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笑笑带着小豆包坐下：“柱子还有一会就放学，你们想知道什么可以先问我。”

　　千言万语夫妻俩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孩子出生不久就逼不得已送走，组织那边一直都说韩城夫妻把孩子视若己出，养得怎么怎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来这之前他们的确很忐忑，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领养柱子的人都已经不在，连韩城的妻子都已经不是杨梅，短短几年的时间，早已经物是人非，自是感慨万千。

　　而当他们来到院子看到那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再看到温柔如水的苏笑笑，踏进院子看到慈眉善目的苏母，干净的院子里温馨和谐的一切，他们几乎完全放下心来，在这样比诗书田园还要舒服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好？但他们也确实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李玉凤织好圆匾走进来打破沉默：“中午就在家里吃饭，我现在洗米下锅，等柱子饭团他们放学回来就差不多可以开饭。”

　　夫妻俩双双摆手，雅丽说：“阿姨不用不用，我们今天就是来看一眼孩子，下午把房子收拾出来，看看柱子什么时候能适应再让他搬回去，我们看一眼孩子就走。”

　　苏笑笑微笑着说：“不用有心理负担，菜就是那些，已经炖好了，也就是多放两把米两个红薯的事，你们也可以籍此机会多增进和柱子的感情。”

　　李玉凤也说：“对呀，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小豆包来，跟姥姥去做饭。”

　　小豆包也觉得听大人说话一点都不好玩，迈着小腿腿跑过去牵李玉凤的手跟姥姥去厨房。

　　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雅丽只好说：“那我们就厚着脸皮在你们吃顿饭了。”

　　苏笑笑连声说不会，知道他们忐忑不安，苏笑笑便主动说起柱子的事：“柱子是个特别好特别乖的孩子，稳重懂事，刻苦耐劳，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他，他和我们家饭团是一个班级的同学，学习成绩也一直是名列前茅，老师同学也都特别喜欢他……”

　　夫妻俩听着苏笑笑温柔的声线一点点讲述柱子过往的点点滴滴，柱子和奶奶一起的过往她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就让那些不开心的过往随着柱子奶奶入土为安一并烟消云散吧。

　　整个过程，除了说到柱子奶奶的时候皱了下眉头，其他时候夫妻俩不是点头就是微笑，几乎都是扬着嘴角听完。

　　就在苏笑笑已经说道口干舌燥的时候，小饭团的声音从大老远传回来：“妈妈，姥姥，小豆包，小汤圆你们的小饭团放学回来啦，准备开饭迎接吧！”

　　苏笑笑无语地摇了摇头，低头摸摸肚子笑着说：“小汤圆是我肚子的孩子，这是我家小饭团的声音，比小柱子淘气一点，但也很乖，总是喜欢人没到声音先到，大老远就让全家人都知道他回来。”

　　夫妻俩会心一笑，雅丽说：“很可爱。”

　　柱子叫姥姥和小豆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还听见他说：“饭团，今天的蚯蚓太多，咱们先把鸡喂了吧。”

　　下过雨后的地里特别多蚯蚓，两个小家伙在回来的路上随便挖挖居然也能挖到不少。

　　苏笑笑闻声，笑着说：“这是小柱的声音，喂蚯蚓让小母鸡下蛋的方法是柱子奶奶教的，他们俩没事就会去挖蚯蚓，家里的小母鸡被他们喂得天天下蛋。”

　　饭团的声音也传过来：“可以呀，咱们先喂花花和粥粉，大公鸡太凶啦，小母鸡都抢不过。”

　　柱子说：“嗯，我先进去把书包放好，等会我去拦大公鸡，你去喂小母鸡。”

　　苏笑笑又说：“小饭团太懒，总是让小柱子帮他背书包，小柱子实诚，每次都帮他背，说都不听。”

　　夫妻听苏笑笑娓娓道来的点点滴滴，眼眶都湿润了，多好的人才会把陌生人的孩子当亲孩子养啊，很多亲生父母都未必做到苏笑笑这样仔细，他们的孩子在这里一定生活得很好很好。

　　“苏阿姨我们回来啦，你和小汤圆今天好吗？”

