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相见大力甩开:“我不想看见你!你要上车,我就骑马!”
作者有话说:
静颐园接驾当天说开一切,这之前有些必要铺垫~
第97章
周显旸顿在原地, 没有再说话。
相见示意飞雪:“你陪我坐车。”
说罢,先自己上了马车,坐进车厢里, 见没动静,她掀开车厢的帘子, 冲飞雪没好气:“我使唤不动他, 还使唤不动你吗?”
飞雪无法,只得抱歉地看了一眼煜王,让他别恼, 然后快速钻进了车里。
马车缓缓移动,她听见有马蹄声将近,马车的轿帘被掀开,煜王和允王正并驾于外面,允王笑嘻嘻道:“四嫂,我想借四哥半日,去齐将军府上, 还望允准。”
“允王说笑了,你们好好玩, 我看半日不够,通宵尽兴才好。不过你既然拐了我家殿下,我也要把明悦带回家去。”荣相见微笑着, 看起来毫无破绽。
等轿帘重新合上,荣相见立即靠在马车壁上, 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了无生气, 与刚才判若两人。
飞雪刚才在书房外, 把他们的话听得七七八八,知道荣相见为什么生气,握着她的手说:“姑娘,以前的事管不了。以后的事,攥在手里就好了。”
以前荣相见也是这样想的,她总觉得和煜王经历了这么多,又有了夫妻之实,肌肤之亲,该比任何人的情分都要深才是。
可是今天,在她阐明那么多利害关系之后,煜王还是不忍心拒绝姐姐的要求,这让她想起陛下对张皇后,自来也是如此。
不管皇后犯了什么错,或有什么荒唐要求,只要她掉几滴眼泪,皇帝都会一脸无奈地答应她。
这样的感情,谁不羡慕?
她只感到绝望,深深的绝望。
她意识到三姐姐不会只活在殿下的过去,而是现在,将来,无时无刻不存在。
这种存在,不会因为她做任何改变。她不能要求煜王与三姐姐断绝往来,因为那个在他绝境之时给予温暖的人,不是她,她没有资格,也不想撒泼打滚地去要求。她不想为了一个男人,变成面目可憎的怨妇。
听着飞雪不停宽慰的话,荣相见终于睁开眼,反握住飞雪的手:“对不住,刚才不该冲你使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飞雪笑道:“姑娘一时气急了才这么着的。不冲我来,还能冲谁呢?就是真的冲我,我也没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跟着姑娘这么多年,一点打骂都没受过,我爹娘还时不时抽我耳刮子呢。”
荣相见叹了口气,笑说:“你不是前几天馋鱼汤吗?咱们回去弄最新鲜的鱼汤。小南以前行军时,在河里叉鱼,可准了。”
到了煜王府,荣相见才发现小北跟着她回来了:“你该跟着他一起呀。”
“王妃放心,有侍卫跟着的。爷让我一定护送王妃回家。”
荣相见点点头没再多说,允王府的马车紧随着到了。孙明悦下了马车,过来掺住她:“让他们兄弟两个乐去吧,我来陪你。”
荣相见自然高兴,邀孙明悦回卧室换装。荣相见忽惦记起琳琅来,唤来飞云:“她今早走得急,只说她爹重病,也不知究竟怎样。你早些吃了饭过去看看,若是很严重,请郎中什么的,缺银子只管说。若是他爹真的不好了,叫她不必急着回来,好好服侍才好。”
飞云本来也正担心着,如今得了嘱咐,立即去了。
傍晚时分,暑热难消。
荣相见和孙明悦都卸下了沉重的头冠,只穿了一件轻薄的外衣,跟小南一起站在花园的小河里头。
她们两个手里拿着捕鱼的网兜,在水里扑腾了半天什么都没捞着。倒是身上都弄湿了。
小南则手持一根削得尖尖的木棍,盯着河水里的鱼,一动不动。
忽然间,一声清叱,她手臂大力向下一推,木棍直入水中,再拿起来时那头正穿着一条鱼,在夕阳光下奋力跳动。
“哎呀,好残忍。”孙明悦捂着胸口,大家千金,自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小南满不在乎地说:“反正都是要死的,拿棍子插,拿剪刀开膛破肚,用手拧,又有什么区别?”
