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生辰是哪日吗?”男人的气息带着一丝醋意。
荣相见愣住了,她还真没记住。
周显旸躺回去,双手枕在脑后,唉了一声。
“你不记得你夫君的生辰,对不相干的外人生辰倒记得清清楚楚。”
荣相见掩下心虚,轻轻踢了他一下:“厉王生辰,宫中年年都有庆祝,我自然知道。我跟你就认识几个月,又没有同你过过生日,自然记不住了。”
周显旸一把把她拉到身上,狠狠亲了一口:“你记住了,是九月初三。”
荣相见星眸微漾笑意:“露似珍珠月似弓嘛,我记住了。”
……
第二日上午,太阳升得老高,煜王夫妇还未起来。传旨内官有些无语,在长府官的陪笑下等着。
荣相见得了消息,急忙忙帮煜王穿衣:“难道是陛下的调查有消息了?”
相见出发前千叮万嘱,叫他谨慎说话。
周显旸郑重其事地去了,皇上只问了周显旸的伤,看他恢复得不错,放了心,又透露了西秦刺客调查的进展,查到阳州刺史这里。
周显旸内心好笑,面上却很忧虑:“儿臣真是疑惑,我与那阳州刺史只有几面之缘,他为何要勾结西秦叛军刺杀我呢?”
皇帝道:“利益受损也是有的。西秦打下来,秦州便成了国界,国库每年下发给阳州的边境开支是个大项,如今给了秦州,他自然不满。”
周显旸冷笑:“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儿臣收复西秦的。儿臣把人心想得简单了。”
“不必为此伤感,你的功劳朕记得,满朝都记得。还有这次荫官遴选,主事的武官们说你公正严格,毫无徇私,这很好。”
周显旸笑道:“这都是应该的,战场是最直接最公平的地方,有本事的活下来,没本事的人头落地。若选出些无能之辈,纨绔子弟在军中游手好闲,将来只会耽误父皇的大业。”
皇帝听了很是欣慰,安慰了他几句,又让沈都知去库房寻了些珍宝,送去静颐园。
西秦刺客竟然跑到金陵来刺杀煜王,此事朝野震动,举国皆知,终究是没瞒住太后。
周显旸又去慈宁宫好好宽慰了皇祖母一番,再往永华宫请安。离开时正碰见孙太医来给皇贵妃请平安脉。
周显旸正要谢太医院这几日的照料,还有前些日子的救命之恩,便去给惠贵妃请安,然后回到永华宫外等着。
宫外的小花园已经改建,丝毫没有当年模样,但是周显旸仿佛还是能看到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那一夜的交心。
幸好,他没有弄丢了她,这几日两人行动坐卧,一饮一食都在一起,比在王府更亲密了。
正出神时,孙太医出来了,周显旸上前问了皇贵妃的身体,而后道谢。
孙太医笑道:“煜王殿下客气了,为煜王和王妃诊脉是老臣的荣幸。”
周显旸随口问:“除了过敏之症,王妃身体还好吧?”
“好,王妃年轻,又素来好动……”说到这里,孙太医欲言又止。
此刻,走到一片无人的偏僻所在,周显旸听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便问:“关于王妃,太医但说无妨。”
孙太医看了看左近无人,便低声道:“下官上次在英国公府给王妃请过一次平安脉,发现有服用避子汤的迹象。这次救治王妃时发现又没有了,有些疑惑。”
周显旸的笑立即僵在脸上。
孙太医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他很快收敛了情绪,问:“这个汤药,除了能够避免有孕,对服药者的身体是否有害?”