　　当小柱子真正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看一眼就泪崩，因为他们一眼就认出来，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漂亮小男孩就是他们的亲儿子。

　　夫妻俩就这样看着，也不敢过去，雅丽捂着嘴流泪，张鸿途一个大男人也都泪目。

　　苏笑笑把小柱子叫过去：“柱子来。”

　　亲情的感应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大概也是因为韩城之前已经给他做好心理建设，小柱子几乎看一眼眼前的两个人就可以肯定，他们就是他的父母。

　　他看着看着他们，木讷地走向苏笑笑。

　　苏笑笑伸手把他身上的两个书包摘下，揉揉他的脑袋说：“下次不要再帮饭团那个小懒虫背书包了。”

　　小柱子回过头看那对夫妻一眼，抱着苏笑笑的肚子红了眼。

　　苏笑笑揉揉孩子的脑袋：“小柱子猜到了对不对，他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苏阿姨知道你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咱不要紧，慢慢来。”

　　小柱子哽咽着说：“苏阿姨，我没事，我会乖，我会跟他们回去，我就是，我就是舍不得你们……”

　　从韩城跟小柱子说了那番话开始，小柱子就做好自己要回去跟父母生活的准备，苏阿姨怀妹妹很辛苦，不能伤心，他就算心里难受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害怕苏阿姨跟着他一起伤心，无数次跟自己说一定不能哭。

　　但小柱子再沉稳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苏笑笑也跟着红了眼，毕竟是自己养了大半年的孩子，还那么乖，那么好，霎时间要还给人家父母也是很不舍。

　　她摸着柱子的脑袋说：“你记得咱们隔壁家的周叔叔家吗？就是上回周叔叔和周阿姨吵架我们这都听见那家。”

　　柱子点点头：“知道。”

　　苏笑笑说：“我听你韩叔叔说，周叔叔搬走了，以后小柱子就和爸爸妈妈就住那个院子，有什么事在自家院子喊一声我们都能听见，我们还能天天见，所以不难过好吗？”

　　小柱子抬起头看着苏笑笑，两只小手分别抹了下左右眼，努力微笑着说：“嗯，我不难过，我以后有爸爸妈妈疼，苏阿姨也应该替我高兴。”

　　苏笑笑这下真的忍不住哭了，抱着小柱子：“嗯，苏阿姨替小柱子感到高兴，以后我们小柱子也是有爸爸妈妈疼的孩子了。”

　　苏笑笑至今还记得柱子奶奶走后的那个星夜，柱子看着天上的星星流泪，哭着跟她说“苏阿姨我没有家了”，那时候起她就特别心疼这个孩子。

　　如今这个孩子有家了，真正意义上的家，真好。

　　柱子见不得苏笑笑哭，抬起手边哭边帮她抹眼泪：“苏阿姨，你，你不要哭，韩叔叔说你怀妹妹很辛苦很辛苦，不能哭……”说完自己就哭得稀里哗啦。

　　饭团见小柱子半天没出来，听到他哭声“咚咚咚”跑回来，再看到家里还有客人，皱着眉头问：“妈妈，小柱子，你们怎么啦？他们欺负你们了吗？”

　　小饭团说完，又叉着腰质问雅丽夫妻：“你们是谁，是不是欺负我妈妈和小柱子啦？”

　　韩城到家就看见自家大儿子凶巴巴叉着腰一副要干架的样子，他从后面把小家伙抱起来：“小饭团不许没礼貌，这是张叔叔和雅丽阿姨，他们是小柱子的亲生父母，来带小柱子回家的。”

　　小饭团目瞪口呆，看看雅丽夫妇，又扭过头看爸爸：“爸爸，小柱子是咱们家的！谁也不许把他带走！”

　　韩城就知道这小子会捣乱，也就一直没跟他说：“当初周翠花也不许我把你和弟弟带走，但是我是你们爸爸，谁也不能阻拦，张叔叔和雅丽阿姨是好人，小柱子以后就住咱们隔壁，还有爸爸妈妈疼，有什么不好？”

　　小饭团不买账：“周翠花是坏人，我们是好人啊，不一样！”

