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方正业这么安抚了一番后，苏清泉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那这事儿咱们还是要跟爸妈说一声的话？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方正业点头：“那是自然。”

　　至于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会不会大发善心去原谅苏红玉他们，方正业觉得可行性并不大，苏天恩和柳絮果都是明事理的人，如果是其他的小事情，看在双方的关系上，那真有可能会将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可是这次的事情不同。

　　这不是简单的陷害，苏红玉这一手是冲着要了苏清影的命去的，两家可以说是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说出原谅的话来。

　　“清影，正业说你最近两天不舒服，你是哪儿不舒服？你快跟妈妈说说。”

　　柳絮果听了方正业的话，急匆匆地进了苏清影的房间。

　　此时的苏清影正靠在炕上看书，看到柳絮果着急忙慌地进来，苏清影微微一愣，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妈，我没事儿的，最近吃得好睡得安的，正业把我照顾得很好，你瞧我是不是都胖了许多？”

　　柳絮果闻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苏清影一番，只见她面色红润，下巴也比先前圆润了许多，果然是一副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她稍稍安心下来，想到刚刚方正业跟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柳絮果也反应了过来——方正业这是为了让她回来休息，故意找了话题让她过来的。

　　“正业这孩子也正是的，他咋就那么多的心眼儿？”

　　嘴上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是柳絮果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始终都没有落下，很显然她此时的心情极好。

　　瞧见柳絮果的模样，苏清影想了想，轻声说道：“妈，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柳絮果闻言，立马坐了过去，而苏清影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苏红玉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柳絮果。

　　“现在苏红玉和苏琪玉姐弟二人已经以间谍罪被逮捕了，妈，你跟爸说一下，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公安部的同志应该会找他谈话。”

　　柳絮果：“……”

　　原以为苏清影会跟她说什么事情，结果没成想自家闺女竟然给她爆了这么一个惊天大雷，柳絮果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恢复了过来。

　　“苏红玉那丫头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苏清影对她那么好，根本就是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她怎么能那么对苏清影？

　　眼瞅着柳絮果气得起身不停地房间里走来走去，苏清影开口安抚着她的情绪：“妈，苏红玉已经被抓起来了，她并没有影响到我，你也别生气了。”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柳絮果气呼呼地说道：“就不说你了，我自认为我对她也是挺不错的，你不在的那些年，我可以说是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看待，她对你咋能有那么深的恨意呢？你现在还怀着孕呢，她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此时的柳絮果把那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好多遍，越说她越是生气，嘀嘀咕咕往外撂的话更多了。

　　“要是早知道她是个这么没良心的，当初我就不该那么对她好，她怕是以为我对她好就是把她放在你前头了，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永远都记不得别人的好，反而想方设法地害薄人……”

　　眼瞅着柳絮果越说越气，整张脸都跟着皱成了一团，苏清影怕她气出来个好歹，好声好气安抚了柳絮果半天，总算是把她给哄住了。

　　“妈，当初的事儿就别提了，咱们现在认清楚她的真面目，总比以后吃更多亏的好，再说了，这次我也没有被她给坑了，反倒是她自己，把自己给害得关进了公安局去，以后啊，她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我们生活里了。”

　　苏清影倒是并不后悔过去对苏红玉的那些好，毕竟过去的苏红玉人还是不错的，当初她对苏天恩和柳絮果的心也是实实在在的，要不然的话他们两口子也不会对她那么好。

　　只是正如方正业所说的那样，人心易变，一开始很好的人，也许不知不觉间就会走上岔路，她后来无论做了些什么，过去的那些好是实实在在抹消不掉的，他们也没有必要去懊悔过去的自己回报了对方的好意。

　　她把方正业劝慰自己的话反过来劝说柳絮果：“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没必要揪着不放，你如果一直沉浸在过去，那除了让自己憋屈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

　　听到这番话后之后，柳絮果走到了苏清影的旁边，在炕边儿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拉起苏清影的手，轻轻拍打了几下：“清影，你的运气很好，正业是个好的，有他在你身边，我跟你爸能省不少的心。”

　　过去的苏清影的心思全都在她的研究上，对人情世故之类的她并不怎么上心，因为这个她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虽然厂子里给苏清影大面儿上的安排都能过得去，大家伙儿明面上也是挺尊重苏清影的，不会到她跟前说啥难听话。

　　可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行事都是坦坦荡荡的，总有那些心思不正的会暗戳戳地折腾些事情出来，苏清影的解决办法都很直，基本不会给对方留啥余地，这也就让更多人诟病她的处事方法。

