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点点头,又叫来一个婢女,给傅瑶换上干燥整齐的衣物,而后就坐到马车外面随时警惕着。
萧靖钰得知傅瑶失踪时,正在含元殿和朝臣商议要事,他直接扔下手中的军报,什么都来不及交代就跑了回去,留下一群朝臣不明所以。
萧靖钰一路纵马疾驰,来到傅瑶失踪的地方。侍从已经跪了一地,只有那只胖兔子还趴在地上,贪婪地吃着青草尖。
萧靖钰沉声问:“这么大一个人,你们是怎么弄丢的?!”
那侍卫颤声道:“姑娘将兔子放在这里,一个人去了草丛,属下担心姑娘是去……,就没跟上去,谁知姑娘竟一直未回,等属下去找时,已经找不到人了。”
萧靖钰像是在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山间地形的复杂,她许是迷了路,你们找过了没有?!”
殷蓠也在一旁跪着:“属下接到消息后立刻四周封锁,也已派人悉数找过……姑娘应当已不在山上。”
“一群废物!”萧靖钰在那人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将他踹得当即吐了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此时已然金乌西堕,萧靖钰隐没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显得愈发森冷骇人。
他心中火气冲天,目光从面前跪着的人身上一一扫过,终是不得不承认,傅瑶又一次骗了他,离他而去了。
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疯狂和愤怒,他只是有一种终于还是如此的感觉。
好像无论他如何说怎么做,都留不住傅瑶一样,他就像个天煞孤星,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都会离他而去。
萧靖钰沉声道:“下令,封锁城池和码头,不许任何马车、船只、行人流动。命人描画瑶儿的图像,在大靖之内张贴,有能提供线索之人赏金万两。”
“是。”一队人领了命令,立刻去下令,描画图像。
萧靖钰又道:“瑶儿一个人必定走不远,继续搜索,逐渐扩大范围,有消息立刻禀告我。”
“是。”
“再命人去询问附近的人家,这今日是否有可疑之人出入。”
“是。”
萧靖钰重新上了马:“调一队人,跟我走。”
殷蓠挥手安排了一队人跟上,又问萧靖钰:“陛下,这兔子该如何处置?”
萧靖钰的眸色沉了沉:“带回去,好生养着。”等他找到傅瑶,要让傅瑶亲眼看着这只兔子是怎么死的。
殷蓠便将兔子抱起来交给一名护卫,让他送回到普陀寺去。
为了找到傅瑶,金吾卫几乎倾巢而出,不断扩大范围,几乎要掘地三尺。
萧靖钰原本抱着一丝希望,他想傅瑶或许只是觉得闷,才跑出去玩一会,等天黑就会自己回来了,直到有猎户说看到下午有一辆马车出去。
萧靖钰想明白了,有人在接应傅瑶。
此时已经是夤夜,到处漆黑一片,沿途的住户早都已闭门休息。
殷蓠劝他明日再找,他却直接下令:“挨家挨户敲门,不开门得直接踹开,给我逐个去问,今夜必须找出马车的去向。”
金吾卫只得举着火把敲门,将整个村落惊扰一遍,宛如遇到土匪屠村一样。
最后他们排查出五个人,又根据五人的口供,标出了马车经过的几个点,而后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将图纸捧给萧靖钰。
萧靖钰盯着那图纸看了许久,最后道:“去传令,封锁乌港,不许比任何船只离岸,违令者以谋逆罪论处,再命人准备一艘随时可用的船只。”
“是。”一名金吾卫立刻去通知当地的郡守。
萧靖钰则纵马往乌港而去。
他大概能猜到是谁在和傅瑶里应外合,只是如今不是清算的时候,傅瑶只要一脱离他的视线,必定会连夜离开。
他有一种预感,若是今夜追不到,他就会失去傅瑶。
·
马车一直跑到深夜,天刚蒙蒙亮时才停到了乡镇上的一个码头边。
一艘大船已经停在那里,码头上插满了火把,将周围照得灯火通明,有十几个壮年的汉子不断将成箱的货物搬上去,还有人在一旁不停地催促:“快些!再磨蹭何时才能走?!”
傅琛下了马车,走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曾思霏和齐子坤已经等在那里,他们都低调地换上了素色衣衫,头上还戴了幂篱遮面。
齐子坤见他过来,就把两只大包袱递上去:“傅大人,属下已经将前路安排妥当,你们坐船自水路入蜀地,在第一个码头下船,那里会有人接应,文书也都已备妥,到时直接上船回南边即可。”
傅琛接过包袱挎到身上,对他们拱手:“有劳曾姑娘,齐将军。”
曾思霏摆手道:“不用谢我,我这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她说着挽住齐子坤的胳膊,偏头看向齐子坤,那模样别提多幸福了。
齐子坤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对傅琛道:“本是属下分内之事,到时还请傅大人代属下向太子殿下请罪。”
傅琛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太子殿下待人宽厚,只会感谢你送瑶瑶回去。只要你不插手南北战事,殿下会永远记得你这份恩情。”
齐子坤明白他在提点什么,就道:“那便请大人转告殿下,属下只想留在北岸娶妻生子,绝不会上战场欺压同袍。”
傅琛点点头:“那我们就告辞了,你们也尽快离开,免得让萧靖钰生疑。我们……有缘再会。”
“苡橋有缘再会。”
三人拱手告别,齐子坤牵着曾思霏悄无声息离开了,傅琛则回到马车上,用毯子将傅瑶裹起来,抱着她上了船。
一炷香后,货物搬运完毕,纤夫砍断缆绳,船只入水,顺着溪流向宽阔的水面驶去。
待到萧靖钰纵马赶来时,已经天光大亮,码头上的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当地郡守站在码头上,跪在地上行礼:“陛下,昨夜并无船只离港。”
说着将记录船只来往的册子呈上去。
萧靖钰却看也未看:“朕再问你一次,昨夜的船只去了何处,一刻钟内若答不上来,你就自己去河里找。”
那郡守被吓得两股战战,终于知道事情掩盖不住,叩首道:“陛下,臣上有老下有小,老母又卧病在床,实在是家中银钱不够用,才拿了些小钱,允许那黑船离岸的啊!”