说罢将鱼摘下来扔进河边的木桶里。
荣相见在一旁开玩笑:“你若是不忍心,待会儿别吃鱼肉。”
孙明悦不服:“鱼肉还是要吃的,只是这些生灵为我们所食,死法上就更该仁慈些,让他们速死,不必受这些额外的惨烈苦处。”
荣相见想这话有理:“既然如此,允王妃就请多网几条鱼吧,免得它们被洞穿而死。”
辛苦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收获颇丰。
荣相见吩咐飞雪去厨房:“这一桶是我和允王妃网的,用来红烧,小南叉的鱼,问问她想怎么吃,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飞雪高兴地去了。
夕阳将落未落时,天色如梦似幻,天边更是烫金粉色。坐在流云厅赏夕阳美景,吃着自己捕获的新鲜鱼肉,喝着亲手酿的果酒,两人顿感舒怀。
孙明悦感叹:“好像回到了以前在福宁宫的日子,不用伺候那些臭男人,咱们几个想吃什么吃什么,爱怎么玩怎么玩。”
荣相见听她话里有话:“你才新婚几天呀,就发这种感慨?要是让外人听见了可不得了。”
“就是让外人听见不好,我才来你这说嘛。”孙明悦撒娇起来。
“怎么?允王让你受委屈了?”荣相见一直觉得允王那样好的脾气,应该会对明悦很好。
她果然摇摇头:“谁能给我委屈受呀?就是跟他吵了一架。”
“为的什么?”
“还不是那个纤云姑娘!他想办个雅集,到时候请纤云去我们府上演奏。”
荣相见知道允王素来风雅,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又和皇叔交好,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也知道孙明悦作为中书令家的千金,绝对不能允许一个烟花女子上门,哪怕她只是一个清雅乐伎。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听一听孙明悦的苦水:“你怎么说呢?”
“我自然不肯,劝他去别人家席上听,甚至去降云轩听曲我都没有二话,只是不能把人请到家里来。免得被人非议,甚至遭到弹劾,说不定连嘉贵妃娘娘都会受到牵连。可他偏偏说要效仿皇叔。
咱们能跟锦王叔比吗?他能做的事,不代表我们也能做啊!我一片真心为他想,他反倒说我不懂他的苦心。我问他是什么苦心,他又不肯说。我看他明明就是被那个纤云迷了心窍。”
孙明悦吐了一大车苦水,荣相见旁观者清,叫她不要吃这种飞醋:“他不是效仿皇叔每日与这些乐伎吟风弄月,而是效仿皇叔可以在陛下登基后,保住富贵平安的法子。你看陛下那么多兄弟,除了夺嫡失败的下场惨烈,其余的哪个不是被贬谪到封地?”
“你是说他已经在想之后的事了?”
荣相见也不敢肯定,笑道:“你是他的王妃,你才是和他交心的人。”
“嗯,晚上回去问个明白。”孙明悦这才缓和心情,痛饮了一杯,“你呢,你和你们家殿下交心了吗?”
荣相见犹豫了,把玩着酒杯出神:“我觉得算是吧。”
“既然你们交心,你就不该赌气下这个帖子给你三姐姐。”孙明悦本不想提这事,可心里实在记挂,荣相见不好细说详情,只道:“今天园子里的事,你可别告诉一个人去!”
“我知道。”孙明悦叹了口气,“你看我家的事这么明白,怎么到自己头上就意气用事了?”
荣相见搁下酒杯,托着腮不想反驳。
孙明悦也学着她的动作,盯着她:“你瞧这金陵城中的王孙公子,有几个是像王冕那样重情重义的?谁不是妻妾成群,甚至天天在风月场中打转。煜王这样就算好的了,与你三姐姐虽说有些不同的情分,终究行动没有逾矩。你啊,就别太往心里去,别太把男人当回事了。”
荣相见笑了:“真不敢相信,这是中书令家姑娘说的话。”
孙明悦哼了一声:“我母亲就是这样教我的。我父亲有好几个小老婆,我母亲从不放在心上,一心教导我的哥哥们。原本有两个姨娘恃宠而骄,在我母亲面前要强,如今怎样?
