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妈妈,我去挖小蚯蚓喂小鸡仔。”饭团一溜烟跑了。
跑到菜地那里用双手刨土,苏笑笑把韩城带回来的竹子截了一段蹲下去示范,“这样挖,别用手刨,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是说做好一件事,我们尽可能利用最好最合适的工具,这样可以事半功倍,还有尽量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脏,妈妈洗衣服很辛苦的。”
饭团似懂非懂,但是不要用手刨要用工具,不要弄脏衣服他听懂了,“报告妈妈,收到!”
苏笑笑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早慧的孩子超前一点教些东西没有什么不好,能接收多少无所谓,长年累月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总能有所得益。
小豆包是苏笑笑的小尾巴,他不去帮哥哥挖蚯蚓,帮苏笑笑捡柿子,小家伙一次只能抱一个,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也不嫌烦。
苏笑笑太喜欢他,抱起来亲两下,剩下的十来个让他自己捡,她去准备晚饭。
大院子平房的好处这时候就能体现出来了,养孩子的乐趣特别多。
晚饭也简单,蒜香排骨提前腌制好的,下锅蒸一下就行,懒得开锅炒菜,苏笑笑又从周玉华送来过的蔬菜里拿了个南瓜,不削皮,切成一瓢一瓢放到另一个盘子里,用筷子分成两层放到排骨上面,再拿个蒸架放到米饭上方去蒸。
这样的话只要烧一个锅,就能有米饭有肉有菜,健康又营养。
苏笑笑穿过来这么久还没喝过汤,她寻思着入秋了,应该要多煲点汤让大家补补身体了。
等天再冷一点还可以包饺子和包子,这样早餐热一热就能吃,也方便。
但是当务之急,还要把要菜园子种起来,想吃什么蔬菜马上到菜园子里摘,从摘菜到下肚前后不到半个小时,那得多鲜美啊。
但这个和孵小鸡一样,都触及苏笑笑的知识盲区,她上辈子压根没有接触过土地,顶多在阳台上养养多肉种种花,了不起再玩玩开心农,原主也没怎么下过地,也不知道韩城会不会种菜,想想就很愁人。
苏笑笑还在想自家菜园种什么的问题,外面突然传来饭团的叫声:“妈妈快来,有人偷我们家柿子!”
苏笑笑从厨房走出来,看见饭团往晒满柿子的墙头上扔石头,大概是砸中了某个孩子,墙外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和大人的骂人……
早上才教过饭团动口不动手以理服人,不能再乱扔石头砸人的苏笑笑不停深呼吸自我催眠,我是个慈母我是个慈母,饭团还小,再乖的孩子也有闯祸的时候,忙忙碌碌鸡飞狗跳才是人间真实。
……
第22章
饭团扔完石头, 看到一向爱笑的苏笑笑抿着唇从厨房出来,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慌张, 自觉站到墙角去:“妈妈, 我错了, 我不该扔石头,我我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饭团眼眶红红,眼看都要哭了,苏笑笑的心软了下来。
饭团再聪明也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还被周翠花蹉跎了一年, 严格来说他行为和常识跟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
苏笑笑伸出手,“来, 妈妈一会再跟你说, 我们先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门口的女人已经“砰砰砰”踢他们院子的门。
“出来!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苏笑笑牵着饭团往外走, 一个穿着的确良, 看着斯斯文文的女人寒着一张脸站在他们家院子门口。
苏笑笑打量着她, 她同时也打量着苏笑笑。
苏笑笑身上穿的还是从苏家村带过来的补丁衣服, 她都还没有空去买新衣服。
虽然她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苏笑笑肉眼可见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嫌弃。
“我姓程,是军区小学的老师, 你就是韩主任新娶的媳妇儿?你怎么教人家孩子的?做后娘也不能对人家孩子这么不上心啊, 都快把我儿子的脑袋砸出个窟窿了。”
苏笑笑原本还觉得理亏, 可人家一口一个后娘不会教人家儿子, 所谓亲娘不及养娘大, 从她接受饭团和豆包的那一刻起就把他们当成亲儿子来养, 居然敢说她不上心?!