　　其实不少事情都不是苏清影的错，但凡她解释两句，人家也就明白了，可是她偏偏不会多说什么，用她的话就是她行事问心无愧，她只要管得住自己就好。

　　苏清影这么说虽然也没错，可是现在这世道，有嘴会说和闷嘴葫芦不一样，你啥都不说，反而让别人觉得那些被惩罚的人受得惩罚太重了，转而让人认为苏清影做事儿不给其他人留后路，这种做派很容易让人诟病的。

　　过去柳絮果和苏清影聊过这件事情，但是她却并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反而我行我素，依照着她自己的想法来。

　　柳絮果原本以为苏清影这辈子不会改变了，倒是没想到和方正业在一起之后，她竟然慢慢地被影响了，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

　　“清影，你和正业结婚之后，真的改变了很多。”

　　听到柳絮果的话后，苏清影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是吗？我改变了吗？我感觉我好像和过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柳絮果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确实是变了，只是你自己没发觉罢了，要是过去的话，在苏红玉这事儿上你会怎么做？”

　　苏清影想了想，觉得柳絮果说的话挺对的，如果是过去的她，估计将苏红玉交给公安部的人之后，后续的事情就不会再管了。

　　但是方正业居然还说动了刁成才下发了红头文件，彻底澄清了这事儿，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她陷入进舆论漩涡之中，他想要自己清清白白，不被其他人说嘴。

　　昨儿晚上两人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苏清影还问过方正业，询问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替她将一切隐患解决了，那会儿的方正业是怎么说来着？

　　“清影，我知道你不会在意其他人的说法，但是我会在意，这件事情你没有任何的错处，我不希望其他人在背后议论你，说你的不是。”

　　方正业比自己还要在乎其他人对她的评价。

　　想到这里，苏清影面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下来：“是啊，这事儿正业可比我上心多了，从头至尾我都没有怎么操心。”

　　原本的苏清影从未幻想过婚后生活，她以为的婚后生活和婚前没什么区别，但是现在想来，如果嫁给其他人的话，自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妈，你说得对，我也很庆幸自己可以嫁给他，他人真得很好。”

　　母女两个聊了一会儿后，看到苏清影的面上流露出些许倦色来，柳絮果便叮嘱她好好休息，自己则离开了苏清影的房间。

　　之后柳絮果也没到厨房去，而是去找了苏天恩，将苏红玉的事情告诉了他。

　　“老苏，我也不跟你说别的，这次苏红玉犯得不是小事儿，她被公安部的人当做间谍被抓起来，你如果想要出手帮忙，就做好我们一家子都搭进去的准备。”

　　在柳絮果说完了这事儿后，苏天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瞧见他这个样子，柳絮果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她跟苏天恩过了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气还是非常了解的，甭看现在他对苏天赐那个弟弟冷淡了下来，可是在他的心里面，苏天赐这个弟弟还是非常重要的。

　　涉及到间谍的事情，公安部肯定会将苏天赐他们一家查个底朝天，现在那就是个屎坑，如果苏天恩犯糊涂帮忙的话，他们一家怕是都要被牵扯进去。

　　听了柳絮果的话后，苏天恩仍旧没有开口，柳絮果看到他这个样子，脸上闪过一抹不忍之色，她走过去在苏天恩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老苏，你得为咱们的孩子想一想，这事儿你真不能掺和。”

　　就在柳絮果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苏天恩开口打断了她：“絮果，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是那么糊涂的人。”

　　苏天恩在知道这事儿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帮忙的，毕竟苏天赐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们被牵扯到间谍案子里，以后的日子估计不会好过的。

　　可是柳絮果的话也提醒了他，现在他不单是苏天赐的哥哥，他还是苏清影的父亲，苏红玉要害的人是苏清影，如果他为了自己弟弟去委屈自己女儿的话，那岂不是伤了女儿的心？

　　“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瞧见他这个样子，柳絮果终于放心了下来。

　　之后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方正业将苏红玉的事情说了出来，顺便说了苏天赐和李铁兰也被带走调查的事情——不过他倒是没有说这是苏清泉看见的。

　　“爸，公安部的人后期可能会来找您和妈了解情况，到时候你们如实说就是了。”

　　苏天恩和柳絮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倒是不是什么啥好事儿，大过年的，也没有必要为了其他人的事情惹得心情不快，大致将事情都给说清楚了之后，他们便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大家伙儿的想法此时倒是出奇一致，只要他们一家人好好的就行，至于其他的人，他们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我都说了，这只是个玩笑而已，我真不是什么间谍，不信你们去查，你们能查到我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吗？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说了，我嫉妒我堂姐，我就是想要整整她而已，那些话都是我乱说的，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你们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宝珍岛那个事情是我胡编的，我哪里知道有这个岛？我连封城都没出去过，我去哪儿知道这些事情？”