太医斟酌着答道:“若用得久了,将来即便不服药,可能也会很难再有孕。其余的,倒是不妨事。”
周显旸定了定神,笑道:“多谢孙太医,还请太医为我保密。”
“那是自然。只不过,这是下官根据脉象的一点推测,殿下还是小心求证一番。”孙太医说完,躬身行礼,目送煜王离开。
看着煜王的背影,孙太医想起初次见到煜王,还是在坤宁宫里。
余皇后产后失调,信期紊乱,更填了下红之症,身体虚弱。他跟着师父去请脉,恰逢皇帝在旁,大怒,责怪太医不中用,多年都未治好皇后。要把几个太医拉下去廷杖。
余皇后出言阻止也是无用。
四殿下眼见父皇盛怒,抱着陛下的腿,哭道:“父皇别生气,都怪显旸不好。都是因为显旸,母后才会生病。如果显旸的脑袋不这么大,母后生我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艰难了。”
一番稚子言论,说得皇帝哈哈大笑,摸着他的脑袋:“你这个圆圆的脑袋,像父皇,才会生得这么好看。”说罢,就抱起殿下,教他将来要孝顺母后,也将责罚太医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几年后,余皇后的病终于治好。四殿下还特意写了一幅字,送给主治的太医以表谢意,被师父带回老家。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时无比和谐恩爱的帝后,会落到后来的地步。
他在宫中,听说了许多关于煜王的故事,也好奇多年不见,他是什么样子,直到这些日子的往来,他意识到煜王还是那个四殿下。
第133章
虽然太医说是根据脉象的推测, 可周显旸明白那只是谦词,王妃的确是曾经服用避子汤药,只是因为后来他们和离, 有些日子未亲近,所以才停了。
王府的饮食, 都是他们细细叮嘱过的。除了主动喝避子汤, 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他带着一肚子愠怒,回了王府佛堂,上香。
心里忍不住问那素未谋面的楚姨娘:你女儿到底在想什么?她好像对我很好, 对我推心置腹,可是我却不懂她。她明明坚定地留下来,支持我,让我看到希望,她自己却……
周显旸忽然想通了什么,立即起身回静颐园。
今日,相见又邀娘家人来园子里玩, 哥哥嫂子或有公事或忙着打理府里的事不得空,父母不大乐意过来。只有婶婶带着相望相闻进园子, 兄妹两个脱缰一般畅游。
周显旸刚回去,贞如就迎上来,说王妃正在待客, 叫她来候着。
“王妃正与将军夫人,小荣将军和荣家六小姐在遥墙海赏花。殿下要去吗?”
周显旸让人接过宫里的赏赐之物, 告诉贞如:“这些是太后和皇上赏的,叫王妃和婶婶她们看看, 有喜欢的就留下来玩。我还有事, 不能相陪了。婶婶和荣家弟妹不要拘束, 想去哪儿想要什么,只管告诉王妃。若觉得这园子还过得去,留下多住几日,陪着王妃也热闹些。”
说罢,周显旸径直去往昆玉轩方向,那里已经恢复了书房的格局。
孟贞如有些莫名。王妃叫她来,就是为了接煜王,现在她只能不满地瞪一眼小北。
小北悄悄落在煜王身后,小声告诉她:“出了宫后就不大高兴,叫王妃留个心。”
孟贞如会意,回去先当着客人的面,把刚才煜王的话,一一回了。
荣相闻听了高兴得什么似的,开始挑选宫里的赏赐,又嚼着一块糕点,说自己今晚不走了。
龙氏才不会答应她,上次她就在这儿赖了几天。荣相望摩拳擦掌要划船,荣相见吩咐琳琅和一个小厮跟上兄妹两个照看着。自己陪婶婶说话,借机把齐家想要说亲的事情提了一提。
“齐铭?”龙氏一听,面露喜色。齐铭和荣相望相熟,一起在京中长大,每每听相望说起他,知道他是个谦谦君子。偶尔在球会上见到,他也恭恭敬敬地来给她请安,倒是很合眼缘。
“殿下说,齐家二公子家室人品都好,但还要看婶婶的意思,若可行,齐家才好叫官媒婆上门。”
龙氏还未及说话,那头荣相闻的喊声就从湖上传来了:“母亲,你真的不来吗?我给你摘一朵大荷花!”