这话是真的碰到苏笑笑的逆鳞。
苏笑笑再恼,表情也是温和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她软绵绵反击,“程老师是吧,我是没你会养儿子,我养出来的儿子就不会去偷别人家东西,我儿子动手是不对,可你不先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吗?”
程丽芳丈夫是个营长,她初中学历,在军区小学教学前班语文,口才自然不会差,“小孩子嘴馋拿个柿子怎么就是偷了?以前杨医生在的时候,小孩子路过柿子树摘一个吃都没说什么,到你这怎么就成了偷了?这位同志,你这样教孩子是不对的,孩子这么小出手就这么重,你不好好教育,以后来我们小学都不敢收,打伤了别人家孩子算谁的啊?”
这是什么歪理,苏笑笑都气笑了,“如果我儿子无缘无故打人,死伤都算我的!这位同志,到底是谁不好好教育儿子?不管是柿子还是柿子树都是我们家的东西,你儿子想吃柿子,可以进来问我们要,不问自取视为偷,所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非要等到进公安局才叫偷呀?”
陈丽芳见苏笑笑穿得破破烂烂,一副刚从乡下出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给别人当后妈的乡下妹家境能好到哪里去?上没上过学都成问题,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说会道,一点也不输她,她原本打算让对方道个歉,赔几个柿子就算,哪知道她竟然得理不饶人。
陈丽芳睨着她,“那你的意识是你儿子不给我儿子道歉咯?”
苏笑笑依旧一脸好脾气,笑意盈盈,“我儿子用石子扔人是不对,但事出有因,到了派出所我也是这么说,你儿子先给我儿子道歉,承认自己偷东西不对,我儿子再给你儿子道歉,承认自己扔石子不对,然后俩小孩握手言和,你觉得怎么样?”
程丽芳也气笑了,镇上的人口不少,但是这些年取消了高考,大部分的知识分子也都下乡去了,身家清白的又大多数是农民,初中学历的都少,像程丽芳这样初中毕业又能说会道可以教书育人的更是不多,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苏笑笑这样的软钉子。
“你儿子打人还有理了?”
“谁打人了?”韩城下班回来正好听到程丽芳这句话。
饭团往苏笑笑怀里躲了躲,五岁的大饭团忽然想起他还是三岁小饭团的时候,有一次把一个欺负小妹妹的小学生的脑袋砸了个窟窿,回家被他爸爸关了半天厕所,饭都不让吃。
苏笑笑摸摸饭团的脑袋安抚他,她都还没有说话呢,程丽芳已经迫不及待说:“韩主任你回来得正好,你儿子拿石头砸我儿子脑袋,你看这,肿了好大一个包,你给你儿子找后妈也找个靠谱点的啊,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包庇你儿子不肯道歉,本来嘛,很小的事,好好说句对不起这事就算完了,可她偏偏得理不饶人,虽然是个后妈也不能这么教你儿子吧?纵容孩子当然容易,可以后要闯大祸的。”
程丽芳说完,一脸“你走着瞧”的神色看着苏笑笑。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苏笑笑算是见识到了。
她不说话,想先听听韩城怎么说。
韩城看了眼缩在苏笑笑怀里连看都不敢看他的儿子,毕竟儿子是个用石头砸人的惯犯,一句“你又用石头砸人”差点就脱口而出,可对上苏笑笑的视线,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拐了个弯:
“虽然我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我爱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她怎么处理都有她的道理,她这个后妈对饭团的教育比我这个亲爹都好,就不劳你费心了,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你先听听她怎么说。”
程丽芳简直大开眼界,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要是换成她男人,早就大巴掌扇自己儿子了,以前没听说韩主任这么纵容媳妇孩子啊?
如果她没记错,饭团前两年拿石头砸人,他赔了人家好几十块医药费还打了饭团一顿来着?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苏笑笑对韩城同志的表现很满意,她眼光真好,看上的男人还是挺不错的嘛, “她儿子偷我们家柿子,饭团在那挖蚯蚓看见了,顺手往外面丢了个石子砸中了她儿子,我说都要道歉的,砸人的要道歉,偷东西的更要道歉,这有什么不对吗?”
