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已经知错了,你为何还不好?”
“我知错了,瑶儿,是我的错,我不该逼迫你,不该伤害你。我不逼你了,也不要孩子了……”萧靖钰的眼圈泛了红,“我们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都可以,只要让我远远跟着你可以……”
“——哪怕你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没用的,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
鲜血越流越多,萧靖钰倒在傅瑶肩膀上:“瑶儿,你还在生气吗?若生气就杀了我可好?”
他将带血的匕首放进傅瑶手中,可只要他一松手,那匕首就会掉落下去。
——傅瑶对他,已经连恨都没有了。
萧靖钰压在傅瑶身上,他甚至在想:“若是就这么死了似乎也不错。”
在傅瑶眼中,面前的男人一直在不停地说话,直到后来压在她身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说了。
傅瑶就坐在那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双眸无神地盯着地上的匕首。
后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有一群人冲进来。傅瑶看向他们,却什么都看不清,她只看到这群人把躺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抬走了。
傅瑶不知道该做什么,又没有人来告诉她,她就只能坐在那里。
等萧靖钰包扎好了伤口再来看她,就见她已经抱着膝盖睡着了。
萧靖钰也不管身上的伤,抱着她将她放好,又给她盖上被子,而后忍着伤口的疼痛在傅瑶身旁躺下。
他在黑暗中握住傅瑶的手,自言自语道:“若我将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你会好吗?”
到了新年时,萧靖钰取消了所有的宫宴,还将朝政全交给了邕王。
他只陪在傅瑶身边,即便傅瑶不会理他。
萧靖钰给傅瑶换上一身红色的新衣裳,又裁了红纸,握住傅瑶的手写了新的桃符。
他让傅瑶坐在圆桌前,自己则将那些桃符亲手贴满了龙泉宫的每一个角落。
到了晚上,他抱着傅瑶去永轩楼守夜。
两人坐在并肩坐在软塌上,萧靖钰用氅衣裹着傅瑶,命人将窗子打开。
城楼上炸起了焰火,从永轩楼望去,恰好能看到焰火在夜空中尽态极妍地绽放。
在焰火的掩映之下,还能看到聚在城墙下等着辞旧迎新的人群。
大人们三五成群说着话,穿着新衣服的小孩子则在一旁嬉闹着,不一会就跑得没了影。
萧靖钰握住傅瑶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瑶儿,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除夕。”如果你还好好的就好了。
他和傅瑶静静坐着,偶尔说上一两句话,无比珍惜这个夜晚。
焰火声渐渐平息,永轩楼上就黯淡了下来。
傅瑶有些困了,眨巴了几下眼就靠在萧靖钰怀里睡着了。
萧靖钰用手将她的头托了托,让她倚在一个舒服的地方,这才在黑暗中看着傅瑶不甚分明的脸颊。
他就这样盯着傅瑶,一直看到午夜。
焰火齐鸣,照亮了半边天。
他在傅瑶唇上吻了吻,那神色既珍重又虔诚。
就在这一片喧闹声中,萧靖钰道:“瑶儿,我放过你了。”
“我已拟好诏书,归位于萧楷。”萧靖钰的手指收紧,将她的五指紧紧扣在指缝里,“等把你送走,我就领兵出征。”
“瑶儿,我向你保证,会收复蜀地。你就在我身后,替我看着这太平盛世好吗?”
傅瑶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在他怀里偏了偏头。
萧靖钰把她搂紧了,接着道:“瑶儿,我会……战死沙场,再也不来烦你了。”萧靖钰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如若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好起来……再记得我片刻,哪怕……”
“哪怕是满腔怨愤。”
他最后一次亲吻傅瑶,从额头到眉毛,眼睛,鼻子……一点都不肯略过。
新年的第一夜,萧靖钰在漫天焰火下抱着傅瑶离开永轩楼,径直走向宫门处。
许雁秋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他就这样一步步走过去,最后将傅瑶放上了马车,在落下的帘栊间看了傅瑶最后一眼。
马车缓缓驶离了皇宫,萧靖钰站在那片空地上,直直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落下,不多时就将他的头发全部染白了。
建元第二年,武帝萧靖钰宣布退位,归还朝政,并领兵出征蜀地,与刘墉再次开战。
当年三月,淳载帝自称太上皇,太子萧楷登基,改年号为启元。
萧楷自登基后励精图治,又有丞相傅琛辅佐,宵衣旰食十几载,最终开创了一片盛世昌荣。
作者有话说:
九月份开同类型新文《绛唇》,亡国公主x无良将军,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戳专栏可见~
第60章
◎前世番外(看过勿买)◎
萧靖钰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昔日折辱过他的人被他亲手送入坟墓,儿时心心念念的人成为了他的皇后。
他如今是乾坤独揽的皇帝,坐拥无限江山, 天下珍宝尽归他手, 又被他一股脑塞进了椒房殿。
为了修建椒房殿, 他大兴土木, 极尽奢靡,掏空了半个国库, 只为博美人一笑。
可是当他掀开红盖头,看着傅琦姣好的面容, 听她甜腻腻地喊自己夫君时, 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新婚之夜,陛下竟然抛下新后, 一个人跑去封存了的东宫。
先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被他赐死,内府将东西清点收归国库后, 这里就没人再管理。
萧靖钰推开宫门, 只见里面一片萧条, 到处空荡荡的, 宛如冷宫。
刘忠跟在他身后, 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见他兀自打量了一会儿, 而后抬步迈向其中一座宫殿——那是太子妃傅瑶的宫殿。
萧靖钰站在宫殿前, 突然问:“她离开时可曾说过恨朕?”