一见女儿天真烂漫的样子,龙氏的笑意忍不住从眼底泛出来。
“你慢点,别摔进湖里。”龙氏高声叮嘱,又对相见感叹,“家世人品都好说,说到底还是要相闻自己喜欢。这金陵城的子弟,哪个不是三房四妾?我自己经历过你二叔那样一心一意的,便希望相闻能得这样的夫婿。”
这……荣相见不敢打保票。
瞧出她为难,龙氏立即笑道:“我也只是想想罢了,回去问问相闻的意思。多谢你和殿下费心。”
相见笑说: “婶婶不必客气,相闻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自然要操心她的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把他们两个的大事办完,我就算死了,去见你叔叔也对得起他。”婶婶忽然伤感起来,伸手拨了一下相见被风吹乱的碎发,“你小的时候,我带着两个小混世魔王,自顾不暇,对你是有心无力。等他们大些,你又进宫了。婶婶对你是有亏欠的。”
相见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婶婶是疼我的,小时候我还跟婶婶睡过觉呢。”
“你还记得?”龙氏有些惊讶,“那时你的奶妈患了风寒,别的妈妈你都不肯要。还是送到我这儿来,你才踏实了几天。”
说起往事,相见也有些伤怀。贞如在一旁听着,也入了神,等下头的小丫头过来,才提醒说:“王妃,饭菜快备好了,传到哪里呢?”
“殿下在哪里?”
“昆玉轩。”
“去问问他,是和我们一起吃呢,还是单在那里吃?”
贞如领了话去了。
相闻收获颇丰,头顶着一片倒放的大荷叶遮阳,手里掐着好几朵荷花,上岸。
龙氏忙去湖边接过。
相见遥遥看着,也不自觉地跟着母女二人笑。
贞如很快回来:“殿下说他有事,不吃了。”
荣相见眉头一蹙:“怎么?今天在宫里用饭了吗?”
贞如见左近没有外人,趁机告诉王妃:“小北说,殿下出宫后就不大高兴,去了一趟王府佛堂才回来的,一直没用膳。”
相见奇怪,有客人在也不便现在去追问,便嘱咐贞如:“派两个小丫头,把他的饭菜送去。告诉他,要是不吃我就亲自去喂他。”
贞如听了,笑出了声,忙道歉:“王妃恕罪。”
她不像琳琅和飞云飞雪在宫里待了多年,规规矩矩。相见对她也就宽容些,说:“去吧。”
周显旸看着两大食盒的精致饭菜,听贞如复述完王妃的话,又好气又好笑。
等天色将暗,客人要走了,周显旸才终于露面,和相见一起送客到静颐园大门外。
相望还拉着他说:“姐夫今日事忙,等闲的时候再找姐夫喝酒。姐夫是实在人,不像四姐姐,喝起酒来很会耍赖。
相见看他今日喝得有点多,嘱咐他:“别骑马,跟你母亲妹妹一起坐车。”
“知道了,姐。”相望红着脸去了,进车里少不得又挨了一顿训。
听着一家三口吵吵闹闹地远去,相见觉得连静颐园都瞬时安静下来。
她回头笑着看周显旸:“殿下还没忙完吗?”
周显旸微笑:“好了,回去吧。”
他们牵着手一起回园子,相见先拉着他去了凤鸣轩,这里被改成了她的琴室和画室。
但这次过去不是弹琴作画,书桌上放了几个精致的锦盒,旁边一份帖子。
“初十我姐的小千金办百日宴,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周显旸开了锦盒,看她准备的礼物,以及写好的礼单,问:“怎么备了三份?”
相见笑着拿起一只孩子戴的小金镯子,放在眼前,眼睛神采飞扬地穿过那个小金圈子看他:“另两份是给姐姐前面那对双生子的。小孩子家心里很敏感,总不好让他们觉得,大家伙都去喜欢小妹妹了。”
“你倒是想得周到……你很喜欢孩子吗?”