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有一下没一下捋着苏笑笑顺滑的长发, 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又要代课又要兼顾宣传队的工作，还要带着小豆包，忙得过来吗？其实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孩子们课余有我们教导, 怎么都不会长歪，你不一定非得跟着他们一起上课。”

　　苏笑笑其实很困了，眯着眼睛，说话时呼吸时的气息落在韩城的腹肌上, 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时不时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挠你一下那种痒痒的感觉。

　　“她不适合教书育人, 学校不是还有很多后勤工作岗位么，我去替她的课, 她可以去后勤，又或者这样能让她洗心革面纠正自己的作风也是好的, 总之不能再这样教孩子了, 就是有点心疼她儿子, 那么小的孩子已经有点长歪了。”

　　苏笑笑的声音又轻又柔, 还带点昏昏欲睡的慵懒, 在这样的秋夜里，枕在韩城的腹肌上, 饶是韩城再清心寡欲也忍不住浮想联翩。

　　韩城把她抱起来, 让她坐到自己身上, 用抱孩子的姿势抱着她，亲了亲她的发端：“明天晨练的时候见到赵先锋我跟他说一下，李木是他手下的营长，让他多关注一下自己孩子和媳妇，孩子还这么小能纠正过来，你就别操那个心了，我是说你到时候兼顾两边的工作忙得过来吗？嗯？”

　　工资不工资这都好说，他的固定工资加上投稿的奖金和科研的奖金，一年加起来并不少，她就算不工作，养这个家也是绰绰有余，只是不想她太辛苦。

　　苏笑笑把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胸膛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蹭了蹭说：“反正现在没事，教饭团也是教，教一个班级也是教，到时候我去了宣传队报到看看任务重不重再说吧，都好调整的，当务之急是不让程丽芳嚯嚯孩子们。”

　　“嗯，总之不能累着自己。”韩城说完，俯首顺着她的眉眼亲上她的小梨涡，她的唇。

　　苏笑笑闭着眼睛回应：“你注意点。”

　　韩城沉着嗓音回答：“嗯，我轻点。”

　　又是蜜里调油的一夜。

　　翌日，韩城依旧六点起床，叫两个孩子起来晨练。

　　今天的小饭团已经不再是昨天的小饭团，他今天都不用爸爸拎起来，韩城一叫就自动自觉地爬了起来，他昨晚跟小柱子聊了很久的天，小柱子把昨天和之前在学校里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

　　小饭团拽紧小拳头义愤填膺，和小柱子拉钩约定一定要赶快长大，努力长到爸爸那么高，以后就谁也欺负不了他们啦。

　　所以今天小饭团一叫就起来，跑步格外的积极，边跑边问韩城：“爸爸，你会武功吗？一拳把坏人打倒那种武功。”

　　韩城垂眸盯着还没到他大腿高的小豆丁，稀了奇了，这么小就想着锄强扶弱了？觉悟这么高吗？

　　“你要打什么坏人？”韩城耐心问他。

　　小饭团握拳：“我要打倒铁牛铁蛋大树那种欺负我们的坏蛋！”

　　韩城：“……”是他高估自己儿子了，打架就打架，还说得那么正义。

　　“你先把身体的基础练好，过阵子爸爸教你一套拳法，等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去营区参加你赵叔叔的训练，到时候就是多少坏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小饭团的大眼睛“叮”地一亮：“那爸爸，你要是跟赵叔叔打起来的话，谁比较厉害呀？”

　　韩城瞥小话痨一眼：“我和你赵叔叔不打架。”

　　赵先锋赶上来，正好听到这两父子的对话：“哟，既然我们小饭团问出这个问题，那我可得跟你爸爸比个高下，切磋切磋了。”

　　赵先锋冲韩城挑了挑眉：“怎么样，练练？”

　　韩城才不理他：“无聊。”

　　三只小崽崽又往前面冲，开始赛跑。

　　韩城趁机跟赵先锋说了程丽芳的事。

　　赵先锋倒是有些诧异，但他的关注点是：“你家笑笑要去教小学？”

　　韩城摇头：“只是每周代几节课，和组织这边协商不拿那边的工资。”

　　“为什么不拿？”赵先锋说，“既然付出了劳动，该拿的劳动报酬还是要拿的，李木那边我会去敲打，这个不用担心。”

　　韩城想了想，还是说了：“她还惦记着上大学，这些年一直也没放下学习，她的文化知识很扎实，才手把手教饭团这么些天，你让饭团就这样去跟一年级的学生考试，也不会输任何人。

　　等什么时候恢复高考了，她会马上去参加高考去上大学，不管是老师还是宣传队的宣传员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心好，只不过是看不惯程丽芳这样教孩子才想了这么个办法，程丽芳也不是非得走，只是她教孩子的态度和方法必须纠正过来。”

