后拿下京城的祁王也有瓜葛,眼下无从得知,但他不会让前世的事再发生,否则他就白走这一遭。
……
谢良辰与陈子庚骑马走在前面。
回家这一路比来时走得要快,一来是思念家中的外祖母,二来顺利做出了新纺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心里轻松,谢良辰赶路时还有闲情逸致顺道赏景。
陈子庚发现阿姐脸上时不时露出笑容,也忍不住偷笑,也不知道阿姐有没有想起将军阿哥。
阿姐到底喜不喜欢阿哥?这一点他看不出来,心中只能暗暗着急,希望将军阿哥拿出打仗的本事,早日搬来陈家村。
姐弟两个各怀心事,谁也没察觉对方在思量些什么,快要到家时,谢良辰看着阿弟脸上的笑容,想及这几天种种,尿炕精变成了小醉鬼,一个没忍住提醒阿弟:“今天就能见到东篱先生,先生交待你看的书,你可看完了?都记住了?”
陈子庚的笑容立即从脸上消失,光顾着玩,没有好好做功课,回去之后免不了要被先生责罚。
半个时辰之后,谢良辰和陈子庚到了村口。
走了几日陈家村也有了些变化,从前那矮旧的土墙没了,换成了刚砌好的新墙,村口的路上铺了石板,这样一来下雨的时候,就不会满是泥水。
陈咏胜正带着人清理村旁的河沟,下雨的时候,雨水就不会冲入村中。
陈子庚从马背上跃下,好奇地看着石板路。
陈咏胜也迎了过来:“先将村口这里修好,村子里还得慢慢来。”
说完陈咏胜看着谢良辰:“可顺利?”
谢良辰道:“带回来了。”
陈咏胜眼睛一亮:“都做好了?”
谢良辰带着陈咏胜去马车上查看:“与我之前预计的有些不同,纺车轮子太大,没能做成脚踏的,为了方便做捻子下面用了纱网。”
陈咏胜哪里懂,只能听个七七八八。
谢良辰接着道:“四舅他们留在赵州了,这几日要与军匠再做几架纺车出来。”
陈咏胜道:“村口的路修好了,将马车赶进村子里再卸,免得被人看到。”
陈老太太等人听说谢良辰回来了,急忙出来相迎。
郑氏等人盼着大纺车望眼欲穿,见到谢良辰要伸手,郑氏将她拉到一旁:“劳累了一路,快歇着吧,我们来搬,不会出什么差错。”
谢良辰走进织房,屋子里空出了地方准备摆放新做的纺车。
苗婆子看到偌大的纺车轮子,不禁啧啧称奇:“我从十二岁开始纺线织布,第一次瞧见这样的纺车。”
陈老太太笑不露齿:“辰丫头做风匣的时候,我也天天去看,现在见得多了,倒也不那么稀奇了。”
郑氏从心里说一句,您老就吹牛吧,谁也没有您盼着辰丫头回来,怕辰丫头捣鼓不出来,心里难过,还明里暗里吩咐大家,就算做不好也不要丧气。
纺车装好了,黑蛋几个站在旁边看着大人们开始动手摇。
偌大的纺车动起来,捻子一点点爬上了锭子,十几双眼睛盯着那纺线。
苗婆子半晌才深吸一口气:“这么多锭子一起绕捻子。”
郑氏低声道:“先生看行不行?”
苗婆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当然能行,有了这纺车,很快就能将羊毛都纺成捻子。
这捻子可重要了,穿到身上暖和,卖了能换吃食。”
苗婆子边说边笑:“现在让他们看看陈家村做出来的捻子?”
谢良辰跟着道:“让他们看看我们捻子做的有多快?”
