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奶奶让孙女扔了,“这种玩具木仓一点都不安全。以前王天赐他爸给他买了一把玩具木仓,把同学眼睛都给打坏了,你可不能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唐奕暖是个女孩子,从小到大她奶就教她文静,对枪之类的不敢兴趣,她刚准备扔,陆林希赶紧阻止,“别扔,给我吧。我喜欢这个。”
唐奶奶怕她小孩子家家回头再玩出事来,激动得拍大腿,“哎哟,你可不能玩这个。这枪很危险的。”
陆林希笑眯眯道,“放松吧,我不对准人,我就是过过瘾。”
唐奶奶知道小希这孩子天资聪颖,极有分寸,也就没阻止。
陆林希接过袋子,探手摸了一把,这木仓入手很沉,哪里是玩具木仓,分明是真1木仓。
陆林希上辈子是见过真木仓的。在法国那个地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犯罪,居民更是可以合法持木仓。那时候她是小有名气的模特,为了安全,也因为她请不起保镖,所以她在拿到法国永久居住证后就考了持木仓证,光明正大买了一把木仓。
但是在国内持木仓,她还是第一次,她接过枪的一瞬间想的居然是:现在可以持木仓吗?可是仔细一想好像1996年才会禁木仓,现在才1993年。
陆林希不动声色将木仓放进麻袋,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她回到家,视线落到父亲的伤腿上,如果当初爸爸有一把木仓防身,也不至于瘸了一条腿。
爸爸现在缺了一条腿,她留着这把木仓也能防身。
翌日一早,陆观华关了小卖部,带着陆林希早早站在小卖部门口那条马路等车。
有街坊四邻经过问他们去哪儿,陆观华就笑着解释去妹妹家。
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辆公交车。
凤凰站是倒数第二站,所以车上还有许多空位。
这时候的公交车并不是后世那种长款巴士,而是面包车,上面一共有七排座位,司机右侧也有一个位置。
陆林希闻不了气油的味道,有点晕车,坐在最前面靠窗位置不晕。陆观华则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
之所以爷俩要分开,也是因为越往市中心走,这车上会越来越挤,他怕挤到女儿。女儿现在坐的位置不一样,没人能挤到。
汽车经过七八站,乘客越来越多,车里都塞不满了,依旧有人上车往里挤。
现在车上的状态用腊肠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人一多,气味就不怎么好,陆林希只能把窗口打开一点细缝透透气。
也不敢开太大,毕竟这是冬天,风钻进衣服会冻得人瑟瑟发抖。
一路走走停停,陆林希也被晃得头晕脑胀,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市中心。
哗啦啦下去许多人,陆林希和陆观华是最后下去的。
陆观美已经在站台等候多时,她还扛着冰糖葫芦的草靶,上面还有二十多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看到他们下车,立刻抱着草靶过来,从上面抽一根递给陆林希,“小希!吃吧。”
陆林希接过来道了谢,然后跟着爸爸和姑姑身后,一边吃冰糖葫芦一边听两人讲话。
陆观美向弟弟介绍商铺的情况,“这个商铺是我费尽心思打探很久才打探出来的。我听郝主任说上面领导不同意卖,是他磨了很久才同意。”
陆林希其实并不意外,要知道整个T市还没有一家房地产企业,房产中介更是还未成立。买房卖房只能去房管所。
谁都知道房管所员工领的是死工资,员工办事没什么效率,工作也不怎么积极。
后来全部整改,百姓不满意可以投诉,工资跟办事效率和态度挂勾,他们服务态度才提高许多。当然这些都是几年之后的事情。
现在么?买卖房屋看的都是消息灵不灵通。
三人走了没多久就进了一家商场,陆观美扛着草靶,工作人员以为她是来卖东西,自然不同意她进去。
陆观美解释自己约了郝主任,然后将草靶放在柜台,请他们帮忙照看,工作人员才同意放他们进去。
在她和工作人员交流的时候,陆观华和陆林希一直观察这个商场,说实话这个商场位置真的很好,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对面就是苏宁电器、邮局、中国银行。
旁边就是步行街,里面有三十多家门面。每到晚上,这边就会成为夜市,霓虹灯闪烁,热闹非常。
陆林希视线落在敞开的大门,说实话这商场门面很宽敞,尤其外面位置可以挂大屏广告牌,如果真能拿下一楼位置,光门牌就能好好打造,确实值得投资。
陆观美终于和工作人员谈好,冲父女俩招手,“走吧!郝主任在顶层。”
这个商场没有电梯,上下楼只能爬楼梯。这楼梯位置很显眼,一进门就能看到。
陆观华腿脚不好,爬一层就得歇一会儿,陆林希也不急,留下来等他。
陆观美见他吃力,有些不解,“你不是买了假肢吗?怎么不戴那个?”
