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皎月呜呜叫着,被拨弄了好一会儿,顾玄礼才好心地松开手,轻轻叹了一声。
林皎月撑起身先发制人:“还没漱口,您怎么一点儿都不讲究!”
顾玄礼望着湿漉漉的手指,挑了挑眉:“夫人昨日早上还没漱口就抱着咱家啃,那就讲究了?”
林皎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可被吃进嘴里是一回事,当着自己的面,他的手指还晶莹莹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扑过去,随手用自己的寝衣将顾玄礼的手指擦干净,边擦边小声埋怨,那她今早也只是好心好意想替他暖暖而已。
顾玄礼扯了扯嘴角,跟着起身,随口告诉她,下次别暖了,暖不回来的。
“那不行,大夫说,人身上的温度若是一直不正常,会死的。”林皎月也随口那么一回。
顾玄礼整理衣襟的动作便那么顿住了。
她不想他死,嘿哟,稀罕人。
他险些又随口回一句大实话,早死晚死都是死,咱家死的早,大概所有人都会高兴,无一例外——如今却例外了一个她。
可夏末的晨光晴好,透过窗沿落进来,垂在她凝滞般的笑颜上,顾玄礼突然就不想用死这个字眼来打破宁和。
他默不作声地掠过这个话题。
趁着短暂的空荡,林皎月把衣橱里的新衣给他拿过来:“督公今日是不是要上朝?外头的衣服屋里没准备,但是有新的里衣,您穿这身吧?”
顾玄礼扫了眼,同她之前身上的一套里衣用得一色的布料,应是前阵子让锦绣阁一道定制的。
见他不说话,林皎月鼓起勇气:“妾身给您换,好吗?”
顾玄礼垂着眼懒洋洋嗯了声,任由林皎月伸出细嫩的玉指,将他的上衣慢慢解开,脱下。
他的身体很结实,抱着林皎月的时候她就知晓,如今青天白日地看着,果真同大部分宦官不一样,
可紧实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伤痕,青青紫紫,甚至有些看不清是什么的伤痕,新的覆着旧的,隐隐还似渗着血。
怎,怎么如此吓人……
林皎月原本心头的岁月情好夫妻温存被一吓而空,瞪着双眼,下意识看向顾玄礼。
可这人好似压根没放在心上,也没料想林皎月会惊讶,视线撇在另外一边,似在想别的。
既如此,林皎月也不好打破这短暂静谧。
等林皎月碰到他腰带时,顾玄礼转眸,轻轻扫过她略显凝重的脸。
末了,他无声笑了笑,将腰带从小夫人手里拿过来。
“瞧你委屈的。”
他自己来。
从小到大,能记事起,这些小事就没让外人伺候过,更别提是他当了太监之后。
林皎月却想攥住他的手指,告诉他,自己不是委屈,只是有点害羞……以及害怕再看到另外半身,遍布伤痕。
她本以为,他高高在上,又武艺高强,身上不会如此伤痕累累的。
可这会儿说,或许又更会显得欲盖弥彰,让他误以为,她只是在找借口,遮掩她不想看他下身的犹豫。
她侍立在净室外面,隔着屏风,隐约看顾玄礼随意将披散的黑发随手束起,身影孑立,显得十分孤独。
她突然想起个事,决定还是要告诉顾玄礼。
对方已经为她闹了一通宁王府,自己想同这个人长长久久,就要在力所能及的小事上,全盘坦诚。
于是她趁着顾玄礼心情还不错,告诉对方陆盼盼先前找她的事,怀疑,镇国公府或许要对督公不利。
梅九正走到门外,算着时间给顾玄礼送衣服,听到镇国公三字,脚步微顿,往后撤身几步,立在门边未敲门。
顾玄礼也微微一顿:“自己瞎猜的?”
林皎月气不愤:“不是瞎想,是有理有据的猜测,因为我觉得,单单对我一个人,陆姑娘不必那般前顾后瞻。”
所以,对方考虑得必定是您!
她想了许多日,用这种理由来说,最为安全。
顾玄礼的神色有些微妙,他换好了衣服,走出来细细琢磨打量起林皎月。
林皎月心虚不已,便随口多捻些旁的好听话:“不论妾身猜的是否准确,您,您多仔细些身边周围吧,万一呢?”
“……您的身上有伤,妾身,瞧着心疼。”
她给顾玄礼穿衣服的时候,因着顾虑他身体特殊,所以没敢用力,所以等顾玄礼走到身前,俯下身时,前襟便开得大了些,将这人如野兽一般的身体大咧咧敞在眼前。
林皎月一抖。
谁知,这般压迫而来的顾玄礼没有眯眼诘问她,只是笑起来,探头又咬了口她耳尖。
“夫人这一遭,越发聪明伶俐,会讨咱家欢心了。”
他声音喑哑,比寻常男子多了几分柔和,林皎月被他咬过的地方烧得发烫。
出门后,顾玄礼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梅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梅九低着头,看不清眼底的表情。
顾玄礼一只手接过外袍,另一只手拍了拍昨日劈到对方的伤处——
他不说话,眼中笑意却透着寒,叫梅九抿紧了嘴,痛得额角沁汗。
林皎月倒是不知道这人莫名其妙在外又发了次病,身子爽利些后,在阿环的搀扶下梳洗又吃了早饭。
她本想今日稍后,再不舒服也要去一趟伯府,倒没想到,早饭刚吃完,管事来报,伯府来人了,来的是沈姨娘。
作者有话说:
沈姨娘:(战战兢兢)我来尽到一个丈母娘该尽的责任了!