韩城点点头,看向程丽芳,重复苏笑笑的话:“这有什么不对吗?”
程丽芳已经憋屈得无话可说,但又不敢对韩城怎么样,她丈夫前几年上战场差点丢了命,是韩城拼了命亲手从阎罗王那里抢救回来的,自家男人对韩城十分推崇,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上战场是什么时候,会不会指着人家救命,只能哑巴吃黄连气鼓鼓地拉着儿子走了。
等程丽芳拉着儿子走远了,韩城才把视线转到儿子身上:“我说过多少次不能用石头砸人?”
“妈妈……”饭团都要哭了,躲苏笑笑怀里。
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最好最讲道理,也最懂饭团,爸爸肯定又要训他了。
苏笑笑蹲下去和孩子平视,看着孩子的眼睛说:“崽崽,妈妈早上是不是说过不能随便扔石头,要以理服人了?这要是砸到人家眼睛,一辈子就看不见东西了,弟弟伤了手你都这么难过,伤了眼睛是不会好起来的,他的爸爸妈妈得多难过呀对吧?他也是个小孩子,偷东西是不对,你好好跟他说,把东西要回来就是了,不能先动手的,这次能记住吗?”
饭团这一次是真的听进去了,认真点了点头:“记住了,妈妈。”
“那你好好跟爸爸说,妈妈去看看饭好了没有。”苏笑笑小声跟韩城说,“你用什么方式教儿子都可以,但是不能打人哦。”
韩城:“……”这到底是谁的亲儿子啊?
“我看起来很凶吗?”他从来没有打过儿子啊?
苏笑笑歪着脑袋看他一眼,两只食指摁着他两边的嘴角往上提,“不笑的时候是有点,你要是能多笑笑就更好了。”
苏笑笑弯下腰去抱起小豆包,亲了亲他的脸蛋儿,“我们小崽崽也要多笑笑,不能跟爸爸一样严肃哦。”
韩城:“……”他家媳妇儿是不是以为人人都叫苏笑笑,都跟她一样爱笑?
苏笑笑进厨房以后,韩城指了指饭团身后的墙壁:“去那里站着,面壁思过十分钟,想好了再告诉我错在哪里。”
饭团本能地想向苏笑笑求助。
韩城说:“你找谁也没有用,去吧。”
苏笑笑是宠孩子,但不是溺爱,只要不动手,韩城教育儿子她是不会插手的,大多数男孩子都有英雄情结,从小就慕强,她知道一个威严的爸爸在男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给他树立正确的三观有多重要,这一点,这个角色妈妈是取代不了的。
饭还没有好,估计还得十来分钟的样子,饭团被罚站的同时,韩城去给小鸡仔做围栏,不然满院子跑会拉得到处都是鸡屎,又臭又不卫生,圈定在一个范围里养比较卫生,鸡屎收拾起来就是天然的有机肥料,可以用来种菜。
韩城做了一个弧形的篱笆围栏,圈在菜地的一角,把小鸡仔放进去。
苏笑笑真心觉得韩城手巧,甚至怀疑韩城有轻微强迫症,每一根竹子的高度和宽度几乎都是一致的,小小的一排围在那里特别好看。
“要是能种上一圈牵牛花攀附在篱笆上那得多好看呀。”
韩城想了下说:“那袋种子里的丝瓜、冬瓜、苦瓜、南瓜、豆角好像还有还有荷兰豆的种子,这些都是藤生作物,能开花能结果还能吃,但是适合现在种的只有韭菜萝卜白菜这些,不过我们这冬天不怎么冷,丝瓜和苦瓜用胶纸盖一下说不定可以,豆角不确定是不是四季豆,也可以种一点试下。”
苏笑笑看韩城的眼神已经不止是膜拜这么简单,这方面真真是她的知识盲区。
苏笑笑朝他竖起大拇指,“韩城同志你真厉害!连这都知道,我还说不知道该种什么好呢。”
韩城疑惑地看她一眼,“你娘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吗?”