陆林希帮他解释,她爸原本要戴假肢,但是前几天刚磨破,包了纱布,不能再戴,所以他只能拄拐行走。
陆观美点了点头,“是要注意点儿。”
陆观华又喘息一会儿,才继续往上爬。
三人花了十多分钟才爬上顶层,到了主任办公室。办公室里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大概是觉得自己这张脸不够稳重,特地蓄了胡须,又因为个子瘦小,颇有点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滑稽。他似乎正在打电话,跟上面领导磨合,“领导,我们商场实在没办法了,已经有三个月没给大伙发工资了,再不想办法,就等着关门歇业了。”
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郝主任挂了电话。
陆观美敲了敲门,郝主任看到是她,立刻招呼他们进来,“快请坐。我这也是忙得不得了。”
陆观美歉然,“是我们打扰才对。本来今天是周末,还让你过来。”
“没事儿。”郝主任笑眯眯给三人倒水,然后视线落到陆观华身上,“是你想买我们商场的铺面?”
“是!”陆观华点了点头,“我们有意购买。”
郝主任有些为难,“我跟领导磨了很久,他们就是不同意出售商场。我刚刚还跟他们打电话呢。”
陆观华有些失望,但人家不卖,他能有什么办法,“那就打扰了。我们走吧。”
他起身刚要离开,郝主任忙把人按住,“你先别急啊。我们领导说了另一套方案,你们看看行不行?”
陆观华重新坐回来,好奇问,“什么方案?”
郝主任双手交插握紧,“领导的意思是把所有商铺对外出租。如果你们有意可以租铺面。现在还没对外招租,你们完全可以挑个好地段。”
陆观华蹙了蹙眉,“我们想在一楼开超市,如果租下来,装修完毕,你们反悔不租,我这钱不是白花了吗?”
郝主任听过‘超市’这个词还愣了愣,在沿海那几个经济开放比较早的城市已经有这种商铺。其实说白了超市就是小卖部的另一种说法。
他见陆观华心动,耐心跟对方解释,“当然不会。我们要签合同的。最低签一年,如果你想长期签,我们可以延长期限。”
陆观华心下松了一口气,“我想租一楼,靠右边,面积最好是两百平以上。多少钱?”
郝主任见他同意,跟他简单说了一下方案,“我们是按照平方的。现在一楼初步价格定为每天每平方为五毛。每年租金上浮10%。”
陆观华经常看报纸,虽然T市没有房地产企业,但是那些大城市楼市广告却打得到处都是。前几天他看到上市某个楼市开盘,价格是980每平。商铺翻一倍。商场租金在每天每平方一块钱。而T市只要一半。但是上海平均工资是471,T市平均工资是278。比一半还多。这可比在上海租划算多了。
陆观华觉得这价格比较合理,“可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选地方。我想早点把位置定下。”
谁都知道先签合同,先定位置。
郝主任没想到他这么果断,也有点乐意跟这样的人谈生意。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商场选址图,“你们也看到了,我刚刚跟领导达成初步协议。具体怎么操作,合同怎么拟,还得跟领导商量。不过你们可以先交押金,早点把位置定下来。回头咱们再补协议。”
“押金?”
郝主任也是被商场入不敷出的经营现状弄得焦头烂额,就想早点改革,笑道,“对!就是意思一下,一百块钱就行。如果不租了,商场会退给你们。”
陆观华想着一百块钱也不多,点头答应了,“你们有没有限制大小?”