第39章 邀约
沈姨娘出府一趟不易, 罔提这次来的是督公府。
她一个自小被关着教养的扬州瘦马心中早就七上八下,攥着手绢,下马时, 两腿都在哆嗦。
幸而林皎月很快出府相迎, 见母亲神色心中便了解了大概,便仿若随口告知,今早督公上朝去了, 沈姨娘才稍稍松了口气来。
管事和孙嬷嬷等人一听夫人的母亲来了, 当即十分重视, 将二人请去了花园的水榭里, 瓜果茶水一一呈上。
这番动静下来,沈姨娘再胆小甚微, 也看出了女儿在督公府里过得当真不错, 将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果真样样都好, 高兴得没忍住泪。
期间, 爱凑热闹的小珍珠也靠了过来, 试探过沈姨娘是个没威胁的,便大大咧咧跳到了对方身上撒起娇来。
沈姨娘原本见别家贵人养过这种金贵的猫儿,当下喜得不行,眼泪便止住了。
林皎月笑说:“母亲真是偏心,瞧我就哭, 见到小珍珠就笑。”
“小没良心的,笑多容易,哭才是真的为你好, ”沈姨娘轻轻瞪她一眼, 轻悄悄地拍小珍珠,
“阆哥儿回去后和我说了宁王府的事,真把我吓得不轻,要不是夫人不允,我那日就想出府来找你了。”
林皎月眨眨眼,知晓母亲还不知当日事出最大的是她,便也将此事继续瞒下,笑道:“那她今日怎么就答应让您出来了?我原本其实也打算今日回府的。”
“可能是后来知道了二姑娘有了身孕,在宁王府没受多少罪,她心里松气儿了吧。”
沈姨娘人美又单纯,被周氏压了这么些年,早已没了一开始还有几分争宠的小算计,道听途说下人们议论的,听什么就是什么。
林皎月想了想,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在意周氏,转头问到阆哥儿。
沈姨娘叹了口气:“要我说,让他吃这次亏也好,以后凡事就不那么冒失冲动了。”
林皎月讶异:“李世子踢得很重吗?”
沈姨娘还不知道阆哥儿背着她偷偷习武,只当一个文弱少年被人这般踹了:“不重也得仔细照料着啊,你们姐弟俩都是我的心头肉,缺斤少两我恨不得给你们自己补上!”
她想着阆哥儿嘴硬的模样,又气:“可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多气人,我埋怨他,让他下次谨慎小心些,他还怨怼我,说也就是嫁给那李世子的是二姑娘,若嫁过去的是你,他定要再去一趟王府,将你带出来,不受那李世子的气。”
林皎月眼瞳骤然缩紧。
原先的猜测,被沈姨娘转述的这句话轻而易举勾连上了。
前世事发当日,阆哥儿并不在现场,可在那之后,阆哥儿是否如他所言,闯进宁王府了呢?
若是阆哥儿进了宁王府,惹恼了李长夙,是不是便因此惹祸上身了?
她伸手去握杯盏,想喝口水压惊,不料心神震颤,连带着指尖也微微发抖,不慎将水杯打翻,惊得小珍珠喵喵叫得跳了出去。
“怎么了!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沈姨娘赶忙起身过来给她顺气,“我听妙柔和阆哥儿说,你那日身子不爽利提前走了,可是还没恢复好?”
林皎月任由沈姨娘和阿环一齐给她擦拭指尖还有身上的水渍,不动声色笑道:“昨日应着了风寒,回来睡一觉就好了,母亲不必担心。”
等那湿漉漉的潮气被擦净了,她终于收拾好心情。
还缺一条实证,若是前世“意外”打杀阆哥儿的那个人,当真同宁王府有隐蔽关联,便算给她一个明白——当年阆哥儿之死,正是宁王府。
沈姨娘见她神色平和笃定,果真没多少惊惶不安,便也放心了心。
四下看看,见阿环离了水榭里,去外头站着了,这才转身,轻轻悄悄将她带过来的小盒子放到林皎月面前。
深色木盒被轻轻打开,林皎月随意撇过一眼,目光微顿。
沈姨娘叹了又叹:“本该早些给你的,可成婚太仓促了,我托人加紧赶工,也花了好几个月,还有几样还没送到……”
木盒的梯笼里,小巧玲珑的铃铛被束着红绳,看起来十分安静乖巧,随着沈姨娘说话动作,被晃动得发出清脆的鸣响。
沈姨娘继续说,只是声音压低了几分,如同在说些什么不得了的机密:
“男子再,再怎么说,也都是粗心的,你不要因为他如今待你还不错,就任由他随意拿捏你,母亲给你挑得这些,用起来不会叫你不舒服,你要将这主动权,拢在自己手里!”
林皎月满脸诧异,终于后知后觉,
她母亲今日鼓起勇气来督公府,不单单是为了看望她,更是身体力行,教她固宠来了……
母亲可真是,艺高人大胆,都算盘到到督公头上了!
原先心中那股沉郁晦气被这几个铃铛轻轻一晃,全响没了。
可林皎月终归没反驳,也没制止母亲,而是忍着脸红,默默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