我两个兄长都入了仕,我爹爹年纪也大了,府里的事都是我哥嫂做主,我也嫁进王府里,那些人再没敢在我母亲面前多说一句,连我父亲都越发听母亲的话了。家中事务,与朝堂之事差不多,东风西风罢了,别那么在意男人的心。他们有时候根本没有心,只在乎权柄和利益。”
荣相见看她如此想得开,忍不住笑:“那你准备生几个争气的孩子呀?”
“先生一个嫡长子再说,你也是,抓紧啊!”她一本正经的,说来说去,又到这个话题。
荣相见揉搓着发热的脸:“我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
“厉王府和张家对煜王府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我怕将来,有个万一,连累孩子。既然没办法保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生活,那何必要多带一个不幸福的孩子来到世上呢?”
孙明悦立即明了,又问:“那你们家殿下也同意?”
“我没告诉他。”
“这就是你说的交心啊?”
第98章
孙明悦有些担心:“怎么连子嗣的事都不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了, 会不会很生气?”
“我管他呢。”荣相见赌气地说,又补充一句,“你可别告诉任何人, 尤其是惠娘娘。”
孙明悦挑了挑眉:“我你还信不过嘛?”而后凑近她,悄声说:“吴家姐姐嫁进李家都三年了, 还没有子嗣。李家筹划着要抬一个贵妾进门。两家正为这个闹得不可开交呢?”
“啊?”陡然听见八卦, 荣相见从微醺中来了精神。
孙明悦掰着指头说:“吴家的意思是,陪嫁的丫头,府里的丫头, 或者外头买来的都可以,只那个女子不行。”
“为什么呀?”荣相见好奇起来。
“那个女子,是李家大公子外家族中的亲眷,两人自小认识,交情颇深。只因那表妹家中人口凋零,人才不济,所以说亲时, 李家长辈瞧不上,反去了吴家提亲。如今吴姐姐生不出孩子, 李家公子就动了心思,要把这个表妹纳进门作贵妾!”
荣相见恍然:“这个贵妾可不是一般的姨娘了,有着打小的情分, 若将来生了长子,说不定那李家大公子, 还能让她作平妻呢。到时候吴姐姐在府里只怕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是呀,所以吴家死活不肯, 放话若纳那个女子进门, 就要和离!”
“和离?”荣相见只听说过和离, 这是第一次自己认识的女子要和离,心中纳罕,“吴家到底是疼这个女儿,要是换了旁人家,多半是劝女儿忍耐,哪里会管她将来的死活。”
“是呀!吴姐姐现下已经被接回家去了。这就是有个好娘家的好处。那李家只是文官清流,不像咱们,嫁入皇家,进了王府。今后王府若有这样的事,不知道我父兄会不会有这个魄力护着我。”
“你父兄都是皇上跟前红人,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想必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那可不一定!”孙明悦摸了摸脸,“他们再得器重,能比得过皇上对亲儿子的看重?都羡慕我们嫁得好,其实皇家是最难相处的婆家,从来只有咱们退让的份儿,谁让人家皇子龙孙呢?自古以来,还没有听说哪个女子能从皇家和离的呢!”
“从皇家和离?”荣相见轻笑,“那我娘的诰命肯定要被销掉,牌位都会被从祠堂丢出来。”
“是啊,只有坐稳这个位置,那些拜高踩低的人才会敬你和你在乎的人。我们这些人,哪一个能全然为自己而活的?”
荣相见没功夫细想这事,她突然想起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吴家跟李家正闹和离,我的座位得重排了!”
“什么座位呀?”明悦奇怪。
荣相见急忙叫小丫头去把单子拿来:“就是静颐园筵席那日,宾客们的座次。我原想着李家和吴家是姻亲,让他们坐在一起。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幸好今日遇见你,还是赶紧调开的好!”
看她在饭桌上,迫不及待地重新安排座位,孙明悦在一旁打趣:“何苦来?你们家殿下正在外头跟我家那个饮酒作乐,你倒巴巴在这儿给他张罗大小事务?”
“接驾的事,是他的脸面,也是我自己的脸面啊,岂可马虎?既然要办,就办得好好的。”荣相见重新排了两家的座次,给孙明悦看了一眼,她立即又指出几个不到之处:“我爹说这两家有旧旧怨,还是别把他们排一起吧。”
“好,”荣相见又换了一次,孙明悦看着,忽然惊叫:“你们居然请了永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