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王芳拾鸡蛋的手一顿,抬头望着她，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夏夏,你真的开铺子了？”

　　“嗯,在兴华街路口那，名字叫张记小吃店，”张之夏笑意盈盈的点头。

　　“行，初八那天我一准早早的过去给你捧场。”王芳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紧接着高兴道：“眼光不错，兴华街那地段好的确适合开店。”

　　买完鸡蛋后,张之夏和张爱国又在黑市上转了一圈，东拼拼西凑凑花大价钱买了三十斤粮票和十斤肉票,生活必用的油票、煤票、工业票之类。

　　两人拿着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十斤肉票,火速的蹬着三轮车赶去了肉站,79年的“肉蛋米面粮油”全都是限量凭票买的，尤其是肉，最为抢手。

　　紧赶慢赶到那时，出乎意料的案板上还有许多上好的五花,卖肉师傅托着下巴的坐在案板前闲的打瞌睡。

　　张之夏把肉票全给递了过去,脆生生道：“师傅,我们要十斤五花肉。”

　　李二盛正闲的打盹时,听到一声清脆响亮好听的女声,一下子要十斤五花肉,一下子给惊醒了。

　　因为年还没过完的原因,家家户户都还有存粮,精打细算的吃着年前买的那些肉,年后他还是头一次见人一下买这么多肉,忍不住抬头看。

　　只见一个五官标志长相水灵的大姑娘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男子，乐呵呵道：“买这么多肉，办喜事啊。”

　　张爱国听见脸一红，立马反驳道：“师傅，您可不能瞎说！她是我亲姐！”

　　李二盛见自己误会了，手顺势一歪多给他们划了些肥肉，好奇的说：“妹子对不住了，不过这年也过得差不多了，你们买这么多肉干啥？”

　　“我们打算做些小买卖，”张之夏扫了眼肉摊上的东西，眼神微闪，指着一旁成堆的大棒骨，“师傅，您这些大棒骨和猪下水都是咋卖的？”

　　李二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略带嫌弃，“那些大骨头不要肉票，你们要吗，要的话我给你们便宜点，算7毛一斤，猪下水算7块一副。”

　　张之夏眼睛一亮，还真是捡到大便宜了，她刚才还正愁着在黑市换来的肉票少，黑市上的肉票也已经被他们搜刮的差不多了，近期很难弄到了。

　　十斤肉看着是不少，老大一块，但是往肉包、灌汤包、小酥肉、肉丸这几样里一分，也就没多少了。

　　一副猪下水有猪心、猪肝、猪肺、猪肚、猪大肠等，约么有二十斤左右。虽然这猪下水卤起来虽然会缩水，但二十斤最起码能出个十斤还是很划算的，卤成后可以做成肉夹馍口感极佳。

　　到时候她多做点素馅儿的包子煎包，配上这猪杂汤大骨汤正正好，笑眯呼呼的道：“师傅，我全要了，您直接把这些都给我装起来吧。”

　　张爱国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扯了扯张之夏的衣袖小声道：“姐，猪下水还是别要了吧，那玩意一点都不好吃…怎么做都有一股子腥味儿！”

　　“等我明个亲自卤一锅，你尝尝，就明白了这东西有多好吃。”

　　李二盛看着他们一下买了十斤五花肉，肯定是看不上这些下水和骨头，没想到竟然给包圆了。这两年日子过的好了，只要来这的几乎都只要肥肉大棒骨很少有人买了，更别提还自带着腥味儿的猪下水，麻溜的全给称了称。

　　笑眯呼呼道：“10斤五花肉12块，大棒骨有19斤，13块3，两副猪下水14块钱，一共是39块3，零头我做主就给你抹了，你们给个39整就成。”

　　“好。”

　　张之夏利索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四张大团结，老实说她没想到她最愁的一个肉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想到这肉站里的人一般都跟县里的肉联厂，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在。

　　顿了顿：“师傅，我这生意要是好起来后，每天都需要肉，您要是知道有哪些不用票的肉，帮我留意下，高个两毛钱也没关系，我在兴华街开了家店，您有要是空了可以过来尝尝。”

　　李二盛眉毛一挑，他是知道年前黑市那股热闹劲的，他家的一大半年货都是他媳妇在黑市上拼抢来的。

　　没想到人家都要开店了，看年前那报纸上写的，县里也不像前几年那样见人开店就砸，反而有些隐隐支持，现在敢开店的可都是胆大的绝对能发。

　　不要问他为什么笃定他们能发，因为就他在肉站切肉的这五年，平时偶尔多一刀少一刀的，就攒了四五百块的私房钱，他这还是偷偷摸摸的。

　　瞧着这姑娘机灵劲儿这魄力指定能行，提了句他有亲戚在肉联厂工作。

　　张之夏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两人皆是点头一笑，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似的，张爱国在一旁捂着鼻子，拎着那两副猪下水哼哧哼哧的往三轮车上搬肉。