　　韩城揉乱孩子的头发把他放下去：“不许再捣乱了，你和小柱子去外面玩，爸爸妈妈和小柱子爸爸妈妈说会话。”

　　小饭团瞪着雅丽夫妇：“我不管你们是谁，以后要是敢对小柱子不好，敢打他屁股，就要把小柱子还给我们家，再也不跟你们住了！”

　　韩城：“……”这臭小子到底搞清楚小柱子是谁家的儿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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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张鸿途搂着爱人的肩膀对小饭团说：“小饭团你放心, 小柱子是我们儿子，我们一定会好好对他，也谢谢你, 谢谢你们大家对小柱子这么好。”

　　小饭团撇撇嘴，挣扎着下地：“才不要你们谢！小柱子是我们的家人，小柱子走，咱们喂鸡去。”

　　两个小家伙走了之后，张鸿途夫妻起身对着韩城和苏笑笑鞠躬, 雅丽说：“谢谢，谢谢，我知道谢字太浅薄，但是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把柱子教得这么好。”

　　韩城走过去扶直张鸿途的肩膀：“我们之间说这个就见外了，老首长也很好, 我年前去首都开会看过他。”

　　说起老父亲, 张鸿途的眼眶就更红了：“是我们连累了他。”

　　韩城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都只是一个借口, 总之都过去了，以后一家人好好生活，都向前看吧。”

　　张鸿途点点头：“我知道, 总之谢谢, 也替我谢过老赵。”

　　韩城：“明早我会带着饭团柱子晨练，赵先锋也会带着他的儿子小鱼儿一起来, 到时候你也一起来, 小柱子敏感，对人心好坏的感知能力很强, 等他对你们都熟悉了就好了, 也别逼得他太紧。”

　　张鸿途正愁不知道怎么跟儿子培养感情, 韩城这话简直是说到他的心坎上：“好好好，我明天一早过来和你们汇合。”

　　张鸿途夫妻俩到了吃饭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这家人的感情有多好，孩子的家教有多好，不管大人小孩都是不紧不慢吃着自己边上那一部分菜，就跟分配好了似的，饭团饭量大，添了两碗饭菜有点不够了也不会夹别人面前的。

　　李玉凤多夹给他，他都会说：“姥姥吃，我吃了很多了。”说完就着点萝卜干和汤汁也能把满满一碗杂粮饭吃完。

　　柱子也是不亢不卑，和豆包饭团一样，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不是客人那种畏畏缩缩，他也是真的把自己当这个家的一份子，饭后他会和小饭团主动收拾碗筷，帮姥姥洗碗。

　　一家人和谐到外人想插针都插不进去，他们全家人对柱子和饭团豆包都没有区别，真的跟亲儿子没两样，也难怪柱子会这么喜欢这里。

　　雅丽夫妻饭后没有多待，隔壁院子还要收拾半天呢，他们得赶紧回去收拾好等柱子搬回去。

　　柱子现在的心态已经很平和，不算特别喜欢，但是也不会排斥，也试着慢慢接受他们。

　　翌日是端午节，韩城一大早去市场买了块上好的五花肉，李玉凤一早已经切好用盐巴五香粉酱油白酒腌制着，洗好的竹叶子先用开水烫软，再泡上糯米和绿豆。

　　苏笑笑记得州城的粽子到了二十一世纪都还只是这三个配料，没有添加其他任何的东西，保留了最传统的最简单的味道，其他很多的地方的粽子都开始多元化，加入各种香菇海味咸蛋黄等等，但是苏笑笑最爱的还是这种最传统的老味道。

　　午休后，李玉凤和苏笑笑开始包粽子。

　　苏家村的粽子包法和风味都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其他地方的粽子要么是圆锥形，要么是金字塔，要么是四方形，苏家村的粽子是标准的长方形，中间会垫上一张家家户户都会种的带有独特芳香，类似于芭蕉叶一样的粽叶，不仅气味芳香独特，还会把接触面的糯米都染成绿色，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苏笑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包粽子，她先用三张竹叶叠起来放在最底下，中间放上一张李玉凤从苏家村带过来的粽子叶，然后放上薄薄一层糯米，再来一勺绿豆，然后放上一块裹着五香粉的五花肉，再盖上一层绿豆一层糯米，两边往中间一笼，前后再一正一反折起来，最后往折叠缝隙里各插上一张竹叶卷紧了绑起来，一个漂亮的长方形粽子就完成了。

