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不止带着饭团晨练，还把小柱子也带上，说什么小柱子的父亲是个伟大的军人，小柱子也要跟他的父亲一样，得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将来才能像他的父亲一样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

　　得了，韩主任的思想境界已经到了这个高度，苏笑笑无从反驳，她还是老老实实去给这些国家栋梁准备早餐吧。

　　昨天从柱子家里割回来的韭菜的确很嫩，苏笑笑和了面，把韭菜切碎下点盐巴杀出水分，再打两个鸡蛋炒碎，拧干韭菜的水放到碎鸡蛋里和在一起，再下点盐巴调味，最后再洒上一小撮虾皮和均匀，一碗韭菜多鸡蛋少的韭菜盒子馅就调好了，没办法，家里没有母鸡下蛋，去市场也不好买多，只能将就了。

　　苏笑笑觉得自己做菜已经很省油了，但是家里的油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她觉得今天真的得抽个时间去黑市转转，就算买不到油，买点肥肉回来炼点猪油也是好的。

　　别说，如果能加一点猪油渣到韭菜馅里那就最好吃了。

　　可惜也只能想想。

　　苏笑笑这边健康少油版的韭菜盒子出锅，出去跑步的三位国之栋梁也回来了。

　　饭团鼻子灵，进门就说：“哇，好香啊，柱子我没骗你吧，我妈妈每天做的菜都是新的第一名好吃，今天的菜又比昨天的好吃啦。”

　　苏笑笑拿毛巾给孩子自己擦汗，点点饭团的鼻子：“就你嘴巴最甜，你等下和小柱子在家带好弟弟，我和爸爸早一点去趟市场，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不能走出院子，要看好弟弟，听柱子的话，能做到吗？”

　　柱子很能干，虽然他只比饭团大一岁，但是在苏笑笑看来他比饭团沉稳很多，像个大哥哥一样，有他在家看着，她和韩城走开一会还是放心的。

　　饭团皱起鼻子不同意：“我们平时都是一家人去市场买菜的，今天为什么不能去？”

　　“因为我和爸爸要去办点事，带着你和弟弟不方便，妈妈答应给你做好吃的，听话就多奖励你一个韭菜盒子，不听话只能吃一个哦。”苏笑笑说。

　　饭团闻着韭菜盒子就觉得香，看在韭菜盒子的份上，小饭团勉强同意：“好吧好吧，那你们可要早点回来啊。”

　　“知道，我们很快回来的。”

　　苏笑笑给三个孩子一人泡了一碗麦乳精，给饭团和柱子分两个韭菜盒子，小豆包一个，让他们坐着慢慢吃。

　　小柱子只有爸爸还在的时候喝过麦乳精，他娘说那是小孩子喝的东西，他长大了不用喝，他都忘记是什么味道了：“苏阿姨，我就不喝了，给豆包多喝点吧。”

　　苏笑笑还没说什么呢，小饭团就说：“我们家的东西都是人人有份的，你不喝，我和豆包也不能喝。”

　　这个饭团，苏笑笑摸摸小柱子的脑袋：“饭团说得对，一起喝。”

　　小柱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喝一小口不舍得咽下去。

　　苏笑笑挨个摸摸孩子的脑袋，再三交代不能乱走，不能碰任何危险的东西，苏笑笑已经吃过一个韭菜盒子，她让韩城带上两个边走边吃，又交代柱子几句才牵着韩城的手出门。

　　这会七点还不到，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韩城一边吃韭菜盒子一边任由苏笑笑拉着走，也不问苏笑笑带他去哪里。

　　快到市场了，苏笑笑才问韩城：“你知道黑市在哪里吗？”

　　韩城差点被最后一口饼噎着：“这么早拉着我出门就是为了去黑市？”

　　苏笑笑点点头：“对啊，家里的油已经见底，距离你下次发油票还有差不多十天，照着我们家这个吃法，明天就得吃水煮白菜了，还得吃上一周多，可不得去买点油，买点肥猪肉回家炼油也行。”

　　虽然韩城没去过黑市买东西，但知道在哪里，陈爱民经常去，回来就巴拉巴拉说，他想不知道都难，他以前就没怎么管过家里的柴米油盐，他们家的饭菜好吃是好吃，可也没见苏笑笑放多少油啊，这么快就没油了？

　　“你应该早点说，不在这个方向。”韩城说。

　　苏笑笑拿出手帕擦擦韩城嘴角的油才柔声说：“这不见你吃得高兴，免得打断你么。”

