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子便不再说什么了,只在心里想,督公的夫人,果真,铿锵不屈!
从侧门直进了顾玄礼的办事间,那间装扮简素的小屋子,若非摆放了桌椅纸笔,看起来同刑房也无什区别。
蕃子将人带到,躬身告退,替她关好屋门。
林皎月这才松了口气,打算慢慢等顾玄礼过来,径自将食龛提到了侧间,里头有一张略大些的圆桌,能将她带来的饭菜都摆上。
她才哼哧哼哧将食龛提上去,侧目一瞥,瞧见了碗泛着琥珀光的药,
药汁上没热气盘旋,似乎已经放冷了。
*
顾玄礼从府邸回厂卫司后,确实被琐事绊住脚了。
因他得到消息,京中突然有人马出动,目标是瑞王从江南带回来的人质。
他登时血色弥布眼底,啧啧道,这可不行啊。
该是瑞王亲自带到他面前的人,怎能假借旁人之手?
他都揣测好了,瑞王这些日子应当在好声相劝对方,劝对方不要害怕,大胆将自己的身世抖出来,然后借着天子一怒,顺势砍下自己的狗头。
故事该这么写才对,所以他本想立刻冲出去,将那些人一个个剥皮抽筋以儆效尤,
可蓦然想起,小夫人泪光盈盈地求他,别轻易杀人了。
他一口白牙几乎要咬断,为了保持理智,捂着脑袋干脆蹲坐进了厂卫司的水牢里,任凭梅九在外如何唤他赶紧出来,他听不清,也不想听,浑身肌肉紧绷,动也不动。
他只哑声吩咐梅九,那些个人,能吓回去的全给他吓回去,不要赏命不要命。
梅九无法,只好领命出发。
下完命令,顾玄礼又十分耻笑自己这样软耳根,他的小夫人背着他藏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东西,他合该将她也狠狠罚一顿才是。
将她按在桌上,榻上,将她按在一切能盛放她柔软身段的地方,让她弯着腰,翘起浑圆,哪怕自己不能像个正常男人,也能叫她红着眼连连啜泣求饶……
只有想着这些,才得以叫顾玄礼脑海中那毁天灭地的狂躁渐渐平息,化作另一股欲。
中途,似乎又有人来请他,可他什么都听不见,只混乱地想着,今晚,今晚回去就弄哭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阴鸷着脸从水牢里出来,用干净水将自己重新冲洗了一遍。
然而,当他浑身湿漉漉推开办事间的门,打算先换一套干燥的衣服再回府时,蓦然察觉到屋内有人。
他眼中血意一闪而过,拔刀迈进里间。
可出乎意料,不是心思诡谲的钉子,而是他的小夫人,一脸诧异地捧着碗……
他化成灰也能嗅出碗里的是哪副药,
手中长刀砰然落地。
顾玄礼几乎下意识就冲了过去,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捧在手中、凑在口边的药碗打翻在地。
“林皎皎!你想死是不是!!!”
他难得如此激动且高亢地质问责骂她,以至于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许尖锐,和难以察觉的颤抖。
她知不知道这药有多厉害!
他一个青壮男子尚且会被克制脾性,甚至连身体的反应都能被压抑,她一个弱女子,每次葵水来了都会疼哭,真喝了这个,焉有命在?
药碗碎裂在地,炸成一滩,林皎月还没来及解释她没喝,只是想闻闻,便被顾玄礼不可违逆地压过来,将她挤在墙边,后背紧贴冰冷坚硬的墙。
这么一撞,虽然力道不重,可姑娘家的身子也经不住。
“督公……疼。”她几乎瞬息就要哭了。
顾玄礼眼底布满血丝,却没顾上哄,只艰难放轻了力道,抬手扣住她的口:
“等会儿,等会儿。”
他看似在打断林皎月,更是在一遍遍暗示安抚自己,声音却哑得如同砂纸打磨过,十分吓人。
顾玄礼顿了顿,吸了口气,想尽量显得冷静沉稳,可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此刻有多疯,
“先吐出来,咱家替你催吐……”
他苍白的薄唇说完话后,抿得极紧,极其小心将手指深入林皎月的娇嫩红唇中。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她得吐出来才行,她不能喝这冷药。
冰冷的手指碰触到她的舌根,林皎月倒真因为他压住了小舌头而要呕吐,几乎使尽了全身力气才将人稍稍推开,一边作呕一边哭:“我没喝!没喝!!!”
顾玄礼被林皎月推开后,身子微仰,呆立了一会儿才似反应过来,原来她没喝。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林皎月被他宠了许久,蓦然受到如此对待,委屈地哭泣不停,他只能后知后觉,近似麻木地抬起手臂去拥抱她。
他怀疑是自己的动作太粗暴,手指扯伤了她的嘴角,
于是他只能凭着本能,笨拙去捧她的脸,替她吻去泪,替她舔舐泛红的嘴角。
林皎月的哭声一顿,终于发觉,顾玄礼这般磕磕绊绊但力气骇人,应是犯病了。
她忍住抽噎,忙想抽身,倒不是害怕,而是起码得给她一个喘气儿的机会想想如何安抚,
奈何她的反抗忤逆了这条疯狗。
顾玄礼的额角一抽一抽得疼,脑浆似乎都要混成一滩了。
他脑海中翻滚着两个念头,一个同他说不能再吓她,不能再伤她,另一个冷嗤反问,
你不是半柱香前还说要将她欺负哭?