　　被带到公安部之后，苏红玉便一直连续不断地被审讯，进来审讯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是苏红玉的回答始终都没有变过。

　　她咬死了自己只是在开玩笑，说她做的这些事情只是因为嫉妒苏清影，她只是想要让她的名声不要那么完美而已，根本没有其他的什么恶毒心肠。

　　最后的那个战争爆发时间更好解释了，她说那是她胡编出来的，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苏红玉的心理素质本来没有这么强大，可是她却很清楚一件事情，她绝对不能被公安部的人定性为间谍。

　　现在已经进了1965年了，再有一年，世道就变了，上一辈子她是清清白白的工人阶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最后都牵扯不到她的身上，就算外面的运动展开的轰轰烈烈，原本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个个的被斗倒，跟她这样的工人也没什么关系。

　　她知道公安部的人不可能抓住她的把柄，只要她不承认自己是间谍，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他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第289章

　　反正她和苏清影之间有血缘关系, 她是苏清影的亲堂妹，这事儿说破天了，也就只是家庭内部问题, 只要她不承认自己是间谍，在找不到任何证据的前提下, 他们也不能把她如何的。

　　“小王，苏红玉那里吐口了吗？”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们对苏红玉的审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刁成才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疲倦之色, 他看着刚刚拿着报告过来的公安, 开口问了一句。

　　王兆勇摇了摇头, 回答道：“苏红玉现在说的和之前说的一样, 她咬死了自己就是出于嫉妒，才策划了这次的事情。”

　　刁成才已经料到了这一点，他点了点头, 示意王兆勇将资料拿过来：“暂停审讯，先将她关起来。”

　　王兆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他说道：“苏琪玉一问三不知, 他说自己是因为贪图苏红玉答应给他的三百块钱, 才这么做的。”

　　不过苏红玉对于这件事情却有不同的说法, 她否认了自己拿钱收买苏琪玉，还说苏琪玉之所以会答应帮她，是因为苏琪玉本身也对苏清影不满, 两人一拍即合, 才策划了这次的事情。

　　“下午我们的同志走访了苏琪玉和苏红玉二人共同认识的一些人, 确认了苏红玉的说法。”

　　之前苏红玉说过, 她跟苏琪玉虽然是姐弟, 但是二人的关系却并不算好，苏琪玉根本不听她这个当姐姐的。

　　走访结果和苏红玉说的基本一致，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说，苏琪玉性子有点傲，家里又宠着他，苏红玉这个当姐姐的只有给他的份儿，家还没有让他做事儿的份。

　　看起来似乎不存在苏红玉指使苏琪玉做事儿的可能性，毕竟这人就从来都没有听过苏琪玉的事情。

　　“今天已经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继续往下查。”

　　这件事情牵扯不小，苏红玉的心理素质出乎意料的强悍——刁成才是看过苏红玉被审讯的过程，从头至尾她都表现的十分镇定，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歇斯底里的模样。

　　这一点是非常不正常的，公安部对于每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具有威慑力的地方，之前他们调查过不少人，哪怕那些人什么错都没有犯，进了这里之后，总归是会有紧张之类的各种负面情绪的，反应也会和平常大相径庭。

　　但是苏红玉的反应却不太正常，一个没有经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怎么可能在反复审讯的情况下还能一如既往地维持着之前的模样？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

　　要知道，一个人在被反复审讯同一个问题的时候，是会对自身产生怀疑的，很多人口供经常会前后不一，发生变化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因为被审问的次数多了，他们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记错了，会试探着改变之前的口供。

　　但是苏红玉的口供从头到尾全都是一样的，甚至连词语变化都不太多，她的审讯进行了十几次，她对每一个人说的口供全都是一样的。

　　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如果没有经过特别训练的话，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刁成才想起了之前方正业告诉过自己的那番话，以及之前他察觉到的那些违和感，他越发确定一点，苏红玉的身上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必须要将她身上藏着的秘密揪出来。

　　苏红玉大概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说同样的口供没让她洗脱嫌疑，反而让她成为了被重点怀疑的对象，若是她早知道的话，估计也不会像是之前那样了。

　　要知道再过一年，这些公安机关基本上全部停摆，各项工作全都由革委会接手，那个时候可就是革委会的天下了，这段时间她已经提前和未来革委会的那几个小头头拉好了关系，等到他们上去了，自己至少在未来十年里，能过上呼风唤雨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