　　韩城失笑，她做的东西那么好吃，他哪顿没吃高兴？

　　韩城反拉她的手，指了个方向：“在那边，走吧，有点远，我们应该踩个自行车去。”

　　这年头讲究男女大防，像韩城和苏笑笑这样手拉手走在大街上的小两口几乎是没有，平时去哪都带着两只小电灯泡，苏笑笑也只有现在才生出了一点点谈恋爱的感觉来。

　　不容易啊。

　　不过到了人多的地方，她还是主动松开了韩城的手，免得落人口实。

　　所谓的黑市，在最东边的一座桥底下面，就是三三两两的人在买卖东西，这时候管得严，私下交易都是犯法的，苏笑笑听榕树头的大妈说这里只从早上五点开到七点半左右就会散，东西品种也不多，但都是稀缺品。

　　苏笑笑知道过不了几年，计划经济就会走向市场经济，你情我愿的买卖根本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韩城也没有，在他看来，这种不平衡的供需关系迟早也是要被打破的，只是时间问题，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

　　苏笑笑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周玉华。

　　“韩城你先回去，孩子们自己在家我始终不放心，我跟玉华姐逛一逛，尽量赶在你上班之前回去。”

　　韩城皱了下眉头。

　　周玉华说：“怎么？担心我把你媳妇给卖了吗？说起来，笑笑这个皮相还真能卖给好价钱。”

　　苏笑笑推着韩城走：“行了玉华姐你就被别逗他了，回去吧。”

　　韩城说：“你不要带她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周玉华跳脚了：“诶，韩城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地方？”

　　苏笑笑拉着周玉华：“走吧走吧，再不走要收摊了。”

　　周玉华：“这老韩对你是上心，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以前对杨梅可没见他这样……”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周玉华又说：“不好意思笑笑，我这嘴就是没个把，人都走了，我以后不提她了，你对她的孩子跟亲生似的，她在天之灵只会感谢你。”

　　苏笑笑摇摇头：“没事，我不介意这些。”

　　苏笑笑做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

　　周玉华换了个话题：“走吧，我带你去好地方……”

　　苏笑笑：“什么好地方？”

　　周玉华：“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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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这里一桥之隔, 往西是军区，往东是另外一个小镇，桥两边小巷子里居住的居民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直接在家里当起倒爷, 偷偷倒卖点东西，物质匮乏有钱没票也买不到东西的年代, 每个月分配到手里的票据就那么点, 有时候就连红袖章也得来这里补给。

　　榕树头的大妈就说之前在黑市碰到过抓人倒卖的红袖章自己也戴上帽子遮住口鼻去买东西，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总之，只要不是被强烈举报或者太过离谱，他们有的时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年头, 为了温饱，谁都不容易。

　　周玉华带着苏笑笑来到一个老旧的木门前面, 对暗号似的连敲几个三长一短, 边上的老旧木窗“咯吱”一声被推开，探出来一个黑黝黝的脑袋, 看见苏笑笑先是蹙了下眉头, 又看见周玉华, 再把半个身子探出来四下看了看，确定只有她们两个人, 才又“咯吱”拉上窗户。

　　苏笑笑眨巴眼, 不明所以看着周玉华。

　　周玉华拍拍她的手。

　　不多时, 老旧的木门打开, 方才那名黑瘦的中年男子招了招手。

　　周玉华拉着苏笑笑进去, 那人快速关上门。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 连灯都没有点, 苏笑笑什么都看不见。

　　周玉华轻车熟路，跟着那人往里走。

　　直到看见了光，苏笑笑才发现原来这里面别有洞天。

　　一个不大的院子里，三三两两头发花白的来老奶奶手脚麻利地拿着梭子在细线中来回穿梭，边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形状跟水车很像的分线机，苏笑笑错愕了下，看向周玉华，这几个老奶奶是在织布啊？

　　周玉华点点头。

　　方才那名黑瘦男子拿两匹素色的布出来，一匹灰扑扑的，另一匹算是奶白色，但没有那么白，更偏像二十一世纪的奶咖色。

　　周玉华看也不看，直接付了钱，装进自己预先准备好的麻袋里，指了指了苏笑笑，那人点点头，周玉华直接拉着苏笑笑往外走。

　　这两人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苏笑笑云里雾里跟着周玉华走了一趟，又傻乎乎地被周玉华匆匆拉着回家。