　　从肉站出来之后他们蹬着三轮车回了小吃店，把买的肉下水骨头放在了插了电的冰柜里，马不停蹄的去供销社买了三个煤球炉子和两口大锅，又跑到粮油站买了米面粮油。

　　最后才去煤站拉了一车煤球，看着刚买一上午的新三轮车装黑乎乎掉色的煤球，可把张爱国给心疼坏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半下午了，张之夏简单的下了两碗清汤面端出去。

　　张爱国正在算着今天的买的东西，见张之夏出来，有些忧愁：“姐，我刚才算了下，咱们东西都准备的差不了，就是还差肉和大棒骨，今天买的这些可远远不够，手里也没肉票了，黑市上的价格贵的离谱……”

　　张之夏把面碗往他那推了推，“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去肉联厂问问。”

　　张爱国惊的瞪大了眼，“姐，你在肉联厂还认识有人啊！”

　　“没有。”

　　“没认识人的话，咱们去那也没用啊，肉联厂管控那么严他们可不像其他厂子，会私底下卖东西……”

　　“我们是没有，但是今个卖咱们肉的李师傅有啊。”

　　张爱国听着他姐这意味深长的话，瞬间像是吃了定心丸，大口大口的吸溜起碗里劲道爽口的面条。

　　吃完后，两人骑着三轮车去了肉联厂，刚到厂门口，张之夏就跟门口头发花白的门卫老大爷套起了近乎。

　　门卫老大爷看他们有些眼生，把面前的本子往前一推，不为所动，“你们两个找谁的，得先在这登记下。”

　　“老伯，我们找李志国同志。”张之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牛扎糖放桌上，眉眼弯弯的说。

　　李志国先是看了眼桌上的牛轧糖，又看了看面前这个笑的跟朵花似的女娃娃，皱了皱眉，什么都没想起来，缓缓开口：“你们找我什么事。”

　　张之夏没想到这人就是李志国，想起她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李伯好，我们是肉站的小李师傅介绍过来的，我想问下咱们厂里的猪下水，大棒骨那一类的平时都是怎么处理的。”

　　“你们要那些没人吃的玩意干啥？”李志国面露诧异，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打听这的，但凡循着关系来找他的哪个不是要肥肉，这小丫头竟然要猪下水。

　　张之夏眼神一亮，如实道：“我们打算用这做些小买卖。”

　　“这猪下水还能做买卖？”

　　“嗯，市面上卖的是多少价我们就出多少价。”

　　李志国低头沉思了下，他们肉联厂经常会发一些猪下水做为员工福利，前些年大家还都挺稀罕。

　　这两年日子好了，厂子效益也上去了，他们这些老职工虽不说天天能吃上肉，一周也是能吃个三四次不成问题。

　　但厂里依然给他们发的福利是猪下水，而且只多不少，他们家年前分的两副猪下水还在家放着呢没人吃，现在有人要买，那正好可以送个顺水人情。

　　“你们明天过来拿吧，我给你们弄点，对了，你们打算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这是定钱。”张之夏掏出十块钱，笑着递了过去。

　　李志国看见后摆摆手，“你这小妮倒是敞亮，钱拿回去吧，二盛那小子是我亲侄子，他介绍来的人我还是放心的，今晚我给你问问，应该会有不少。”

　　张之夏唇角笑意更浓了，“好嘞，谢谢李伯，那我们明天啥时候过来。”

　　李志国原本想着中午就行，忽然想到她说有多少要多少的话，他老伙计家刚好也有不少，加起来可不少中午太打眼了，“还是这时候吧。”

　　“行。”

　　张爱国见人家一口气就应下了眼都不带眨的，回去路上感慨着。

　　张之夏笑道：“这年头能看大门的可都不是一般人，最起码在厂子里工作了几十年，对厂子里弯弯道道的门清，所以，不要小看任何门卫老大爷。”

　　张爱国受教的点头。

　　两人从肉联厂出去后，天色已然微微泛黑，也没回小吃店，直接就骑着三轮车回了张家村。

　　一到家，糖糖安安康康三个小人就坐在三轮车肚里，玩的不亦乐乎，何永梅张宏丰也是满意点头，这三轮车买的好，以后不管去哪都方便。

　　趁着张爱国回家前，张之夏把人都叫到了堂屋，开个了小会。

　　“今天我和爱国已经把小吃店的需要的东西，筹备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考虑的就是该卖什么，怎么分工。”

　　众人点头附和，神情认真的听着。

　　“咱们之前主打的是大骨头汤，酥肉丸子汤，配上大饼，花卷，鸡蛋饼，油酥饼之类的。但现在的肉实在是不好买，所以变动一下改成以大骨汤为主，每天限时定量酥肉丸子汤。”

　　“爱国以后负责外出采购，我跟何叶负责做吃食，我在前面她在后面，张宏丰同志负责上菜收钱。”

　　话语刚落，何叶就忐忑道：“夏夏，我做饭手艺不行啊。”