郝主任见他这么快就做决定,想来是个有钱的主儿,笑眯眯道,“你们开超市,最多不能超过五百平。”
陆观华有点失望,但还是决定要了,“那我们要五百平。”
郝主任见他如此财大气粗,不得不提醒他,“商铺交租一次都是付一年的。而且还要多付一个月押金。你可得想好了。这一旦签了合同,我们可是不退钱的。”
陆观华点头,“没问题。”
郝主任定定看了他半晌,他严重怀疑陆观华摔腿的时候把脑子也给摔没了,他从隔壁桌拿了一个计算器过来给他算一笔账,“五百平,每天每平是五毛钱,一个月就是7500,一年租金加一个月押金就是97500块钱。”
陆观美倒吸一口凉气,刚刚她还觉得五毛钱挺便宜,可经他这么一算,居然要九万多。这也太贵了。
陆观华却没有半点迟疑,“可以。”
郝主任见他答应,一边给他开单子一边问他,“陆兄弟在哪高就啊?”
这年头能拿出九万块钱,可不是一般的财主。这家里得有矿啊。
陆观华笑道,“自己开了一家小卖部。之前瘸了一条腿,得了一笔赔偿。就想拿出来做生意。也好过一直摆在那儿。”
郝主任翘了个大拇指,“陆兄弟高见。这以后的钱不当钱用。用它钱生钱才稳当。”
陆观华从棉袄掏出一个钱包,交了一百块押金给郝主任,然后又将收据叠好,放到钱包里。
陆观华想早点把事情定下,迫不及待追问,“你们什么时候能定下?”
“一周时间肯定够了,下周一你过来签合同。”郝主任笑道。
陆观华向他道了谢,不过他却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向郝主任打听,“郝主任你见多识广,不知有没有听过自动扶梯?”
郝主任一愣,想起前段时间看到报纸,立刻反应过来,“哦?你说是的重庆皇冠大扶梯吧?那个才开始建,造价不便宜,八米长高要上百万,加0.1米就要一万块钱。一部自动扶梯要几百万呢。咱们商场可用不起。”
陆观华目瞪口呆,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林希都吃了一惊。虽然她一直知道电子产品在这年代很贵,但是她没想到竟能贵成这样。这是翻了五倍不止吧?
刚刚得知商场不卖只租,陆林希就已经打消租二楼的想法。这会得知电梯这么贵更是彻底绝了念想。
交完钱,陆观华三人下了楼。
陆观美要带两人回自家吃饭,陆观华不想给姐姐添麻烦,坚持在附近请她吃饭,理由是打探一下周围的客流量。
陆观美只好答应,她扛着草靶,带两人去附近一家小吃店。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刚刚那个国营商场以及苏宁电器门口
每人各要了一碗面,陆林希观察一会儿,冲姑姑道,“大多数都是去苏宁电器,国营商场反而很少。”
“那是当然了。现在这个国营商场很鸡肋,电器没有苏宁贵,衣服没有步行街便宜。售货员服务态度还不好,谁乐意进来。”陆观美将草靶放好,给父女俩每人拿一双筷子。
陆观华从兜里掏出九百块钱,让姐姐收下,“这钱是之前让你垫付的那九百。你数数。”
陆观美也没客气,数完后,放回自己外套的口袋。
陆观华问起姐姐最近的情况。
陆观美简单说了一下,“厂里一直发不起工资,我已经好几个月没上班,好在小希教我弄的那玩偶还不错,每天晚上都能卖十几个。再加上白天卖冰糖葫芦,一个月足够生活。反正凑和着过呗。”
陆观华点点头,又问,“那姐夫呢?”
提起丈夫,陆观美忍不住笑起来,“他跟人家一块做生意。每个月能拿五六百块的分红。他干得很起劲儿,现在也不待在家喝闷酒了,每天早出晚归,比我都忙。他有事做,我就觉得这日子还成。”
陆观华松了一口气。姐姐日子没受影响就好。
陆林希得知每个月能拿回这么多钱,打破砂锅问到底,“姑父做什么生意?”
她爸开的小卖部是家庭作坊,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才能赚这么多钱。姑父跟人合伙这么快就拿到分红,这生意比小卖部都强。她想从中取取经。
“我也不太清楚,他也不让我问。”陆观美有点不好意思,“他不管事,就是帮忙跑个腿,人家吃肉,他跟着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