郑氏跟着笑:“让她们长长见识。”
把上次丢的都找回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做梦
大名府。
林二小姐看着手中的账目,满意地露出笑容,她得谢谢陈家村,如果没有陈家村,也就没有眼下的毛织物生意。
陈家村从去年开始卖毛织物,除了做帽子和衣袜之外,还做了毯子,那些农户虽然做出的毛织物不那么精致,却胜在织得很细密,羊毛用得很足。在加上田家商队尽心尽力地将东西送去各个州、县的铺子里,倒也慢慢打开了这买卖。
所以陈家村整个冬日都在织房忙碌,天气刚刚回暖就让田家商队将毛织物送出来,想要春天大赚一笔,用这些银钱贴补春耕,却没想到提前被她拦了一道。
林二小姐笑容更深了,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陈家村春天那些毛织物毕竟不多,而且降低价钱之后卖得很快,没能动及陈家村的根本,如果陈家村就此停手,她还要去寻别的法子整治陈家村。
也算是老天有眼,陈家村没有放弃毛织物,不怕死地四处买织机和花样,甚至请了织娘去村子里,教那些农妇如何将毛织物做的更加精美,又鼓动镇州其他村子将手里所有的银钱用来买羊毛,铆足了劲儿要与她一争高下……
若是这次再赔钱,下场可想而知。
就算她可以饶了陈家村和谢良辰,镇州其他村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恨不得要将谢良辰生吞活剥。
林二小姐想到这里道:“谢良辰也不仔细想一想,就算她们学得再快,能比得上真正的织娘?苏大太太还说谢良辰太过狡诈,依我看是苏大太太自己没有本事。”
身边的丫鬟知晓自家小姐的意思,直言道:“自然比不上,这次他们只怕要亏得更多了。”
林二小姐道:“北方的羊毛源源不断地送过去,镇州现在看着热闹至极,那些农妇以为买了羊毛就能赚到银钱,不少人都在念叨谢良辰的好处。”
林二小姐冷哼一声接着道:“怪不得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没见过大天的人,自然不知天高地厚。”
收吧,收的越多,赔的越惨,
到时候镇州的那些人只会求着她将羊毛买走,她会将去年镇州从药材上赚的银钱,从他们手里掏出来,因为那些原本就该是她的。
林二小姐放下手里的账目,正准备却歇一会儿,管事妈妈快步上前禀告:“二小姐杜三爷让人送东西来了。”
林二小姐眉毛扬起,脸上露出笑容,虽说她已经与舅母家的表哥订了婚期,但沈家哪里比得上绥州杜家。
这次毛织物生意这般顺利,都是因为绥州能源源不断地将羊毛送到她手上,开始时林二小姐还不知晓史家商队的东家到底是谁,毛织物的生意逐渐顺利之后,那背后的人也露出了真容。
杜绎杜三爷是杜节度使的三弟,今年二十六岁,正妻去年春天因病亡故,林二小姐还记得杜三爷见到她时的目光,带着几分惊诧和欣喜。
嘉慧郡主哪里是给她寻了生意,而是为她指了条明路,只要能牢牢地抓住杜家,将来退了与舅舅一家的亲事,嫁给杜三爷做继室,还愁日后没有荣华富贵?
至于谢良辰,永远就是个农妇而已。
下人将三只紫檀箱子抬进了屋子,杜家管事向林二小姐行礼道:“西北下了大雨,为了能运来更多羊毛,我家三爷要在家中耽搁几日。三爷吩咐我们先将这些物件儿送来,再将消息禀告给二小姐,让您不用担忧羊毛之事,一切都有三爷。”
林二小姐心中欢喜,在门前却皱起眉头:“三爷送来这些东西……都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你们还是将东西抬走。”
杜家管事道:“三爷说了,若是二小姐不喜欢,就让我们将东西丢了,还要回去领罚。”
林二小姐一脸为难,半晌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东西先留下,等我见到杜三爷之后再做计较。”
杜家的人离开,林二小姐迫不及待地让人将箱子打开,三只箱子里装满了衣料、头面、妆奁、铜镜,各种女儿家用的物什。
看着比沈家下的聘礼还多。
林二小姐心中欢喜,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先将东西收起来吧!”等到夜里没人的时候,她再好好挑选,等到杜三爷来到大名府时,她就穿着这衣料做的衣裙,戴上他送来的头面,到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等他以为她也有情意的时候,她就掉下眼泪,提及与沈家的婚事,她是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如此,杜三爷只会怜惜她,不会在意她身上的婚约。
林二小姐抿了抿嘴唇,就快了,这样的时候她不能马虎大意,要将所有细节都思量清楚。
林二小姐将几个管事叫到跟前儿:“织娘都找好了吗?”
管事道:“找了三十个织娘,三十多个杂工,等羊毛到了就清洗、晾晒,羊毛弹好后送去纺织,您放心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毛织物送去铺子上。”
林二小姐道:“不止要快,还要织的好,我不想陈家村的毛织物比我们做的还精细。”
管事低声道:“这里不是北疆,家家户户的妇人都会用织机,京城还有那么多绣庄、织坊,我们的绣娘都是精挑细选来的,她们的手艺陈家村的人如何能比?您就瞧好吧!”
林二小姐这才放心,算算日子,再有十天八天羊毛就会送到,等她的毛织物遍地都是时,陈家村的毛织物还没做出来。
……
陈家村。
田承佑第一次这样发愁,田家的商队从去年就开始招人手,开春的时候又加了十几个伙计,现在却还不够用。
一箱箱的货物送上骡车,田承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在人群中找到了陈咏胜。
两个人目光相接,立即走到旁边去说话。
陈咏胜道:“商队人手不足吧?我们几个村子找来了二十多个人,还有四辆骡车,跟你们一起出镇州。”
田承佑听得眼睛发亮:“那当然好了。”
陈咏胜道:“货物送到邢州之后,田老爷就能带着商队回镇州拉下一批货物。”
田承佑惊讶:“卸到邢州?那谁来看管?”
陈咏胜笑道:“我们看着,前几日在邢州租了院子,可以存放货物,辰丫头说了,这算是我们镇州的货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