　　看着简单，功夫还是挺多的。

　　“娘，你怎么把肉切这么薄呀？”这块五香咸腌五花肉可是整个咸肉粽的灵魂，这样跟指甲差不多薄的一片哪能尝出味道呀。

　　李玉凤没好气地看着闺女：“你忘了以前在咱家怎么包粽子了？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肉就不错了，有时候实在没钱买肉就放点猪油渣，猪油渣都没有还不是照样好吃，现在那么大一片肉你还嫌少呢。”

　　好啊，她错了。

　　李玉凤心疼闺女，专门包了几个多放绿豆还多放两三片肉的粽子标记起来，准备到时候让闺女吃那几个。

　　粽子得放到大铁锅里用大火煮几个小时才能煮透，这种用柴火煮出来的粽子味道特别的香。

　　大火煮几个小时后，五香粉的味道融入到入口即化的五花肉里，五花肉里的油混合到糯米和绿豆里，咬一口齿颊留香。

　　晚餐全家人就吃粽子和拍黄瓜，李玉凤另外还熬了点地瓜小米粥。

　　苏笑笑咬到好几片肉看看别人的没有才知道她娘有多疼她，有这么好的娘她还是真是好福气啊。

　　韩城和崽崽们都特别喜欢吃粽子，苏笑笑担心小孩子肠胃弱糯米不好消化就没敢让他们多吃，两个大崽崽一人吃一个，小豆包只能吃半个，韩城倒是一口气吃了两个。

　　再就着拍黄瓜喝上一碗小米粥，又是大满足的一顿。

　　端午节当天，雅丽端着一小筐三角粽子过来，说是他们边疆的特色粽子，里面包的是红糖糯米红枣葡萄干，甜口的，孩子们肯定喜欢吃。

　　苏笑笑没推辞，也送几个自家包的咸肉粽子给她尝尝，雅丽没多拿，只拿走了两个尝尝味。

　　孩子们果然都很喜欢甜口的粽子，当场就当零嘴吃了，连李玉凤都觉得好吃，小小的一个几口就能吃掉，还不腻。

　　张鸿途每天跟着韩城他们晨练，找机会和柱子多说话多相处，也学着和韩城苏笑笑一样，把孩子们当朋友处，以诚相待，渐渐的，柱子也开始接受这个爸爸。

　　尤其是韩城后面还给他讲了很多张鸿途在战场上的光辉事迹后，张鸿途是一名伟大军人，也正在努力做一个好父亲的正面形象基本在柱子的脑海里定格了下来。

　　一周后，柱子搬到隔壁去。

　　不只是柱子适应了，饭团和豆包也开始适应，正如苏笑笑说的，多了一个玩的地方他们还挺乐意，都争着帮柱子搬东西，搬完了还来回串门，雅丽也特别喜欢他们，饭团一会说雅丽阿姨给他们吃葡萄干饭，甜甜的很好吃，一会说雅丽阿姨家的巴旦木也很香，一会又说雅丽阿姨给小柱子做了新衣服和新鞋子，也给他和小豆包量了尺寸，也要做给他们等等等等。

　　几个崽崽的相处跟之前真的没有太大的区别，每天一起晨练，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挖蚯蚓喂小母鸡，也会凑到一起做作业，从一开始在苏笑笑家这边待的时间长很多，到后来两边跑，你家有好吃的给我送一点，我家有好吃的也给你送一点，偶尔商量个什么事就凑到一屋子睡觉。

　　尤其雅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灰兔子，被孩子取名灰灰之后，小饭团和小豆包更爱往隔壁跑了，雅丽家的小菜园还没种起来，崽崽们每天都要从家里摘些老菜叶去喂它。

　　小饭团甚至问韩城能不能在墙上开个门，这样更方便他们来回，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子也是没谁了。

　　当然这事遭到了李玉凤的极力反对，按照苏家村的习俗，孩子一天没生下来就是往墙上钉个钉子都不行，更别说砸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