他呼吸顿挫,赤红着眼底,将人重新紧紧按回怀中,重新衔住她的唇,似乎已经忘记了想亲吻的初衷。
林皎月手足无措,直到衣襟一路向下,都感受到了这个浑身湿透的人,和他湿漉漉的吻。
可就在某一瞬间,抱着自己的人微微一顿,她还没反应,便被顾玄礼不由分说抱转身过去。
她看着满面白墙,倏地红了脸。
“督公……”
顾玄礼的呼吸灼热到她想避开,他几时这么热过?
“在呢。”回声缓慢,可他的声音亦透着几分疯狂和拼命压抑。
林皎月手足无措,不明白这人发疯,怎么发着发着,突然就要发qing……
可她被迫弯下腰躯,从未做过这般羞人的姿势,情不自禁就哭了出来:
“不,不要用那个……”
她记得,母亲给过的小册子里,这姿势,是用那个的,顾玄礼必然是要用他早上从自己这儿没收的东西!
“我不要那些东西,”她险些又哭出来,额头死死抵着墙壁,却背手去牵住他,
“我不喜欢那些,我只,我只要你……”
她不敢回头,自然而然错过了顾玄礼因没有喝药,而彻底压抑不下的异状横生,还有他濒临疯狂的幽深眼瞳。
顾玄礼蓦然听到她低泣的诉说,几欲控制不住自己。
他眼底红得几欲滴血,额角和颈脖上的青筋也宛若炸裂,
艰难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闭上眼,俯身咬住她的后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狼狈又偾张,如同残缺又卑鄙的野狗觊觎着鲜活的猎物。
他也才很可悲地意识到,自己也想叫她同旁的女子一样快活啊。
第58章 许诺
督公的办事间, 若无大事,鲜少敢有人贸然打扰,
这夜, 女子的轻哭影影绰绰, 在房屋内盘旋至了明月升空。
林皎月猜测自己必然哭肿了眼,十分不好看,可这人却如同饿死鬼啃饭一样, 从背后笼罩她, 啄着她的后颈与肩胛亲吻不休。
她不仅仅是被顾玄礼最初的捉摸不透吓哭的, 更是被他随后不知节制的索取, 被他按说已经结束了、却仍从背后死死箍着她,不准她回头的穷凶极恶气哭。
死……死太监, 凶什么凶!
今晚的顾玄礼同从前不一样, 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同,因为他不让自己回头看, 或许是他恰好发了疯病, 神态骇人, 体温也灼热到要叫不知所措的林皎月恍若灼伤。
但饶是如此,精疲力竭浑身发软的林皎月仍发觉,顾玄礼没有伤她,除却最开始失了仪态要给她催吐以外,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理智在柔软对她。
她不无委屈地被顾玄礼抱起去擦拭濯洗, 真是想发火,都抓不住个具体的由头。
带来的饭菜经过这么一遭,自然也都凉了, 甚至有一盘清炒时蔬在中途被顾玄礼闷声撞翻, 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
林皎月看着, 觉得那就是被翻来覆去的自己。
思来想去不解气,林皎月终于鼓起勇气,恨恨砸了这人胸口一拳头。
“我一开始就想说了,我没喝……”
谁知道他那般激动,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若真叫她开头就解释完,哪还有后来这遭荒唐。
顾玄礼张了张口,显然冷静下来之后,对于这遭荒唐同样不知所言,可他最擅长的就是武装严备,用不冷不热的脸将仍旧火热搏动的心脏悄然藏好。
他将林皎月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隔开几尺,夹菜慢吞矜贵,实则早已食不知味。
林皎月看出些不同寻常,忍着腰腿酸软,慢吞吞将板凳往他身边挪了挪,撑着下巴眼巴巴地再次追问:“督公,那到底是什么药,为什么你以为我喝了便那么激动?”
顾玄礼动筷的手微微一顿,终于似笑非笑扭头看她:“夫人看起来精神又恢复了。”
刻在骨子里的敏锐叫林皎月立刻憷了,可她早上在马车里已经被打断了一次,这次再憷,也要问下去。
她脊背发麻,将手轻轻搭上顾玄礼,昂贵布料下的手腕有多结实有力,只有自己这位最亲密的夫人才知晓。
“若不是什么好药,督公以后,能都不喝了吗?”
她目光盈盈,乖而无辜地看向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我喜欢您刚刚抱着我,浑身热热的,很温暖。”
顾玄礼险些捏断手中的竹筷,林皎月既为刚刚的话羞涩,又笨拙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掌:“轻点,轻点……我只带了一双筷子来。”
就如同,他也只有她一个夫人呀,林皎月压着嘴角,不敢让自己的别有用心太明目张胆。
顾玄礼哪能没察觉,可他察觉又如何,一步步退让至今,小夫人已经敢如此随意拿捏他,除了妥协,他还能打她不成?
除了屁股,他哪里都舍不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