“这……”刘忠似有难言之隐。
萧靖钰道:“那便是恨了。”
他一步步踏上覆满白雪的台阶:“她该恨我的。”
刘忠想要跟上去, 却听他道:“别过来。”
于是只能提着宫灯守在门外。
傅瑶的寝殿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值钱的东西都被内府收走了, 借着窗纸外透进来的昏暗光线, 能看到衣架凳子碰倒了一地。
大婚第一夜, 新帝就是在这个没有蜡烛和碳火的宫殿里待了整宿,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日后,傅丞相独子傅琛应召回京,先是去祭拜了逝去的太子妃,而后一人一骑提剑闯进了皇城。
傅琛是文人,待人接物一向温和,任谁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提剑进宫的莽夫行径。
这是皇后的兄长,皇后又得宠至极,金吾卫一时拿不准主意,但以为他到底是个文弱的读书人,就边退边劝,不知不觉就退到了上朝所用的含元殿。
此时还是清晨,皇帝和群臣还在里面议论国事,金吾卫哪敢让他进去。
金吾卫首领道:“傅大人,冷静,这里是皇宫,带兵刃进宫乃是诛九族的重罪,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倘若含冤而死的是你的亲人,你还能好好说吗?”傅琛因为愤怒而显得微微颤抖,右手却始终握着剑柄,因为攥得太紧而骨节发白,“让萧靖钰给我滚出来!”
他一身半旧的青色棉袍,站在覆满白雪的巍峨宫殿前,面对披甲执锐的金吾卫,始终不肯后退半步。
就在僵持不下时,有人高喊:“皇上驾到——!”
金吾卫立刻让出一条路来,萧靖钰身着黑色衮服,额前垂着十二道冕旒,从台阶上一步步下来。
他走到金吾卫身旁依旧没有停下,径直往前走。
“皇上!”金吾卫要拦,却只见他挥挥手示意无碍,只能紧张地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冲上去。
萧靖钰弗一靠近,傅琛就抬起长剑,架到他脖子上,猩红的眸子盯着他。
萧靖钰却浑不在意:“傅琛,你是阿琦的哥哥,日后也会是她的倚仗,放下剑,朕看在阿琦的面子上,可以当做此事没有发生,依旧拜你为相。”
傅琛怒道:“休得胡说!我傅某人一生只有两个妹妹,一个是昌平侯夫人傅沅,一个是太子妃傅瑶,至于那傅琦,与我何干?!”
萧靖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朕给了你生路,你却偏要走死路。”
“我既来了就没想着活着回去,”傅琛丝毫不惧,“倒是你,你怎么敢……”
傅琛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哽咽,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雪白的剑刃也在萧靖钰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怎么敢喂她牵机,让她受尽折磨而死?那是我从小宠到大、一点苦都没让她吃过的妹妹啊!”
傅琛说完,眼泪止不住掉落。
他想象不到傅瑶在宫里三年都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受尽折磨而死的。当他听到牵机时,心脏都像是被人扯碎了,扔在地上踩成肉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么多年,傅琛还是头一次流泪。
“牵机?”萧靖钰眉头微蹙,“我只下旨赐死,从未让人喂过她牵机。”
傅琛已经听不进他的狡辩,剑刃不断深入他的脖颈:“当年中秋夜宴,瑶瑶就不该救你!倘若她没有救你,也不会被你恩将仇报……倘若我没有纵容她,让她钻入我的马车跟着我进宫,倘若我能看好她……萧靖钰,你下去陪她吧!”
傅琛将剑往前送去,萧靖钰一把攥住,任由鲜血顺着剑刃流下,他张张嘴,许久才道:“……中秋夜宴,是她救的我?”
当年中秋夜宴,他被人救起,后来去查时,查到傅家三小姐起了水痘,没有进宫,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傅琦救了自己。
傅琛看出他的疑惑,又想起他对傅琦的极尽宠爱,心念电转间竟想明白了什么,于是道:“没错,当年中秋夜宴,瑶瑶起了水痘,却因为顽皮钻到我的马车上,和我一同进了宫。
我忙着和别人说话,一时不留神就让她走丢了,后来是在冷宫里找到得她,那时她浑身是水,却兴奋地给我说:‘大哥哥,瑶瑶今日救了一个小哥哥,也是英雄了’……”
萧靖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瞳孔放大着,极度震惊地看着傅琛:“别说了,别说了,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怎么会是傅瑶,救我的明明是傅琦……”
傅琛恨不得一剑剁了他,奈何他把剑抓得太紧,只能松了剑,一拳打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