他涕泗横流地补充:“陛下,臣都有检查过,那船上只是些寻常物品,并无违禁之物……陛下,臣只是为了给家母治病……”
“闭嘴,”萧靖钰烦躁地皱起眉头,“那黑船途径何处,目的地又在哪?”
“这……这罪臣实在不知啊,罪臣只知他们来往蜀地和中原,他们有自己的航线,罪臣是真的不知道啊……”
萧靖钰的眸色愈发冰冷起来,殷蓠连忙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带下去!”
那郡守一听不得了了,又哭天抢地地求饶:“陛下,臣真的知错了,您再给臣一次机会吧,陛下……”
殷蓠给旁边的侍卫使眼色,那侍卫连忙堵住郡守的嘴,手脚利落地将人拖走了。
殷蓠觑着萧靖钰愈发阴沉的脸色,心里也有些犯怵:“陛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萧靖钰调转马头:“回京,去邕王府。”
第53章
◎她继续逃,他继续追╭(  ̄ ▽ ̄)╭◎
萧靖钰来到邕王府已是正午, 他直接带着金吾卫包围了邕王府,而后纵马破门而入。
邕王府的家仆被吓了一跳,看这架势还以为是要抄家呢!
萧靖钰奔波了一整夜, 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 显得愈发阴鸷逼人, 他俯视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管家:“你们郡主呢?让她出来见朕。”
“陛下找小女所为何事?”曾灼笑呵呵迎将出来, “臣听闻陛下在寻人,不知怎的寻到臣府上来了?”
萧靖钰昨夜发了疯似的找人, 悬赏令更是一夜之间贴得满大街都是,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萧靖钰冷声道:“你女儿做了何事, 邕王当真不知吗?”
邕王当然知道, 不过是才知道的。昨夜闹出那么大动静,曾思霏又不在府上,他就起了疑心。
一直在前厅等到天亮, 才见曾思霏从后门悄悄溜进来,在他的逼问下, 支支吾吾说了放走傅瑶之事。可至于去向, 却是打死都不肯说。
邕王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 小女昨夜一直在府上, 从未出过门……”
他身后的偏殿推开了一条几不可见的缝, 曾思霏就趴在那里, 看着邕王和萧靖钰对质。
齐子坤在她身后忧心地道:“思霏, 不如你们把我交出去吧。”
“别担心, ”曾思霏摆摆手, “爹爹有从龙之功, 许多大臣都是因为爹爹才倒戈的。而且钰哥哥又一直将我当妹妹看, 以我们的情分, 他不会难为爹爹的。”
齐子坤却不这么认为,萧靖钰的模样,真不像是个重情重义的。
果然,下一刻就见萧靖钰神色沉了沉,刺啦一声抽出长剑,雪白的剑刃落在了邕王的脖子上。
那剑刃锋利至极,轻轻一划就渗出一串血珠,曾思霏大吃一惊,连忙推开门跑了出去:“钰哥哥,人是我放走的,你别难为爹爹!”
萧靖钰只冷冷瞥了她一眼,手中长剑却分毫未动:“你将吾妻拐到了何处?”
曾思霏挽着邕王的胳膊,犟道:“她走了,不会再回来。”
萧靖钰手中的长剑越划越深,淋漓鲜血顺着剑刃滑落,滴在打磨得平整光滑的青石板上:“瑶儿分明是喜欢我的,还有了我的孩子,怎么会舍得离开我?一定是你在搬弄是非,又找人将她拐走,你把瑶儿还给我。”
曾思霏好似头一日认识萧靖钰一样,她争辩道:“傅瑶从未承认过是你的妻子,一直都是你在关着她。如今她走了,你却又要穷追不舍,就不能放过她吗?”
“我放过她,谁又来放过我?”萧靖钰道,“今日你若不说出瑶儿的下落,我就将邕王府屠个干净!”
“你敢!”曾思霏高声道。
萧靖钰眸子猩红:“我有什么不敢的?这些所谓的无上权力万里江山,你真以为我在乎过!”
曾思霏被吓得后退一步,满脸惊恐和不可置信地看着萧靖钰,原来那个温柔的钰哥哥一直都是伪装的,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怪不得傅瑶拼死也要逃跑,怪不得爹爹一而再再而三劝她离萧靖钰远些。
萧靖钰继续逼问:“朕再问你一次,要你全府上下的性命,还是说出瑶儿的下落。”
曾思霏看着邕王脖颈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心理防线被一点点击溃,可她刚将人送出去,又怎么能转眼就把人出卖了呢?
一直未曾言语的曾灼看向她,脸上露出些老态来:“霏儿,算为父求你,为了我们满门性命,你就说吧。”
曾思霏摇了摇头。
曾灼道:“霏儿,你真要让爹爹去死吗?”
曾思霏眼圈红了红,低声喊了一句爹爹。
萧靖钰似乎是没了耐心,吐出一个字:“杀。”
立刻有金吾卫举起刀刃,那看着曾思霏长大的管家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头颅就滚落在地。温热的鲜血喷洒在曾思霏脸上,她愣愣看着那睁得圆滚滚的眼睛,被吓到失声。
齐子坤从房间里跑出来,将曾思霏抱进怀里安慰,又对萧靖钰道:“陛下,郡主愿奉上路线图,还请陛下不要再添杀戮。”
萧靖钰收回剑:“押下去,备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