　　又因为担心他的工资不够养家，才想着去宣传队工作补贴家用。

　　说起苏笑笑，韩城的眸光也变得柔和，想起早上她伏在他怀里，她的人也和她的心一般柔和，让他爱不释手。

　　赵先锋就更诧异了：“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惦记着上大学呢？”

　　韩城没有说话，他隐约觉得如今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但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高考，但苏笑笑很坚定，他担心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赵先锋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到时候她去上大学 ，你和孩子们怎么办？”

　　韩城目光坚定：“以后她要去哪里，我和孩子们就去哪里。”

　　赵先锋差一点绊倒自己：“敢情你还打算离开这里？”

　　韩城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着前面疯跑的孩子：“我在这个岗位越久，越觉得自己渺小，若以后真的有机会我也想到更高一级的学府去进修，改攻研发方向，我在手术台上一次能救一个人，但是我若研制出治病的药物或者更先进的治疗方案，能救千千万万的人，以后越来越太平，上战场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不用再上战场，而我不再把自己局限在这里。”

　　赵先锋沉默了许久，最后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从他认识韩城开始，他就是最优秀那一个，他做的决定未必是最好的决定，但一定是最合适的决定，正如他当年坚持做军医，每一次都坚持随军上战场，挽救过无数的军官和士兵的性命，大家提起韩城两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等笑笑去代课告诉我一声，我也让小鱼儿去上学，你媳妇儿把你的孩子教得那么好，也让她教教我们家这个捣蛋鬼，在家里狗都嫌。”赵先锋说。

　　韩城瞥了他一眼：“我家饭团能跟上进度才去上小学，你家小鱼儿学会九九乘法表了吗？会加减乘除了吗？会拼音了吗？会背诵唐诗了吗？会写字了吗？什么都不会你让他去捣什么乱？”

　　赵先锋：“……”五岁的小饭团已经会这么多东西了吗？

　　他读书比不过韩城，现在居然连他的儿子也比不过他儿子！不行，他回去得跟周玉华商量怎么教小鱼儿学习才行！

　　……

　　苏笑笑今天孩子们每人蒸了一碗鸡蛋羹，因为家里有足够的油，她还做了南瓜饼。

　　南瓜蒸熟压碎，加上面粉和好，再捏成一个个比巴掌稍微大点的饼，上锅蒸熟之后再起锅刷油把两面煎至微焦，香喷喷的南瓜饼就做好了。

　　南瓜很甜，苏笑笑连糖都不用放就已经特别香甜软糯好吃。

　　今天给孩子们吃鸡蛋羹就没有再喝奶，但是饭团居然还喝了一碗杂粮粥加三个南瓜饼！

　　苏笑笑不是舍得粮食，她是真的担心孩子吃撑：“饭团，你吃这么多不撑吗？”

　　小豆包吃了鸡蛋羹只吃了几口南瓜饼，柱子吃完鸡蛋羹也才吃一个南瓜饼都饱了，饭团的食量不是赶上她，而是超过她赶上韩城了。

　　饭团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摇摇头：“不撑啊，我要多吃一点，这样能快点长大去学武功打坏蛋！”

　　苏笑笑：“……”看来等下得跟这个傻崽崽讲一个揠苗助长的故事才行。

　　连韩城都看不下去了：“中午开始控制一下他的食量，不能这么吃。”

　　饭团眨巴眼：“爸爸，你的工资已经不够养我了吗？我只多吃了那么一点点而已。”饭团比了一小节手指头。

　　韩城服了这个儿子：“是，你再吃这么吃下去养不起你了。”

　　苏笑笑实在无语：“有你这么教儿子的吗？饭团，人体每天需要的营养是固定的，你这个年纪吃再多也吸收不了那么多，非但不能提前长大，还会影响发育，把胃撑坏了，以后吃什么都不香了，所以吃饱就好了，不要为了吃而吃，明白了吗？”

　　饭团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我说实话吧，其实我吃第二个南瓜饼的时候就已经很饱啦，第三个是硬吃的，妈妈我错了，我下次再不这样吃了！”

　　苏笑笑哭笑不得，崽崽，就算少一个南瓜饼饭量还是不少啊，不过算了，有的孩子胃口是大一点，不撑着就行了。

　　早餐过后，苏笑笑给两个孩子布置好学习任务，自己开始拿着小柱子的课本备课。

　　程丽芳主要教小柱子语文，一年级的语文还是很简单的，最多一天也就两节课，有时候是一节课，一个班一周来说的话是超不过八节课，苏笑笑打算压缩到每天一节课，这样正好。

　　程丽芳大概不止教小柱子一个班，其他班级苏笑笑暂时就顾及不到了。

　　……

第46章

　　赵先锋回到营地第一时间让人把李木叫过来。

　　“报告团长, 李木到，你找我有事吗？”李木为人憨厚老实，算是个有点文化的大老粗, 交代给他的任务也完成得很出色，上了战场也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日后能往上走的机会也很大，就是平时不怎么顾家，一天到晚想着怎么操练他的兵。