　　张之夏笑了笑，“不着急，这些都是可以慢慢学的，现在我调好馅，你负责把它包得漂漂亮亮就行。”

　　何叶高兴的点头。

　　何永梅见就她没事，急了，“囡囡，我呢，我呢，我还没分配活呢。”

　　张之夏望着屋外的三个小家伙，“您啊，是个大总管，哪忙帮哪，不忙的话看着安安康康糖糖就行。”

　　何永梅对于这个大总管十分满意。

　　人散了之后，张之夏又跟张爱国具体盘算起了这些天的花费，张爱国跟张父张母何叶不同，他是张记小吃店的股东，日后是拿分红的。

　　两人这一通算下来，账上各项密密麻麻的记着，全是支出，已然花了将近三千了，最大的支出是“冰柜1500，三轮车298，十套桌椅板凳680”，光是这三项加一块就占了将近两千五，不过这些东西是开小吃店必不可少的东西。

　　张爱国看着账单，把他兜里放了一天的五百块钱递给了张之夏，“姐，年前的时候咱签合同说以后是拿分成，但拿分成你得有投资，这五百块就相当于是我入股的资金吧。”

　　“行，那明天咱们把合同改改，”张之夏点头，对于张爱国主动拿出这五百还是很欣慰的。

　　初六这天，张之夏就早早的起来了，她把家里的被褥铺盖生活用品之类的，全部打包好放到三轮车上。

　　车子装满后，让张宏丰张爱国分别骑着三轮车自行车，把这些带去小吃店。他们在家里继续打包，所有东西打包好放院里，锁好门后才领着安安康康他们几人走路去了县上。

　　张之夏打算从今天开始以后，就住在兴华街那了，他们初八开张，今天初六先把店铺打扫一番，然后把后天要卖的东西，全给做出来尝尝味儿。

　　走路到县上要一个小时左右，她们半道上就碰见了张爱国他们折回来了，坐着三轮车自行车没一会就到了。

　　到小吃店后，张之夏就跟何叶一头扎进了厨房，从冰柜里拿出昨天买的一些肉解冻，张爱国来喝水时看着昨天买的肉跟现杀的一样新鲜，顿时觉得这冰柜买的不亏，果然他姐还是有远见。

　　何永梅在里面那几间屋子打扫着卫生，铺着床铺，张宏丰张爱国两人又骑着车回乡下继续拉打包好的东西，三个孩子在中间得庭院里玩耍。

　　张之夏把昨天买的煤球炉也都生了起来，先把大骨头泡半个小时泡出血水，然后加葱段姜片焯水，焯过水的大棒骨捞出撇去浮沫冲洗干净。

　　然后再次加入足够清水葱段姜片，大火煮沸后在小火慢炖，大骨头汤炖上后，她又开始洗起了猪下水。

　　这猪下水极其难洗，她和何永梅何叶三个人，反复揉搓洗了半个多小时才弄干净。

　　然后在另一个煤球炉上也架起大锅，照常把这副洗好的猪下水下到沸水锅里，加葱段和生姜片煮十多分钟祛除血腥味，然后再捞出用清水洗净。

　　因着没有老卤水，就把刚来就在熬的大骨汤，舀了些出来，这大骨汤还没熬到时候，汤还不够鲜白，又捞了几个大骨头垫底，加入她早就配好的香料包（花椒、八角、桂皮、小茴香、丁香、草果、豆蔻、香叶、香茅草、甘草）。

　　把洗干净的猪下水全到里面大火卤煮了起来，这两个主打吃食弄好后，她才松了一口大气，匆忙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快12点了。

　　舀了一大瓢面粉到面盆里，往里面打了六个鸡蛋切成丁的小香葱，加水搅成面糊，简单的摊了些鸡蛋饼将就着吃，下午张之夏调了好几种馅，韭菜鸡蛋，大葱肉，分别烙成了馅饼，小笼包，水煎包，每个人吃的都是心满意足。

　　临近傍晚的时候，张之夏去肉联厂拉骨头，没想到老李头，不仅给他们弄来了四十斤大骨头，十来副猪下水，还有部分羊骨头和羊杂碎之类，这些总共才花了百十多块。

　　拉完这些东西回来，还没进店里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浓郁鲜香味。

　　张之夏看着早上煨的大棒骨，骨髓油都已经熬出来了色泽奶白色，香味十足，厨房里有许多配菜。

　　果断在里面加了些大枣枸杞，打算吃个骨汤火锅，正当大家准备动筷时有人在敲门，众人神情有些紧张，张爱国和张宏丰对视一眼走到门口。

　　张宏丰开门一看是隔壁裁缝铺的老板，笑眯呼呼的把人迎进来了。

　　“小时，原来是你啊。”

　　时晏殊推了推眼镜，把身后一个五岁大的胖小孩推了出来，“真是不好意思，您家这汤太香了，都飘到我们店铺里了，我儿子闹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