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想碰又不敢碰。
陆夕眠瞧着妇人,看着看着自己眼眶也红了,但她的嘴角却是笑着的。
前世韩氏在牢里病死,带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今生她还能有机会看到那个孩子出生吗?
陆夕眠紧紧圈住韩氏的脖子,用力吸了口气,轻声道:“阿娘,不要紧的,只是右耳听不到了。只要性命还在,便都不是难事。”
她想,今生不仅要看着弟弟或妹妹出生,还要给爹娘养老送终。
韩氏请的大夫很快到了,陆夕眠把那个年轻太医给她的方子交给冬竹,让她跟着大夫去抓药。
时至黄昏,落日余晖从窗外照了进来。
用过晚膳,汤药也熬好了。
陆夕眠慢吞吞地喝着难闻的汤药,倒是把才平复好心情的韩氏吓了一大跳。
这……这还是她那个每次喝药都要撒娇耍赖的女儿吗?怎么变得这么安静乖巧了?
陆夕眠费劲地把药咽下去,抓了一大把蜜饯塞进嘴里,一股脑地嚼碎咽下,人才算又活了过来。
韩氏虽外表柔弱纤细,但也是个心胸豁达、外柔内刚强的女子,她见女儿如此乐观,知道自己也不能拖后腿,很快调整好心情,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日子总要继续过,总不能一味愁眉苦脸。
用过了药,陆夕眠准备休息。她喝了太医送的那副安神方子,见效很快,只半个时辰,便昏昏沉沉。
韩氏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走了,陆夕眠躺在床上,失神看着床顶。
今天见了宣王,表现不太好,光是跟个傻子一样发呆,都没好好说过话。
不怪她,谁叫宣王长得实在太好看。对着那样一张脸,对着那双极致漂亮又温柔的笑眼,没有几个人能不分神吧。
她静静地回忆今日发生的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觉得外头热闹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总觉得好像听到外头有人大喊大叫的声音。
她耳朵不好,约莫是听错了。
陆明鸢应当回来了吧,大伯那边在说什么她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前世父兄被冤,大房那边却安然无虞,这其中若没鬼,她千万个不相信。
外有虎狼,家贼也得防。
陆夕眠疲惫地翻了个身。
罢了,歇会吧。
吱呀——
婢女春桃一溜烟跑到床边,满脸兴奋,“姑娘!快醒醒!好消息!大房那边出事了!二公子要被人抓走了!”
她嗓门敞亮,饶是陆夕眠只有一个耳朵也听清了。但她有些困,不太想理,于是敷衍地嗯了声。
抓就抓吧,她堂弟那个德行,又有哪天不闯祸呢。
“好像是什么司台的人来抓——”
陆夕眠对这其中某个词十分敏感,蓦地睁开眼,“御司台?!”
“对对,是这个!”
“谁来抓人的?!”她噌地坐起身,慌里慌张穿上鞋就要往外走。
“哎姑娘!”
等不及春桃回答,陆夕眠一路小跑便冲了出去。
陆家乱套了。
原来外头的哭闹声不是错觉。
满院子都是人,吵吵嚷嚷,乱糟糟的。
陆夕眠用尽全力奔向门口。
会不会是他来了?
从东侧小门里跑了出去,心口狂跳,从未这般期待过什么。
终于,小巷尽头,她看到了人。
远处,高头骏马上,男人的白袍随风飘扬。
陆夕眠的困意顿时消散,她热烈的目光追随而去,他似有所察,偏头望了过来。
乌瞳潋滟,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她激动地朝他摆手,无声叫他:“殿下!”
原本只是想打个招呼,却不曾想——
男人翻身下马,信步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说:
又要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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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确信
他居然走过来了!
好像听到他的名字,她就会变得失去思考的能力。白日时是这样,此刻也是,光是知晓他出现,她便迫不及待地来寻。
寻到了说些什么?不知道。
她没想。
依旧像个傻子一样。
薛执站在亮处,对于黑暗中的人瞧不太清,但他听到了她奔跑的声音,还有和白日时一样,撞上他后背时,那阵轻巧的没有节奏的呼吸声。
分辨出来人,薛执半分犹豫都没有,翻身下马。
有些事情思索了许久未果,不如亲自来再试探一番。
看着他果断地朝她走来,陆夕眠竟倏而竟生出一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明明他是笑着的,笑得还是那样温和,可自己却无端地生出了惧怕。
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又浮现出前世宣王将亲侄子掐死在龙椅上的画面,她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险些忘了,不管宣王于她陆家恩情多大,此人都是个狠角色,毫无疑问。
她还没有天真到一个能登上帝位、且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的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薛执缓步靠近,瞧见了她的那一步。夜色中,眼底兴味更浓。
倒是有种小动物般的敏锐,知晓他心情不好,很危险,还知道躲。
既然害怕,那为何又要凑上来呢?
“殿、殿下……”陆夕眠没什么底气地唤了一声。
薛执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袖角,空空荡荡的。
他轻笑了声。
这回倒是不拉他了?
“陆姑娘还没有休息吗?”
“大人!大人!我儿犯了什么错啊,为何要带走他?!”
一道凄厉的女声撕心裂肺,覆盖了男人低柔的问话。
男人微微皱了下眉。
陆夕眠茫然地眨了眨眼,“您说什么?”
实在是太乱了,过多纷繁杂乱的声音一股脑塞进她完好的左耳里,右耳也尽是高声鸣叫的声音,吵得人脑袋作痛,腹腔内翻江倒海,蓦地生出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急促地低.喘了两声,抬手撑住旁边的墙壁,脸色苍白。
耳伤于她而言,最难忍受的不是听不清声音,而是时常有杂音响彻大脑。与此同时,还偶有头晕恶心的感觉。
前世她过了两年那种日子,已经习惯,然后此刻,她这具身体还并不适应。
薛执眸色微暗,唇畔的笑意淡了些。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再朝她伸出手。
等陆夕眠缓过那阵难受,已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回神时才发觉周围的声音也小了下去,大伯母的哭喊声也不见了。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男人淡淡笑着,放缓语速,“姑娘这么晚出来,是看月亮?”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
此情此景,按照常理,他该问的是:姑娘找本王有事?
或者是:姑娘是来替人求情的?
陆夕眠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才两面之缘的陌生人,他在外人面前向来伪装得很好,从来都不会说出这般闲聊、调侃、毫无意义的话。
那不是“宣王”该做的事。
也不知怎么,一次两次的,遇见她时总忍不住出言逗上两句。
他果然变得十分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