苏家父母很疼她,两个哥哥也疼她,估摸着从小就爱笑,所以父母给她取名叫笑笑,一般农村家庭也养不出她这个性子,她娘应该从小把她带在身边,这些作为农民的基本常识就算不刻意去教,她应该也能耳濡目染。
苏笑笑调动原主的记忆,整理一下思路才说:“我是早产儿,小时候身体比较瘦弱,还好我读书还不错,爹娘都很疼我,两个哥哥也让着我,从小让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分配到城里工作,就不用下地干农活了,可惜我准备高考那年忽然宣布取消高考,我只好留在大队帮忙记记公分算算账,我爹总觉得能恢复高考,还是舍不得让我下地干活,谁知道这一蹉跎就是整整六年,所以地里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可能得写信问我娘。”
苏笑笑也替原主惋惜,所谓寒门贵子,原主作为一个女孩子,年年考第一非常了不起,一心想通过知识改变命运,谁知道一场运动把这个命运的大门锁死了。
很多人等着等着,觉得没有希望都放弃了学习,可原主并没有这样做,六年来她从未停止过学习,除了教大宝和小宝学习,自己几乎每天也在温故知新,初高中的知识她几乎都能倒背如流,每一年都在为高考做准备,只要宣布高考恢复,她马上能上场一展所长。
只可惜她并没有等到。
如果苏笑笑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距离恢复高考还有满打满的五年,到时候饭团和豆包也长大了,她说不定可以代替原主完成她的心愿,替她上大学,不过一切言之尚早,先不说她的到来有没有造成什么蝴蝶效应,就是这个时代跟她上辈子的七十年代是不是同一个时空都说不准,见一步走一步吧。
“但是这六年来我没有停止过学习,韩城,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参加高考的。”苏笑笑先给韩城一个心理准备,不然几年后她忽然说要参加高考,还考得不错可能会吓到他。
毕竟原主是老三届最老的那一届的滞留者。
说起来她还没有给她娘报平安呢,得找个时间得给他们写封信才行。
相亲的时候,苏笑笑说“读过几年书”,韩城还以为她可能小学或者最多初中毕业,没想到她是实打实的高中生,这有点出乎韩城的意料之外。
她的文化水平已经比军区大部分的女同志要高,文工团成员、部队医院的护士、小学老师等等很多都是只有初中文化,就算没有取消高考,更多的家庭更愿意女儿去上中专,这样能早点参加工作,苏笑笑这样实打实的高中毕业生才是相对少见,尤其是在农村。
韩城哪里知道,相对于苏笑笑上辈子的研究生学历,高中毕业对她来说真的就是“读过几年书”而已。
苏笑笑以为韩城会说点什么,然而,他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活到老,学到老,坚持学习是个好习惯,高考迟早要恢复的。”
书到用书方恨少,韩城自己也一直自我进修,没有停止过学习,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回到更高的学府去继续深造。
“那你的高中课本还在吗?我的没带过来。”苏笑笑问。
韩城点点头,“在的,我从小到大用过的课本读过的书都留着,在最里面那个柜子里。”
小时候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韩城从小对书本很珍惜。
苏笑笑诧异极了,她学生时代记忆很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每个阶段的毕业季,都会有几个收破烂的大叔大妈蹲在学校门口逮着她们问卖不卖书,多少多少钱一斤这样。
二十一世纪的课本随处可见,毕业留着也基本没有什么用,就算真的要用到,书店随时也能找着,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毕业就把书当废纸给卖了。
没想到韩城居然把课本一藏就是几十年,她都想马上去开柜子看看有没有腐烂。
既然达成共识,苏笑笑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笑着说:“韩城同志棒棒的,咱儿子的罚站时间到啦,快去给他解除封印,我去开饭。”
其实韩城还想问问她怎么烧得一手好菜,以她的手艺就是去县里的国营饭店上班都是屈才,不过仔细一想,有的人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以她的聪明才智,见过吃过听人说过,或者稍微看下书也能做得出来,也就懒得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