　　一路上还专门抄没什么人走的小道，时不时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

　　这一波操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地下情报接头党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接头任务。

　　苏笑笑到了家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还没有买油！

　　进了屋周玉华还关上门，连几个孩子都不让进来。

　　周玉华这时才把麻袋放下来，把两匹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大大方方说：“你挑一匹吧，做一床被单足够了。”

　　苏笑笑：“……”这又硬又粗的老粗布盖着能舒服？她只是想去买两斤油啊！

　　“玉华姐，你都拿回去用吧，我就不用了，韩城换了点布票，我到时候还是去国营商场买吧。”

　　周玉华说：“你别嫌这布丑，耐磨耐耗，家里有小子用最适合不过，冬天拿来当席子用也是不错的，你要是嫌硬，自己再手工打磨一下表面，水洗几次就软了，相信我，你也就今天赶着了，小黑那一人一年最多只肯卖一匹，还只卖给熟人，你去商场买的布留着做衣服，韩城就那么点布票，不够的。”

　　周玉华从第一次见苏笑笑她穿的就是身上这件补丁衣服，也是好心，想着能帮她解决一点布是一点，这老粗布做衣服可能不大好，但是做被褥是最合适不过的。

　　苏笑笑想想也是，天一冷，凉席换下来，就该套被套了，家里的被套也是刚刚好，多一床都没有，万一小豆包尿个床什么的，就连替换的都没有了。

　　“那谢谢你玉华姐，颜色我不挑，都可以，我先拿钱给你。”

　　周玉华摁住她：“行了行了，按道理孩子得叫我一声干妈的，留着给孩子用吧，你现在又还没有工作，韩城那点工资你还是省着点花，对了，外面那个是柱子吧？他怎么也在你们家？”

　　苏笑笑把柱子的情况跟周玉华说了下，把自己想拉一把小柱子的想法也说了。

　　周玉华蹙了蹙眉头：“你是好心，但柱子那个娘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怕你到时候吃力不讨好，她要是上门来闹，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怕是要吃亏的，这样吧，这事我让老赵出面，你们就当是勉为其难帮组织接下这个任务，到时候柱子娘要是来闹，你就让她去部队找老赵，让老赵顶着。”

　　这也是倒是个好办法，虽说苏笑笑也不怕柱子娘来闹，她要是还敢来，她还要追究她伤人逃逸呢，但是能省点精力就省点吧，还有大把事等着她去做呢。

　　苏笑笑点点头：“谢谢你玉华姐，但是不用先跟你们家老赵商量一下吗？”

　　周玉华：“这点小事他还能不同意，那他也不配当这个团长了，虽说柱子爹不是他手下的兵，但也是咱们军区的人。”

　　赵先锋说起自己的家属一口一句母老虎不是没有道理，苏笑笑以前也觉得周玉华太过于强势，不大好相处。

　　但其实相处下来，她为人还是很不错的，大方利索，不拘小节。

　　周玉华赶着去上班，最后把奶白色那一匹留下就走，走之前再三叮嘱苏笑笑千万不要说出去。

　　“小黑是个哑巴，那几个织布的老奶奶也都是聋哑人，所以我们一般都不问价格，凭良心多给点就是了，总之你千万别和别人说。”

　　苏笑笑哪里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你赶紧上班去吧，对了，今天早上做了几个韭菜盒子，你拿两个尝尝，顺便给小鱼儿带两个。”

　　周玉华：“哟，你做的韭菜盒子我指定得尝尝，小鱼儿还天天闹着上你家来吃饭，对了，八月十五那天你们别买菜啊，什么也不用带，我都会提前买好的，到时候你们人过来就行，你手艺好，记得早点过来帮忙炒菜。”

　　周玉华都走到门口了，看见小柱子又转过头小声说：“到时候让他们两婆孙也一块来。”

　　“我知道的。”苏笑笑进厨房把剩下的几个韭菜盒子都给了她，“你快去上班吧。”

　　周玉华走了以后，韩城才从房间里出来：“她鬼鬼祟祟的带你去哪里了？买到油了吗？”

　　“你还没走呀？”苏笑笑以为他出门上班了呢，这都比平时晚了几分钟了。

　　苏笑笑走过去帮他整理衣领：“没去哪，就去了一个买粗布的地方，也是几个可怜人在织布，她硬是送了我们一匹粗布，说是送给孩子的，我不好推辞。”

　　韩城点点头，他跟赵先锋一家没那么计较，礼尚往来，下回有合适的东西回送一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