　　赵先锋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最后才说：“韩城好心让我提醒你，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家都不齐，何以平天下？你的孩子被你那个拖后腿的媳妇教歪, 纵容他偷东西, 去欺负烈士遗孤, 她自己为人师表不能以身作则，这些事都都可大可小, 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补救，你想想该怎么做吧, 不要真等到她犯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你在这里所有的努力最后都是白费的。”

　　李木真的冒了一身的冷汗, 他虽然是个粗人, 但他不傻, 自家媳妇什么德行他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没想到她居然纵容大树去欺负柱子, 这个婆娘包庇儿子不说, 还连救过他命的韩主任都得罪透了, 害人家孩子都不去上她的课，人家韩主任的媳妇都要去代她的课的程度。

　　实在是欠收拾！

　　“团长你放心，你准我半天假，我这就回去把家给齐了！”李木认为这件事实在是刻不容缓。

　　赵先锋看李木那个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担心他回家揍媳妇，就提醒他：“我准你假可以，有话好好说，不能动手打女同志和孩子，听见没有！”

　　李木挠挠后脑勺：“团长你放心，我再生气也不会打媳妇的，但是孩子太熊不动手不行啊，我在家里的时间少，他也怕我，平时倒是看不出这么熊的，总之你放心，我有分寸。”

　　该说的赵先锋也都说了，毕竟是家务事，他也不好干涉太多，准了他的假，让他回家去。

　　程丽芳和平常一样，带着儿子一起去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风声传了出去，她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和往常不一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要是真的丢了老师的饭碗，指不定被人怎么指指点点。

　　都怪那个苏笑笑，她没来家属区之前什么事都没有。

　　这么一想，程丽芳就更讨厌苏笑笑了。

　　李木赶到学校的时候，程丽芳刚刚上完第一节 课。

　　这个时间点居然在学校看到李木，程丽芳还以为他又要上战场，过来道别的。

　　“哪里又打仗了？”程丽芳问。

　　李木看着她，她从二十岁嫁给自己，转眼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年头，他一天到晚在营区训练，要么就是上战场，的确没有好好管过她和儿子。

　　家不是她一个人，李木也承认自己有错，忍住脾气说：“没有打仗，去把儿子叫出来，跟我去趟韩主任家。”

　　程丽芳惊恐地看着他：“去，去韩主任家做什么？”

　　李木是从战场上浴血奋战，见过血沾过血，再被韩城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人，他身上有股不怒而威的狠劲，说实话，程丽芳有点怕他。

　　听他这么说其实已经猜到了是因为什么。

　　李木：“去道歉啊，还能做什么？你做什么事心里没数吗？”

　　程丽芳眼神闪缩了下，最硬道：“我不去，她都要来抢我的饭碗了，大家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我为什么还要去跟她道歉？大不了这个老师我不做了！”

　　程丽芳想到自己男人居然不向着自己，说着说着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这里是校门口，课间操时间，看热闹的人还挺多的，李木也不想丢这个脸，把她拉到一边去，虎口婆心说：

　　“丽芳，你给我说说儿子都干了什么事？孩子不是这么教的，你要是真的不会教孩子，我就让我娘来教，你给我回家好好待着，我的津贴养家糊口还是够的。

　　你平时眼高于顶一点，在外面盛气凌人一点，爱贪小便宜一点那都算了，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咱不能含糊！柱子的爹曾经是我的战友，我不能对他伸出援手已经够对不住他的了，我不能再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的媳妇孩子欺负烈士遗孤！更不想其他战士的家属说我的家属其身不正教坏别人家的孩子！我连自己的家都管不好，我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这些勋章和荣誉都是没有意义的，你明白吗？”

　　程丽芳哭得很难受，蹲在地上一发不可收。

　　苏笑笑这么一闹，难道她不害怕吗？她自然是害怕的，她知道苏笑笑那种刚从农村出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一定会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更会一级一级往上告，直到达到她的目的为止。

　　她从昨晚就一直忍着没敢跟任何人说，她怕说了她家里凶巴巴的男人会打她，虽然从结婚到现在，李木也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但也没有跟她推心置腹说过这么多话，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释然了，还是破罐子破摔了。

　　李木这么跟她说完，她居然没有那么害怕了，他没有打她的意思，也没有跟她离婚的意思，但是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是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